四十一 叛逆少女
细雨蒙蒙，风情万种的雨水极致的洒落在大地上，满含相思，雨有多密，相思便有多稠。
距离高考还有二十五天。
我杵在桌子上看着窗外触景生情，思绪如绵。
“只剩下二十五天了，等到高考完我就彻底挣脱枷锁解放了，好期待呀！”
王珝琋冷不丁的出现在我身后，两手从后面搭在我的肩膀上，我被她吓了一跳，立刻回过神来。
“等高考完你在兴奋吧。”
说完，我不经意间的一瞥，刚好发现郝思雅正在偷偷的看着我们，见被我发现，她立刻调转目光，低头看书。
已经有很久，郝思雅都不和我们在一起玩了。她的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两件事，莫野和学习。
上课铃声打响，班主任拿着一叠厚厚的试卷走进教室。
“这两节课我们来做一套测试题。”
班主任抖抖试卷，把它们分成几份发给第一排的同学往后传。卷子发完，教室里很快安静下来，大家都在认真的研究试题。
班主任突然问了句，“那个座位是谁来的，人去哪了？”
我回头一看，班里只有一个空座，是孙冉的。课间的时候我在厕所里遇到了孙冉，她走路的姿势很怪，脸色十分苍白，精神状态也很差。
有同学回答，“是孙冉。”
班主任扶了扶眼镜说，“哦，对，她去哪了？”
“不知道。”
“不知道……”
同学们都面面相觑，有人回答不知道，有人摇头。
我犹豫了一下，举起手说，“老师，她好像去厕所了。”
“去厕所了？她有没有叫人帮她请假？”
这下过了好半天都没人吱声，班主任接着说，“先做题吧。”
班里十分安静，除了偶尔翻卷子的声音只剩下笔尖触碰纸张的沙沙声。班主任背着手走了一圈，坐回到讲台的椅子上。
坐了没多久，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腕上戴的手表，又站起身走到我身边小声对我说，“吕阳晴，你去厕所看看孙冉怎么还没回来。”
我点点头说了声“好”，放下笔轻轻走出去，怕打扰到其他同学。
去厕所的路上，我心里有些忐忑，想着等下到了厕所我该怎么叫她好呢。
自从她和郝思雅发生冲突以后，我好像再也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现在老师偏偏让我去叫她，我们交流的话肯定很尴尬，不知道她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我。不过现在班里除了程贝贝，孙冉对谁都是冷冰冰的。
我站在厕所门口停留了一下才走进去，水龙头里滴出水，打在水池子上发出空旷声响，窗外雨声入耳，更显得周围异常寂静。
我走进去张望了一番，厕所里一共有五个小隔间，前两个和最后一个都敞着门，第三个虚掩着，第四间门关的严严实实。
我走到第三间顺着那条小缝隙往里瞄了瞄，似乎是空的。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推开，果然没人。
只剩下第四间了，孙冉应该在这里面吧。
我叹了口气，走到第四间隔间前，敲了敲门，小声的叫了一句，“孙冉？”
等了十多秒都没有等到回应，我又小声的问了句，“孙冉在里面吗？”
良久，依然没有回应。
我再次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隔间的门，推不开，门被从里面插上了，一定有人。可就算里面的人不是孙冉，也不能不回应我一声，最起码也要告诉我她不是孙冉啊。
好奇心驱使下，我蹲到地上，低下头，脸几乎要贴在地面了，我使劲儿抻着脖子，艰难的从门底下的缝隙往里看。
这一看不要紧，我吓得心都颤抖了，一下子趴到了地上。下一秒我就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顾不上发软的腿肚子，拼了命的往班里跑。
跑到班级门口，我一把推开门，门“砰”的撞到墙上，全班同学都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大惑不解的看着我。
“老师！老师！孙冉她….她….”
我结结巴巴的大喊，班主任连忙站起身朝我走来，一边走一边皱着眉头问，“她怎么了？”
我的脑子混乱不堪，不知道怎么描绘我看到的情况，组织半天也无法组织好自己的语言，憋了很久我才喊了一句，“她在厕所！”
隔间的门被年级主任暴力凿开，孙冉如同我在缝隙里看见的那样，歪歪斜斜的半躺在地上，两腿交叠弯曲在一起，头发凌乱的披散在四周，她眼睛紧闭，脸色无比苍白，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她身边的便池里浸满了血水，还没完全提上的蓝色校服裤子也被鲜血染得通红。
见此情景，我咬着嘴唇后退了好几步靠到身后的墙上。在场的老师也都大惊失色，错愕不及，年级主任愣了一秒，赶紧上去弯腰抱起孙冉就往外跑，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也紧跟着跑了出去，班主任脱下外套追着年级主任盖到了孙冉身上，匆匆忙忙中还不忘回头对发愣的我喊了句，“吕阳晴先回去做卷子！”
经历了这么惊魂动魄的事，我还哪有闲心做卷子，回到班里，我一直坐在座位上发呆。
“她怎么了？”
吴晟远靠近我对我耳语，声音极其细微。
我摇了摇头，眼里涌出泪水，他又轻声问了句，“你没事吧？”
我再次摇了摇头，抬手抹了把眼睛，浑身起满鸡皮疙瘩。那种场景，我看得出来，孙冉是流产了。
孙冉和莫野分手后，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自暴自弃，她整天和校外一名小混混厮混在一起，还不顾校规把头发染成了黄色，在全校大会上被点名批评。他们经常泡网吧，去迪厅，为了出去玩，孙冉逃过两次学，老师因此找了她家长，她还被她妈妈在老师办公室里扇了两耳光。
她怀孕了，然后流产了。
事实证明我猜对了，孙冉怀了那个混混的孩子，可是那个混混却对她避而不见，最后直接失踪了，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孙冉的世界里。走投无路的她不知该向谁求助，只能拐进街角边的小胡同，去连营业执照都没有的黑诊所里求解脱。
那天她吃了从黑诊所里买来的堕胎药后，没有像卖药给她的那个人说的无痛无危险无副作用，反而大出血后晕倒在厕所，所幸发现及时，她被送到医院急救，捡回了一条命。
事情过后，班主任在自习课时把我叫到办公室，用整整一节课的时间开解我，怕我留下心理阴影影响到学习。班主任说话的时候满怀愧疚，她说不该叫我去厕所叫人，应该她亲自去就好了。
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谁又能想的到呢。
孙冉退学了，在马上要高考的时候。
她是学习不好，也没打算上大学，她只是等着毕业好能拿到高中毕业证，不然她早就不上了。可是事与愿违，她到最后仍然没有拿到。
孙冉办退学那天，郝思雅一直徘徊在老师办公室门口，不时向里张望，没人知道她是不是想和孙冉道歉亦或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孙冉说。
孙冉的母亲板着脸，怒气冲冲的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孙冉毫不在乎的跟在她身后，见她们出来，郝思雅赶紧闪到了一边。
孙冉刻意的没有看向郝思雅，径直跟在母亲身后朝楼梯走去，走了几步，却突然冲回来。
她跑到郝思雅身边面对着她，突然大哭起来。
“我有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害的，你给我记住了！”
孙冉伸手指着郝思雅的鼻子，一面哭一面大喊，涕泗横流，吐沫喷出去老远。
郝思雅听见她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胸前不停的起伏着。
“是你自己放纵自己，一个连自己都不爱惜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怪别人？”
郝思雅说完就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临转身前还鄙夷的瞥了孙冉一眼。
“那你呢？你就爱惜你自己了吗？”孙冉冲着郝思雅的背影大喊，“你只不过是侥幸而已，总有一天，你会遭到报应，你会后悔的！”
郝思雅猛然停下脚步，她没有回头，怔怔的站在原地，许久。
记得前些天，我们才刚刚写过一篇作文，题目就叫做《叛逆的青春》。
那篇作文孙冉只写了六个字：不知天高地厚。
老师给她写的评语也只有六个字：你是如此叛逆。
青春时期，你做过什么叛逆的事？
和父母吵架，和老师顶嘴，抽烟，喝酒，早恋，打架，逃学，离家出走。在遇到挫折的时候有没有极端的想过要早早去死，或者在遭遇危难的时候选择一个人默默承受。
也许我们在青春期里做过许多坏事，也许那时的我们缺少了太多父母的理解，也许那时的我们常常让老师失望。但是我们每个人的本质都是善良的，希望被大家肯定，希望能彼此包容。
每个人都经历过青春，每个人都曾叛逆过。消极的时候，为何不多想一些美好的东西，感悟一些做人的道理，提高自己的积极态度。世界上有多少可怜的人，却对生活充满了渴望，那种在痛苦中对生命倔强的执着，那种在痛不欲生中犹存的坚强。对比他们，我们是不是活在天堂。
所以，任何事都不能成为我们堕落的理由。
孙冉迈下最后一级台阶拐下楼，消失在我的视线。
我在心里默念，孙冉，愿你以后的路途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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