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采风10
不是自杀,不是他杀,是谁杀?
第三天晚上,A和B到隔壁去打牌,只剩下尹学军一个人。
昨天,尹学军对他们讲述了昨天的经历,并且叮嘱他们,从此,谁也不要在房间里挂衣服。
那身西装是A的,A把它摘下去了。
此时,尹学军躺在床上,凝视天花板上那盏苍白的吊灯。
他知道,那个上吊的人已经跟他回来了。他那长长的身子就附在悬挂的衣服上,衣服摘了,它就附在那个吊灯上……
突然,有人敲门,他一下就坐起来:“谁?”
“我。”是姜春梅。
“你有事吗?”
“葛冬来了。”
“他来干什么?”尹学军警觉地问。
“他带来了公安局那边的消息。我们都在操场上,你下来吧。””
“好,我这就下去。”
尹学军走出宿舍楼,拐个弯,来到了学校的操场。
平时,总有男生在这里踢球,今晚却没有,影影绰绰只有两个女生,坐在操场外的一条长椅上,低声聊着什么。
远处的草坪上有几个黑影,其中一个对他喊:“尹学军,过来!”
他快步走过去。
葛冬、姜春梅、小小坐成了一个三角,尹学军走到他们跟前,没有坐,他站在葛冬旁边问:“公安局查出什么了?”
葛冬呆呆地说:“那个人是姚三文。”
姚三文跟葛冬、小小、尹学军都在同一个大院住。后来,姚三文的爸爸调到了水利局,搬走了。姚三文也在那个专科学校学医,和葛冬在同一个宿舍,他们都住校。
尹学军吃惊地问:“是他?他死了?”
葛冬说:“法医说,他的死亡时间是两天前。”
姜春梅插了一句嘴:“那就是说,昨天滚下来的那块石头不是他蹬下来的?”
葛冬说:“我早说过,是风刮下来的。”
尹学军似乎不关心姚三文的死,只想着自己,他说:“不过,那块石头肯定是他上吊时踩过的!”
葛冬点了点头,表示同意:“警察在现场搜索了半天,找遗物什么的,我也跟着四处看了看,那附近再没见到一块石头。”
“他为什么上吊呢?”姜春梅问。
“警察也搞不清。姚三文在家里是个好儿子,在我们学校是个好学生。两天前,他不见了,我们都以为他回家了……谁能想到,他吊死了!”
“是不是被哪个女孩抛弃了?”姜春梅又问。
“我了解他,没有这回事。”
“能不能是因为网恋呢?”
“他从来不上网。”
“他没有留遗书?”
“没有。”
“这不像自杀……”
“从哪方面看,他都不可能是自杀。”
“那就是……他杀?”姜春梅有点害怕了。
“他没有任何仇人,谁杀他!”
“怪了。”
一阵风吹过来,小小抱紧了肩膀。今天,她没说一句话。葛冬突然说:“还有一件怪事……”
三个人的眼睛都转向了他。
“那棵树的另一面,还有一行字——吴小美之墓。”
一直缄默的小小突然在黑暗中哆嗦了一下。
其他三个人一致看她。
小小姓吴,大名叫吴小美。
葛冬接着说:“从痕迹上看,吴小美之墓那几个字很旧了,是很多年前刻的。”
“这个吴小美是谁呢?”尹学军盯着小小的脸,声调却像自言自语。
“不知道。”葛冬说。
“多年前,那棵树上一定还吊死过一个女人……”姜春梅说。
“公安局查了,凤黄县从来没有一个叫吴小美的女人吊死。”葛冬说。
小小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尹学军依然盯着小小,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小小,你怎么了?”姜春梅问。
“没,没怎么。”
“你好像病了?”
“有点不舒服……”
“那你回宿舍吧。”
“好的。”说着,小小站了起来。
“用我送你回去吗?”姜春梅说。
“不用。”小小说这话时,头都没有回,快步朝宿舍楼走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中。
姜春梅说:“小小怎么了?”
葛冬说:“可能因为树上的那个死人跟她重名……”
尹学军一直望着小小消失处,没有说一句话。葛冬刚说那棵树上还刻着“吴小美之墓”时,他就陡然想起:小小经常在课堂上画树,画各种形态的树……
这件事让他越想越瘆。尹学军一直在苦思冥想:姚三文为什么要上吊。
一个人自杀,选择投海,割腕,吃安眠药,甚至坠崖,都不会让人如此害怕。哪种死法能让人直接从人变成恶鬼?只有上吊,非常直观。
尹学军相信,如果那棵树上真的吊死过一个叫吴小美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一定变成了恶鬼,姚三文就是被她勾去魂魄害死的……
可是,公安局为什么查不到?
尹学军怀疑她已经死去几十年了,那时候自己还没有出生。
从此,他经常有意接近一些本地的老人,打探凤黄县是不是曾经有一个叫吴小美的女人——所有人都说,没听说过这个女人。
一次,老师带着学生到南山写生。
他们是坐一辆伊维柯去的。南山在北山的相反方向,也很近,那里有一条细细的河,还有很多漂亮的树。
在车上,学生们又说又笑,很兴奋。大家在猜脑筋急转弯,一个人从飞机上跳下来为什么没摔死之类。
尹学军靠窗坐着,一言不发。姜春梅坐在他旁边。
“你还在想那个姚三文?”
“没有。”
“那你就是在想吴小美。”
小小坐在他们前面,她听姜春梅说她的名字,转过头看了一眼。
“我早把那件事忘了。”尹学军说。
“南山不会再有那样的事了,高兴点。”
“我挺高兴的。”
一个男生大声说:“我给你们出个谜语——有个女人吊死在家中,半个月之后,邻居才发现。警察赶到后,发现她脚下没有任何踩踏的东西……你们说她是自杀还是他杀?”
“他杀。”一个笨蛋当即下结论。
“错了,她是自杀。”
“可是……”
“她脚下踩着一个冰块,冰块一点点化成了水。”
尹学军突然吼了一声:“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那个出谜语的男生说:“你不猜就算了,嚷什么?”
A了解内情,赶紧打圆场:“我出一个吧。有个女人在房间里洗枣……”
到了南山,学生们都下了车,寻找各自的位置。
尹学军选了个远一点的地方,坐下来,用双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搭成方框,取了一处景,然后支起画板,开始画草图。
他有些心不在焉。
山风从背后吹过来。
他画着画着,感到脊梁骨好像有些凉。
他移了移身子,用一棵树干挡住了山风,继续画。
画了快一半的时候,他又感到脊梁骨发凉。他觉得有点怪,就回头看了看,他的头皮一下就炸了!
树干上有一行阴森森的字,差点撞在他的眼睛上——吴小美之墓。
这行字歪歪扭扭,看得出,已经刻了很多年头,就像要长平的丑陋的伤疤。
尹学军猛地抬头朝上去,一根粗壮的树枝横在头顶,好像专门为上吊的人长的。上面并没有人。它太适合挂一根绳子了,几乎是一种诱惑。
尹学军站起来,四下看了看,大家都在默不作声地作画。
他低头收拾了画具,快步朝姜春梅走过去。
姜春梅说:“尹学军,你怎么了?”
他坐在她身边,大口喘着气说:“我又看见她了……”
小小离姜春梅不远,她敏感地朝这边看了看。
周末,姜春梅约尹学军到公园去玩。
姜春梅可能对葛冬的痞气产生了反感,她和葛冬的关系似乎越来越疏远了,她对尹学军倒亲近起来。
尹学军不敢肯定,姜春梅是喜欢上了自己,还是感觉到他最近有些异常,出于女性的体贴,在照顾他。
两个人走在一片树林中,姜春梅说着一些逗他开心的话。
是个阴天,树林里有点暗,除了他俩,再没有一个人。
尹学军说:“下雨了。”
姜春梅抬头看了看,说:“没有啊。”
尹学军也抬头看了看,说:“有一个雨点落在我头上了。”
姜春梅伸手接了一会儿,说:“哪来的雨?”
尹学军迟疑了一下说:“咱们还是回去吧。”
姜春梅说:“你总是一个人憋在宿舍里,时间长了,心要发霉的。”
尹学军靠在一棵树上,淡淡笑了笑,说:“总出来,就不怕心风干了?”
姜春梅也笑了:“讨厌。”
尹学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直身子,回头看了看。树干上除了干硬的皱褶,什么都没有。
“怎么了?”
“没,没什么。”
姜春梅朝后望了望,说:“我买两瓶饮料去。”
“我去吧?”
“不用,你等我就行了。”
姜春梅说完,朝回走去。树林边上有一个售货亭。
尹学军慢慢朝前溜达。
他的眼睛闲闲地在树林中瞄来瞄去,突然瞪大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又出现了那行字——吴小美之墓。
他朝上看看,在阴郁的天空中,一根粗壮的树枝平平地生长着,正在等待什么。
尹学军似乎不再害怕了,他望着那根横生的树枝,眼中竟然有几分痴迷……
隐隐有个声音在叫:“尹学军——”
他回过头,看见一个女孩远远地走过来。她好像在笑。
他一时想不起这个女孩是谁。
很快他就回过神来——她不是姜春梅,是小小。
他死死地盯着她,她笑吟吟地一步步走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尹学军问。
“A说你俩到公园来了,我就来了。你们怎么不带我?”
“我们……”尹学军不知道说什么。
“刚才,你在这里傻傻地看什么?”
“没看什么。”
“我喊了你几声,你都没听见!”
小小一边说一边朝两旁的树上看去,很快她就看到了那行字,一下张大了嘴巴。尹学军一直盯着她的表情。
她转头看了看尹学军,惊骇地问道:“这行字又出现了!”
“是的,又出现了……”
这时,姜春梅跑过来,她的手里拿着两瓶体饮。
“小小,你怎么来了?”她的眼里明显有一种隔阂。
“你看!”小小指了指那棵树,目不转睛地看。
姜春梅看了看,也愣了,疑惑地看尹学军。
尹学军盯着小小,低声说:“她是来找我的。”
不知道他说的是树上的“吴小美”还是面前的吴小美。
小小转头问他:“你说谁来找你?”
尹学军朝那行字扬了扬下巴:“她。”停了停,他又说:“前几天,我在南山写生时,这行字曾经出现在我背后的树干上。”
小小说:“也许,这个叫吴小美的女人死前很犹豫,她一直在徘徊,先后选择了几棵树,又都改变了主意……”
尹学军突然说:“你对她太了解了。”
这天夜里,尹学军做了一个可怕的梦,在梦中,他又回到了那个恐怖的山谷,又看到了那棵密匝匝的树。
树上吊着一个人,勾着头,背对着他。
他转身想跑,可是,后面却变成了万丈深渊,他差点跌下去。
他在悬崖边上站稳了,转过身来,紧紧盯住那个人的背影——墨绿色上衣,黑趟绒裤子,看不出是男是女。
一阵大风刮过,吊在树上的人被吹得转动起来,渐渐把正面朝向了尹学军——是个女的。她的脑袋上披着乱糟糟的头发,隐隐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是小小!
那阵风刮过去之后,她说话了,声音低低的,哑哑的,被绳子勒得透不出气来:“你…认…出…我…是…谁…了…吗…?”如果那块石头正巧是姚三文上吊时蹬落的,尹学军也许还不会这么害怕。可是,他们进北山的时候,姚三文已经吊死两天了。
那么,那块石头是怎么滚下来的呢?
想着想着,尹学军渐渐明白了——它是在为那个叫“吴小美”的女人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一直在执着地打听,到底有没有吴小美这个人。
他甚至通过一个人在公安局户籍科查过,除了小小,全县再没有一个叫吴小美的。
越找不到她,尹学军越恐惧。
他怀疑,有一天小小因为什么事想不开,已经吊死了,在树上挂了一夜,第二天蒙蒙亮,她自己解开绳索,跳到地上,一点点把舌头缩回去,梳了梳头,又回到了凤黄县城,回到了学校,回到了他们身边……
他提心吊胆,一天比一天神经兮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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