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不用言辞说
先生一路轻步而走，沈天金跟在后面，也随着收住脚步之声。
原想着路上可以问几句，现在发现，的确不宜开口。
书院之中，已经有了朗朗诵读之声，除去黄鹂树鸣，其他的声音都是一种打搅。
他们一路走过了书堂，但先生没有停下脚步，反而是往里面更深处走去。
沈天金微微皱眉，心想为何沈天水竟是不跟其他学生在一块读书，即便心中存有疑问，现在也不好问出声来。
这条路沈天金有些印象，之前就跟随上一次的先生走过，再往里面，就是书院之中的藏书阁。
果然，先生走到藏书阁门前就停下了脚步，他示意沈天金噤声，又绕了半圈，这才走到了藏书阁一旁的窗子下面。
站定之后，先生低声细语道：“你在这处便能够看到沈天水，但千万不可说话，你看上一会儿便离开。”
纵然满腹疑惑，沈天金还是先抬眼往里面看去。
沈天水穿着跟这里的先生弟子一样的衣衫，他面前摞放着许多的书籍，而他低着头，不知道正在写些什么。
若是之前他还有心想说上两句话，可经过这么一眼，他竟是顿时张不开口了。
沈天水脸上的认真是他从未见过的，而且在这认真之下，沈天金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的一种满足。
即便是安静地坐在那里，身上却充满了生机。
跟之前在家中的沈天水，可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边的沈天金在窗下看得出神，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先生想要出言提醒，既然看到他没事，就应该尽快离开了。
他话还没出口，就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自己。
转身见到竟是山长时，他要低头行礼，山长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先生微微颔首，离去前看了看站在窗前的沈天金，他还浑然未觉。
“沈天水，是个很特别的人。”
听到身后响起低沉而慈祥的声音，沈天金回过头，这才发现方才的先生已经不见，站在眼前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眼神之中带着平静祥和之色，看上去就让人肃然起敬。
“敢问老先生是？”
“世俗中的平凡人罢了，不值一提。”老者语气谦和，“但他不同。”
说完之后，老者的目光就锁定在了沈天水的身上。
“他的独行乃是与生俱来，刻入了骨血，有极致的求，便会有极致的得。”
沈天金觉得老者说话颇为深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让他独自在此？”
“他所学的课业与那些学子相去甚远，更何况这是他所要求，我们能够满足，便同意他去做了。”
沈天金这才隐隐约约有些猜测，说不定眼前这位老者，便是迎丰书院的山长。
不论如何，沈天水能够在这里得到照顾，而且看上去他过得也十分顺遂，沈天金作为兄长，都应该感谢这位山长。
“多谢……”
他这一躬还没有弯下腰，就被老者拦住，“你不必谢我什么，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看了看沈天水，至少在平日生活这件事上，沈天金是放了心。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他，若是得空了，该回家中看看。”
“他为何不回去？”
这一问，反倒是让沈天金有些怔愣，“我也正想问他，为何许久没有音信了……”
没想到老者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刹那间，沈天金竟是悟出了老者的意思，他是想说，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面对老者，沈天金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我总是觉得，或许我与他之间有什么误会，每次来书院，先生们都阻拦我去见他……”
“哦，那你可曾想过，或许此刻的不见对解除你们之间的误会，更有裨益呢？”
沈天金当然没想过，不论所遇何事，难道不应该讲个清楚明白，“这样互相猜测不说，如何能够解开误会“。”
老者捻胡而笑，“言辞不如感受，许多事情，不必多言，自能相通。他想要回去的时候，任谁都拦不得的。”
他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沈天金站在窗前，一边是想要上前说话的沈天水，另外一边是离去的老者。
他思忱了片刻，最后看了沈天水一眼后，还是转身离开了。
就在他离开不多时，沈天水从书中缓缓抬起眼神，望向刚才沈天金所停留过的窗沿，神情复杂。
沈天金回到门口，将带给沈天水的东西一并交给了刚才遇到的先生。
先生提着东西，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沈家兄长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
沈天金摇了摇头，但很快又叫住了先生，“我没什么话，但家中小妹有一句，只说想他四哥哥了。”
先生一愣，是有些没有想到，更是觉得沈家兄长与方才刚刚见到的时候，态度竟大为转变，他点了点头，“定会带到。”
离开书院的路，沈天金是牵着青木慢慢走的。
走在书院这充满了林荫的小路上，沈天金的心中回想了很多。
甚至还回想了梦境之中，他与那个现代的四弟弟相处，那时候的他们就没有语言的交流。
当然了，更多的是因为每一次语言有交集的时候，就只有激烈的争吵。
争吵过后便是更长时间的无言。
那时候的他无法理解，可现在面对另外一个时空，另外一个四弟弟，沈天金竟是觉得自己有些悟到了。
即便是不用言语，也并非丧失了沟通的方式，能够让对方感知到自己，还有很多很多的方法。
一时之间，沈天金觉得自己豁然开朗，连之前一直犹豫着没有下定决心的事情，也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
回到优衣铺之后，他心情大好，可秦白韵看上去眉间却带着一丝忧愁，
“秦姑娘怎么了？”
没有直接去问秦白韵，他先问了门口的程准。
程准摇了摇头，“姑娘家的心事，咱们哪敢随便猜，只是今日来了一位之前的老客，走了之后，秦姑娘便有些出神了。不然，沈大哥你去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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