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魂断凤凰阵 上
“嘘……”身后一人在我耳边悄声说道,那双大手满是老茧,剌的我脸上生疼。
我忙伸手去掰,可随后那人把我拦腰一抱,反而扛了起来,就往别处去了。
“你放……”我猛地扭着身子挣扎,嘴上要喊,可被那人用手捂得紧,也吱乎不出声来。
那人也不搭理,继续往前走。没过多一会儿,我就感觉身子一轻,随后脑瓜重重磕在了一块硬物上,一股黏糊糊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滑下来。
这一磕只让我脑袋疼的要炸,等我反应过来以后,眼前变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股子新鲜泥土的味道冲进鼻孔里,我四下摸索着,触手可及的是一些泛着湿气的土,还有一些圆咕隆冬的石头。
再往前摸去,却碰到了一只手。
“谁?!”我触电一样紧忙缩回来,冷不丁大喊一声。
那只手却胆大得很,紧跟上来,在我脸上摸了两把,突然停住了。
“牛北?”一个声音愣道。
“啊!”我下意识地答应一声,“你、你是谁?”
那只手凑了上来,把我往前拉过去,悄声道,“我是王辉。”
“王……辉?!你怎么会在这儿!”我惊叫起来,伸手朝前摸去。
王辉一把把我手抓了起来,惊道:“牛北,真是你!”
眼前黑的离谱,我俩互相看不见,只能听到互相兴奋的声音。我四下摸索了一下,便问他:“瘸书呢,他在那儿?”
王辉有些不知所措地停了半晌,才道:“他……他有事没来……对了,你怎么会上这车呢?”
我一愣,啥?这是车?啥车?
王辉道:“这是拉石头的车啊,沈老板的。”
他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怪不得感觉刚才那人有些熟悉,敢情是沈老板。
刚想到这,就感觉身子底下突然动了,紧跟着一阵马达发动声响。王辉说坐好了,车里的石头爱乱滚,砸着可疼呢。
我嘴上却叫道“坏了坏了”,王辉说啥坏了?
我说胖子还不知道我上车了呢,他要找不见我得急死,我这还得回家去呢。王辉反把我拉到里面的角落里,把身上的毯子匀出一半来给我盖上。
他安慰道:“没事,沈老板这车就是回咱村的。”
“哦?”我听他这么说,倒是有点诧异,“他去咱村干嘛?”
王辉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
车在路上飞驰,我心里却思绪万千,也不知道胖子现在怎么样了。面对王辉,这些年积攒的话全堆积在胸口,却不知从哪里说起。王辉也跟我一样,几次欲言又止,索性两个人都不说话,静静地跟着车的颠簸左右晃荡。
过了大半天,就听车下面“咣当”一声巨响,也不知道是撞到了什么。王辉正在打盹儿,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喊道:“地地地震了?”
我被车上滚过来的石头撞了个七荤八素,心里一股子无明火窜上来,抄起那块石头就朝车后门扔去。
正巧,这时候车厢后门嘎啦一声被拉开了,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老头正往车里凑了一脑袋。
“小兔崽子,手欠!”眼看那块石头正冲着老头的脸面打去,这老头倒也灵活,脖子一扭便躲了过去,张开手掌来回一招呼,便把那石头接在了手里。
这会儿天色已暗,车里车外都是一样的黑。要不是老头手里拿着手电,我倒也注意不到他。
眼前老头骂咧了几句,方才拿手电朝车里面晃了几下,招呼道:“下车了下车了!”
借着手电光,我这才看清楚,摆在我和王辉面前的,是一堆一堆地雷似的石头蛋。这石头看起来像是在灶膛里滚过一番。王辉起了身子往车下去,走到我身边悄声道:“这些石头可是品石轩压箱底的宝贝,你可别糟蹋了,惹了沈老头可吃不消。”
“品石轩”是沈老板开的一间赌石场,几年前跟着瘸书去野鸡岭,我是亲眼见过那里的赌石场面。
只不过,沈老板手里的石头忒得邪性,石头里面都裹着血淋淋的死婴,平日里就当是鸡血石卖了。
想起那些血糊糊的石头切面,我就禁不住打个激灵,浑身上下不自在。
沈老板这时候正捏着手电筒,蹲在路边不知道在干啥。我四下踅摸了一番,这车停的位置古怪,像是在一道山梁子上。脚下尽是土坷垃,远看一道模糊的山影,像一架在飒飒夜风中孤独守候的骨架。
王辉怀里抱着一块圆石头,面色木然地朝前面看着。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前面看得见一片灯光,应该是有住家的。
“前面就是咱村了。”王辉抬手一指,对我说道,“终于回来了!”
我恍然点头:“我要回家。”
王辉伸手一拦,往沈老板那里努了努嘴,提醒我说:“你等等沈老板,他怕是有事。”
我心说这老头莫名其妙地把我拉到这里来,肯定没好事。方才在车上,脑袋被石头磕了个血口子,血流了一后脑勺,这时候已经凝在了头发上,像顶着一个硬壳子。
沈老板抬起手电,从路边起了身,就拉开车门进了驾驶座。我见他在座椅后面猫腰翻找了好一会儿,这才拿出两个硕大的塑料桶。
“来,都尝一口。”沈老板揭开一个桶盖,一股浓稠冲鼻的酒精味飘了出来。他举着桶咕噜噜灌了两口,随后一抹嘴,便交个我俩。
我和王辉对望一眼,都没接。
沈老板瞥了一眼,哼道:“孬种。”
正说着,一声汽车轰鸣由远及近,从前面的梁架上传来。两道车灯光亮照的整个前路透亮,沈老板脸上一喜,幽幽说道:“嘿,来了!”
车到近前,我眼看着熟悉,这不就是胖子开的那辆绿皮吉普么?果不其然,从上面跳下来的那个人,不是胖子还能是谁?
胖子一下车,手里提着张学云留给我的背包,很不客气地说:“我说沈老板,不是说好的不牵扯孩子吗?你这什么意思,从我眼皮底下劫人?”
沈老板道:“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吗?”说完看了看我,“这孩子跟我有交情,我也不能怠慢他。”
胖子把我拽到他身后,把背包扔给我,从兜里掏了根烟叼在嘴里,说:“别耽误时间,干完了我好回去。”
沈老板道:“中,现在时间还早,再等会儿。”
胖子也不好说啥,开开吉普车的门让我进去,叮嘱说:“待会儿他让你干啥,你别听,跟着我走。”
我不知道胖子和沈老板到底做的是哪盘菜,只是抱着背包胡乱答应着,眼睛直朝着王辉身上瞄。
胖子吐了口烟,说那就是王辉吧?
我点头说是。
胖子道好,就是可惜了。
我说:“他生病了,是沈老板给他保的命。”我又想起在野鸡岭的那天,沈老板伸出枯枝一样的两根指头,在我和瘸书面前一晃,淡淡道,二十年,我只能保他活二十年。
“也不知道瘸书现在在哪儿。”我顿了顿,说道。
胖子有些心不在焉,四下瞧看了好几遍。
凤凰腿这道梁子,路险地偏,要不是因为那年雨水多冲垮了路,平日里谁也不爱来这里,人都有忌讳,梁子后坡是乱葬岗,野坟遍地,于在水不就是在这里撞上了鬼打墙,差点把命丢了么?
此刻山风飘荡,入秋之后山上夜里温度降得极低,我跟着张学云去沂蒙的时候,天还热乎,也没带几件衣服。这会儿凉风拂面,不禁打了好几个冷颤。
胖子见我不停地搓胳膊,就把外套脱下来给我套上。
我说:“叔,你不冷吗?”
胖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身上的肥膘一摇三晃。“没事,凉快。”
说话间,就听沈老板吆喝我们过去,胖子叮嘱我说,待会儿要做活儿了,你别怪叔,叔也是逼不得已。
我寻思这话这么古怪,还未应声,就听胖子“咦”了一声,说他怎么来了?
胖子话音刚落,打沈老板车后黑黢黢的地方钻出来一道手电光,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了出来。
“于在水?他怎么来了?”我心生诧异,面前于德良父子一身出葬似的白布衫,活脱脱俩无常鬼在世。
胖子一看又来了人,立刻黑起了脸,质问道:“不是就咱俩吗,怎么又来了一个!”
沈老板一脸老油条的笑,指了指于德良说:“他求命,你求财,两不耽误,再说了,我知道这地儿邪乎,得这仨孩子一起才行,你也不想走路磕绊子吧?”
胖子瞅了一眼于德良,这才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这会儿沈老板换上了他浑身是兜的对襟小衫,那些兜里鼓鼓囊囊不知道装的啥。胖子光着个膀子,在淡青的夜色下显得油光发亮。
沈老板拿了两个铜碗,从那两个塑料桶里分别倒了些东西出来。我老远就闻到一股子腥味,就听他说,每个人在三玄关抹一把,待会儿做活儿别惊了魂儿。
我和于在水都不知道三玄关在哪儿,手在碗里摸了一通也不知道该往哪里擦。王辉见状,便过来给我俩额头、胸口和脚底各抹了一层。
“这是黑狗血和老醋酒,抹点没坏处。”王辉说道。
于在水一身白布衫,手里还捏了一沓纸钱。此刻正怯怯地拉着王辉的胳膊,问他:“我爸让我跟着来抓鬼,到底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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