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夙愿
第一百四十九章
崔成有心化解与漕帮的矛盾，也欣赏杜飞虎的性格，希望与之深交，就以尽地主之谊的借口诚邀杜飞虎到崔家庄做客兼养伤。同时承诺派人把阵亡的漕帮帮众送回漕帮总舵。
杜飞虎本想婉拒，眼睛扫过沈如月时，发现她目光躲闪，神色很不自然，经过一番考虑，就笑着爽快地接受崔成的邀请：“那好吧！林青尘死了，王大哥的仇也就算是报了，我现在回去倒也没什么事，就到贵府打扰几天。”
杜飞虎的话令林天鸿忐忑的心稳了许多，对沈如月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担心。但沈如月却好像并不轻松，脸上凝着窘迫，眼神中带着惶恐，冰冷的手和林天鸿的手握在了一起。
······
杜飞虎在崔府受到了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伤势好转的很快，与林天鸿、崔成、薛刚等人谈论江湖事、探讨武功之时，他总是不经意地突然发出看淡恩仇、义气为重的慨叹，好像在传达和谐讯号。林天鸿和沈如月都明白杜飞虎知道了卧虎赌坊的事但不说破，还在含蓄地暗示那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不再追究了。林天鸿的担忧打消了，心情好了起来，但沈如月却依然心情沉重、郁郁寡欢。
在月余的相处时间里，林霁遥对沈如月态度热情了许多，虽没表露过赞成她与哥哥成眷属的话，但宽慰沈如月的暖心话说了不少。回了一趟林家村后，态度猛然冷淡了，不只是对沈如月冷淡，连对哥哥林天鸿的态度也冷淡了。她对丈夫崔成说起了原因：“婉君还是放不下哥哥，还在等着他回心转意，郑伯伯、郑伯母都心忧成疾了；爹爹也还在生气，一提起哥哥就发火，娘就只是哭，不但是为哥哥的事烦心，还有天远，他走了就没再回去过！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弄成了这样呢！唉······跟你成亲以来，我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喜欢的人一旦住进了心里，是绝对不可能再拿出来的，哥哥和如月姐姐那么情深意重，绝对是分不开了！说真心话，我希望哥哥好，也希望如月姐姐好，可是婉君怎么办？爹爹怎么办？他们两个人好了，就会弄得两个家的人不好，唉！你说这事儿可咋办呢？”
崔成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说：“还真不好办！这心里的事儿，别人谁也插不上手啊！”
············
杜飞虎告辞了。
林天鸿和沈如月从林霁遥脸上隐约估计到了一些情况，也不准备再住下去了。他们感觉自己向往的美好的爱情在别人眼中是荒诞的笑话，已经伤害到其他人了。他们不想伤害到亲人，但更不想放弃，也已不能放弃爱情。他们谁也放不下彼此了。彼此相望的眼神，彼此相对时的感觉，别人谁都无法体会，那种宁静里的温馨只有身心在其中的两个人能明白。那种温馨的宁静只能相爱的两个人拥有，无法分享给其他人。
临别时，沈如月拿着一本自己装订的书递向林霁遥，说：“姐姐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整理的冷月宫武功，送给你吧。”
林霁遥犹豫着伸了伸手又迅速地缩了回去，说：“不用了，有成哥在，我武功好坏又有什么关系呢！”叹了口气，又对林天鸿说：“哥，为你准备了件衣服，我去拿，你等一下。”
林霁遥拿了衣服很快回来，不是一件，而是两件，分别包在两个一样的包袱里。她把两个包裹都塞到哥哥手里，说：“既然你执意要走，那我们也不强留了，走好，保重！”
·········
来到了郊外，但觉天高路远旷野茫茫。在和风暖日的醉人花草香里，林天鸿和沈如月手牵着手信步徜徉，心里平和安静了下来。
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沈如月突然深舒了一口气，脸上洋溢出笑容，问道：“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看到了沈如月的笑容，林天鸿也深深舒了口气，笑道：“听你的，你说去哪儿好就去哪儿！”
沈如月笑的更浓了，说：“去哪儿都好，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儿我都愿意！”
“嗯！我也是！”林天鸿把沈如月拥入了怀抱，说：“哪怕永远这样静静地走下去我也愿意！”
被如此亲切地依偎着，听到如此简单却深情的话，沈如月脸上现出醉美的笑容，却娇嗔地说：“哪能永远这样走下去呢！这样走到老，不就成了游魂野鬼了嘛！小狗、小猫还得找个窝呢！”
同样是沉浸在温馨美好的时段里，女人会比男人想的细腻周全多了，因为考虑周全了才能更好地保证温馨美好稳固长久。“得一人白首，择一居终老。”是几乎所有女人的终极夙愿。
“对啊！我们也该有个家啊！”一经暗示，林天鸿瞬间与沈如月的心弦共鸣交响起来，兴奋地说：“我们不是小狗、小猫，更不能做游魂野鬼，我们要做水中的鸳鸯、花中的蝴蝶，要做比神仙还要快活的夫妻！我们要找个一个有山有水、有花有草、有蝴蝶的地方落脚安身建一个家！哎？你说蝴蝶岛怎么样？那儿很美，现在也太平了，我们在岛上盖一座房子，开一片地，种瓜、种菜、种粮食，我们······呵呵······我们拜堂成亲生一堆胖娃娃，呵呵······这太好了，哈哈······”
“哎呦！”沈如月瞬间羞红了脸，嘤咛一声把头埋在了林天鸿的怀里，说：“你怎么胡乱说呢！我都还没答应嫁给你呢！生什么胖娃娃······哎呀！”她羞窘地嗔怪着林天鸿，用力把又红又烫的脸贴近林天鸿的胸膛，心里却喜欢的不得了，仿佛有只小兔子在里面乱撞。
交流了这样撩人的话，林天鸿的心被沈如月的这种风情给激荡起来了，捧住了那滚烫的脸蛋儿，目光热烈的眼睛盯着那双迷离的美眸，说：“我就要生胖娃娃！你不愿意嫁给我吗？”
沈如月当然愿意嫁，可是在这样被盯着的情况下，她却不好意思肯定回答，羞怯怯地笑了笑，又低下了头。
林天鸿似乎非要听到她口中说出的明确答复，执拗地又托起了沈如月的下巴，如火焰般灼热的目光蕴含着恳切和庄严，再次问道：“嫁给我，你愿意吗？”
望着心爱的人如此庄严的神情，如此恳切的目光，沈如月不得不说出不好意思启齿的羞涩话了，潮红的脸上聚起了神圣：“我愿意，我好喜欢！”说完，激动的笑容和感动的眼泪刹那间同时呈现了。
沈如月这种带着泪的笑容简直是惊世骇俗、颠倒众生的美丽且富有内涵。林天鸿仿佛感觉突然间被一根奇巧的手指拨动了心中最敏感的一根弦，震荡起了幽谷琴音一样的音符，热血冲击着洪荒，原始的火焰狂野地燃烧了。滚烫的唇吻向了沈如月的香唇、红腮、软耳、粉颈······
“哦······”沈如月身心俱醉，发出一声犹如灵魂抽离飞升般的长息。这陌生的感觉美妙的太离谱了！奇妙的太荒唐了！这是不是要死了呢？
两个人好像身不由己，也好像是顺其自然地倾倒了，倒在了绿油油的麦田里。
激动地近乎于慌乱的时候，沈如月却突然阻止了林天鸿的手，用额头抵住额头，用乞求般的声音说：“不要了，好不好？这里不是家。”
林天鸿深深地吸了一口长气，捧着沈如月的脸深深地吻了一下，说：“我必须尽快给你一个家！”
“嗯！你太好了，鸿哥！”沈如月狠狠用力抱紧了林天鸿。
林天鸿仰面向上，望着天空浮动的白云，手掌轻轻拂捋着沈如月的脊背，脑海里规划着家的样子。忽然听到沈如月抽泣的声音，他不禁惊惑：“哎？你怎么哭了？”
“我有些害怕！”沈如月抬起头看着林天鸿的脸，哽咽着说：“你说的太好了！这愿景儿太美了，我仿佛是在做梦，我怕没那么好的福气过上那么美好的日子。”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啊！”林天鸿笑了，说：“这不是做梦，这愿景儿很快就会实现的，我们很快就会过上我们想过的日子，美好的光景还多着呢，你的福气大着哩！”
沈如月似乎要笑了，但这个形成很慢的笑容没有完全绽开就瞬间消失了。她怔怔地说：“人在做，天在看，以前杀过那么多人，有坏人也有好人，我会遭报应的！师父、师姐、灵儿还有很多师姐妹，都死的那么惨，这就是老天的惩罚。老天也不会很宽待我的。一想起霁遥妹妹杀死了林青尘，我就怕，真怕哪天她会像杀林青尘一样一剑刺进我的胸口！和你在一起我不想死，想起你说的那种好日子，我更不想死，我想安安稳稳、长长久久地和你一起过好日子，可是······可是我怕我没这样的好福气！”
林天鸿一手抚着沈如月的头，一手擦拭她脸上的泪，满脸的爱怜，说：“你怎么会担心霁遥用剑刺你呢？我看得出她其实是喜欢你的。不要胡思乱想，想的话也要往宽处想、往好处想。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没事了。我们去了蝴蝶岛，那就更没事了，有的只是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
“可是······我总觉得还是心中不安！”沈如月依然忧悒地怔怔出神，喃喃说道：“一愿师父九泉之下得安宁；二愿灵儿虎穴有善终；三愿能与情郎长相守。唉······这是我在宝相寺佛前许的三个愿望，前两个都背愿而驰了，这第三个呢！会如愿吗？我总感觉以前的事不会就这样过去了，会有人来杀我的，卧虎赌坊的事未必会就这么完了，杜飞虎说不再追究，可是其他人呢？罗威要是再往下查呢？就算漕帮不追究了，可老天若要惩罚我，是无论如何也难逃过的，海浪、台风、海啸、闪电、雷霆······老天的法子太多了！我受惩罚是罪有应得，可若是连累了你······我真怕会连累了你！不······不······我死不要紧，绝对不能连累你······我······”她痛苦摇头，泪如雨下，仿佛看到了灾难临头，仿佛看到了林天鸿因受她的拖累在艰难抗争老天的惩罚。
历尽磨难挫折后难免会患得患失。沈如月本性温善多思多忧，只因经受了父母惨死的打激和冷月宫特殊的教化磨练，才决绝地做出了许多不问是非对错的事。与林天鸿重逢后互相明了了心意，也已经报偿了自己的血仇，她心性便愈见回归本初，再加上她非常在乎自己在林天鸿心中的印象，便更加对以前的错误懊悔、愧疚。她表象沉静恬雅，内心却非常坚傲贞烈，于爱恨之间趋于两个极端。对爱的人，她爱惜胜过自我，无其不可为之代受；对恨的人，她恨之入骨切齿至心。此时她憧憬于以后二人美好的生活，心中激喜激荡之余不禁乱了心弦，渐渐幻化出了因果报应的惶恐。心中越惶恐就觉得事情会趋于不好的层面，越想越真切，也就越感觉恐惧。
林天鸿明白沈如月此时的异常源于心情激荡之下产生的臆测，一时之间找不出很合适的话安慰她，便拍抚着她的肩头说：“以前那些事，并不是你本意愿做的，老天看得明白的，不会惩罚我们的！圣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们以后多做好事弥补就可以了！”
这样的话倒对沈如月起了很大的宽慰作用。“真的吗？”沈如月仿佛又看到了通往美好愿景的捷径，猛地抬起头来，问道：“多做好事、善事就能赎过免罪了吗？”
“是啊！”林天鸿感觉终于找到了安慰沈如月的方法，说：“老天爷眼明心亮是慈悲的，看到人改错、行善就不会再降罪惩罚了。”
“嗯！”沈如月的脸上泛起了光泽，说：“那我们就先不去蝴蝶岛，我们先留下来做些行善济人的好事！”
“好啊！”林天鸿说：“济人于难，行善积德，是可以造福子孙的。做一百件我也愿意。”
“嗯！我们就要做一百件，造福······”沈如月红着脸笑了。
“造福我们的子孙！”林天鸿笑着补充了沈如月中断的话，又把她拥到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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