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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唱大戏


  里面是一张人脸,活生生的,还会眨眼的脸!

  “这、这……”二婶吓了一哆嗦,她万万没有想到,会刨出这么个骇人的东西来!

  “怎么,怕了?”那人斜了她一眼,冷道,“昨天晚上你来的时候,怎么不怕?”

  见二婶不作话,那人哼了一声,从怀里取出一把古铜色的刀子来。那刀子看起来颇有些古怪,弯把蛇刃,冷冷的泛着寒光,刀把末端镶着一颗暗红色的珠子,轻轻一碰,便咕噜噜的转起来。

  只见那人抽出小刀,迅速的在那张怪脸上划了一下,一块寸许大的肉便被整齐的割了下来。奇怪的是,这一刀下去,刀口上竟然没流一滴血,而那张脸也毫无痛色。

  “拿着!”那人把手上的肉扔给二婶。二婶伸手一接,那肉啪哒一声吸在手心上,想揭却揭不下来,而且还在手里缓慢的蠕动,像是活的一样!

  这时再低头看去,剩下的那张脸生生的少了额头的一块,眼睛嘴巴却挤在了一起,皱巴巴地像一块烂肉。

  “天亮以后,它自然会掉下来。”那人见二婶捂着手十分痛苦的样子,也软下心来,说道,“这人面太岁可不是一般人能见到的,须得在极阴之地葬下冤死之人,靠着这股怨气孕养一个甲子才有可能生出一丝半毫。纵然你偶然得到,如果不晓得刨取之法,也只会得到一块烂肉罢了。”

  这人口中所说的“刨取之法”,也就是方才他所做的那些准备了。

  血墨、红灯笼,以及那看似凌乱的步法,都是刨取这“人面太岁”必不可少的条件,若少了一样,只会让它灰飞烟灭,再想得到,只怕是有生之年再无机会了。

  只是眼前这个人,年纪轻轻,却又怎么知道这些秘术的?难道,他跟那个人……有什么关系?

  二婶防备地盯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孙长九是你什么人?”

  那人略略一愣,随即道:“不认识!”说着,两手迅速的重新把剩下的那块人面太岁包起来,揣进怀里。又拿起旁边的短锨,蹭蹭几下把坑挖大,一脚将二婶带来的麻袋踢了进去。

  “你……!”二婶见他下脚这么狠,忍不住喊道,“它好歹是个……孩子……”

  “孩子?”那人抬起头来,冷哼一声,“你比我更清楚它是什么!”

  重新填上了土,又在上面踩了几下,夯实了,那人才松了口气。看着二婶眼神直直地盯在那里,也不说话,他便有些无奈地从腰间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纸包,塞在二婶手上。

  “明天去我舅母家,就说我有事先走了,把这个东西和成浆子,喂给百万哥喝,他就没事了。对了,跟他们说,这孩子不是他家的人,让他们再养一个吧。”那人扔下这句话,便迈着大步朝南走去,没走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来,转回身把插在地上的红灯笼抓在手里,微微一笑,道,“你这东西不错,今晚多亏了它。我带走了,你得了那块太岁,也不亏,包你活到九十九!还有,奉劝你一句,那棵槐树你还是离远点,那不是你能收服的东西!”

  最后这句话,让二婶凉到后脊梁。她实在想象不出,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她愣在当场,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提着灯笼,踏着大步顺着西道往南走去。

  那血红色的光亮,在黑夜中格外扎眼,飘飘忽忽地,消失在前面的山坡后面。

  ……

  后来的事,姥姥再没给我讲起过,任凭我死皮赖脸地在地上打滚,她也只字不提,只是跟我说,第二天刘二婶就按照那人说的话做了,六百万也果真好了起来,只是什么事都不记得了,连自己曾有个孩子,也忘得一干二净。

  二婶也把孩子死了的事说了,只是没交待是被自己和六百万烧死的,更没说被那人埋在了南老茔。百万娘因为这事哭昏过好几次,人老了,身体弱,这么接二连三的受打击,就落了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硬撑着挨到了腊月,可也没吃到过年的饺子。

  我听姥姥讲这些个事的时候,刚刚六七岁。虽然是小屁孩一个,啥事不懂,可心里却端端的害怕。

  那时候我跟姥姥住在村子南面的老屋,我父母家是在村子中间。每次晚上起床撒尿的时候,总是要把家里能开的灯都打开,照的屋子里亮堂堂的,我这才敢出门上厕所。

  农村的厕所基本都在屋子外头,也不叫厕所,那是城里人的说法,庄户人家就叫茅房。我不敢把门关上,就这么开着门,匆匆忙忙的撒完尿,也顾不上尿没尿干净,就撒丫子往会跑。就这样,却还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可也不敢回头,怕看见那东西,被缠上把小命丢了。

  小时候记性好,忘性也大。虽然刘二婶这件事让我心里疙疙瘩瘩的不舒服,但小孩子一旦玩起来,这些事都就忘掉了。

  不过,好奇心总是有的。姥姥像是个永远说不完的故事匣子,什么“牛郎织女鹊桥会”,什么“黄仙儿扮成人吃小孩”,等等这样的故事总会给我讲,一是哄我玩,而也是嫌我淘气,不听话,用这个来吓唬我。

  所以,那时候姥姥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小牛北,再让你滑皮,你是皮紧了,等着黄仙儿来抓了你去!”

  我原本以为,这些事都会随着生活烟消云散,却没想到,后来的一件事,却彻底的改变了我的命运。

  那是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天,我上小学,虽然已经住在自己家,但是每天晚上还是会往姥姥家跑,周末和寒暑假,也都住在姥姥家。

  那天早上,我正在赖床,就听见屋后面噔噔噔地跑过一群人,夹杂着欢声笑语,一猜就知道是住在一条胡同里的那些孩子。大家都差不多大,上学也都在一个学校,用我们那里的话说,叫“班打伴儿”。

  我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却听到有人喊道:“唱大戏咯,看戏去咯……”

  我一听这个,那还有精神睡觉?“噌”的一声就爬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刚到灶间,就撞见姥姥从外面进来,差点撞在她身上。

  姥姥端着盆,里面是给小鸡崽拌的食料,见我急匆匆地往外跑,便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问道:“这么火急火燎的,往哪去?”

  我说:“小王辉说有唱戏的,我要去看。”

  姥姥一边给我整理衣服,一边说:“今天开集,村里请了戏班子,唱吕剧,等我喂完了小鸡,我领你去。”

  我虽然心里着急,但听姥姥这么说,心里便算起了小九九,便跟姥姥讨价道:“那你给我买个宝剑!”

  姥姥正在喂鸡,也不知听没听清,随口答应道:“好好。”

  前面说过,那时候农村没什么大的娱乐活动,虽然我八岁的时候,人们生活已经改善了许多,但毕竟是庄户人家,谈不上那些精神文明。所以说,村里请个戏班,人们就跟过年似的热闹,特别是孩子,更是玩到疯,因为这时候不仅仅有光景看,还会有一些小商小贩来摆个摊,买点糖块玩具,还有零零碎碎的一堆东西。

  当我跟姥姥来到村子中间的空地的时候,老远就看到搭起来的戏台子。两米来高,横幅彩绸,很有些过节的样子。

  看热闹的人也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更多的人,是站在不远处的坡上看,更有甚者,爬到了树上。

  村子开集,这也是一件大事,从此以后,也就定了每个月的初五、初十、十五等等,凡是五的倍数天,都赶集。而赶集的地点,就在这片空地上。

  要说这里,是最适合的地方,但也是最不适合的地方,因为刘二婶的家就在旁边。

  自打八年前的那件事以后,刘二婶就离开了村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直到如今,她家还锁着门,只是那棵长在墙上的老槐树,却越发粗壮茂盛了。

  眼看到了半晌,当当当锣鼓家什一响,这戏就算开始了。戏班子功夫硬,几个角儿扮好了相,轮番上台走一圈,这叫粉墨登场,赢得了场下一片掌声!

  那戏唱完一出,下午再来一出,戏班人晚上就住在村民家里,第二天就接着演。什么《井台会》、《小姑贤》,这样一连唱了两天,就在第三天演完那场,就要谢幕封箱的时候,古怪的事,却就发生了!

  那场戏,是聊斋里的一出,叫做《姊妹易嫁》,我还清楚的记得里面的唱词:“敲的什么锣鼓,吹的什么笙,传的什么联启下的什么红……”

  台上的角儿甩开了水袖,刚唱两句,就听台子旁边“扑通”一声闷响,紧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声。人们被这一声弄懵了,都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是一个小孩为了看戏,爬到了老槐树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了下来,好在这树杈不高,这一摔顶多磕个包,也伤不到那儿去。

  正当人们转过神儿来要继续听戏的时候,就听有人突然喊道:“小心!槐……”

  说时迟,那时快,话还没喊出口,就听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戏台子塌了!

  人们哄的乱成一片,几个靠的近的,也糟了殃。大伙儿起手八脚的上去,把台子扒拉开,救出人来。

  可这样,也已经来不及了,一个戏班子十几个人,只剩下刚才在台子上的那个角儿还活着,其他的人,都没了气。

  人们把她抬到旁边的空地上,只听她断断续续地说:“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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