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国师高足
穹顶之下，山道入口，虚御风三人为官兵所阻，双方又发生言语冲突，气氛愈发紧张、不曾想，原本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赵钢将军，却突然直挺挺地跪在虚御风面前，双手高捧信函，口中所言，竟然称呼虚御风为“国师高足”。
虚御风三人听得面面相觑，不知赵钢此话何意，一时之间也愣当场，不知该如何回应。而在古树之上，黑衣首领却是身躯一震，连忙运足目力，看向赵钢手中信函。
月光下，可见信纸上除了寥寥数语，就只剩下落款处盖了一个黑色的印章，印章十分奇特，乃是袈裟模样，袈裟正中唯有一字。
胤！
黑衣首领心下一凛，果真是国师的印章！这封信果真是国师所写！
那么虚御风口中所称的“恩师”，不就是天子座下第一人、当朝国师——天胤大师？
虚御风一副懵然无知的神情，半晌后，见赵钢等人依旧跪着一动不动，只好伸出手取回那封信函，珍而重之地放回怀中，然后问道：“赵将军，你说谁是国师高足？”
赵钢心中暗骂了几句，满是欲哭无泪的心情，口中却恭敬地答道：“您不就是国师的得意门生吗？末将有眼不识金镶玉，口出污浊之言，实在罪该万死。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末将一般见识。”
虚御风一头雾水，待要再说些什么，机灵的小叶子却是看出了端倪，大摇大摆地走到赵钢面前，数落道：“啧啧啧！我该怎么说你啊，赵将军！好言相劝，你们就是不听，就是不肯相信。如今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吧？国师是什么人，国师的弟子是什么人，国师的弟子的朋友是什么人，你，你，还有你，你们得罪得起吗？”
赵钢脑袋连连捣地，哭腔都出来了：“末将不是一时糊涂，被手下之人给蒙蔽了吗？原本我第一眼瞧见诸位，就感受到了那股贵不可言的气质，着实不敢有所冒犯。都怪那厮不识好歹，冲撞了诸位贵人，您要打要骂，末将等绝无怨言，还请您千万莫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告知国师。饶末将等一命吧！”
言毕，赵钢带领众兵士又要磕起头来。虚御风却是心生不忍，刚想出言劝阻，身旁杜灵犀冷冷说道：“赵将军，废话就不用多说了。请问现在我们可以进山了吗？”
赵钢急忙答道：“当然可以。圣上曾有旨意，此处虽为禁地，但国师以及国师认可之人，皆能自由出入。先生乃国师高足，诸位又是国师亲自邀请而来，当然可自行来去，不受任何约束。只是我等不能擅入穹顶山，故而无法护送诸位前去，还请恕罪。”
杜灵犀满意地点点头，小叶子则是哈哈大笑，口中叫嚷道：“谁需要你们护送了？哼哼，老虚不与你们计较，你们的人头算是保住了。赶快让开吧，我们还急着去办大事呢！老虚、小杜，走咧！”
赵钢等人急忙让出一条道路，小叶子大摇大摆，得意洋洋地走在前头。杜灵犀亦是换上笑吟吟的表情，拉着犹自茫茫然的虚御风越过众士兵向前而行。
赵钢心中突然记起一事，本欲出言提醒三人，转念一想，那虚御风乃国师高足，应非等闲之辈，杜灵犀似乎也有武功在身；而穹顶山以前虽凶名远扬，但自封山以来却始终太平无事，于是把话又咽了回去。直至三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赵钢方才慢慢起身，右脚狠狠地踢飞了一块石子，而当抬首望向远处那无边黑暗之中犹如深渊一般的穹顶山时，心中却是莫名地打了一个寒颤。
古树之上，不知何时已是空无一人。四名黑衣人完全失去了踪影，仿佛他们，从来就没有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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丛林内，山道中，虚御风、杜灵犀、小叶子三人仿佛初生牛犊一般，毫无畏惧地朝着未知的险境大步而去。
“杜贤弟，方才你不让我说话，我都没有问清楚，那赵将军为何说我是‘国师高足’？家师如何能是天胤大师呢？”虚御风走在中间，回头向杜灵犀问道。
杜灵犀苦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天胤大师，这样还不算完全是书呆子，幸甚、幸甚！”
虚御风正色道：“我乃本朝举人，如何能不知国师尊号？杜贤弟休要拿我打趣了。”
杜灵犀瞪了虚御风一眼，佯怒道：“谁拿你打趣了？我跟小叶子之前又没看过你这封信，那印章的特征如此明显，你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吗？普天之下，常年穿着黑色袈裟，法号之中又带有‘胤’字的，除了天胤大师，还会有第二人吗？”
虚御风闻言一怔，又想了想，然后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是，我与恩师虽然见面不多，但每一回他都是大儒者的打扮，难不成恩师是在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
小叶子闻言，扭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天胤大师，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大大人物，屈尊去当你的老师，传出去的话，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悠闲地四处瞎逛吗？最起码，你们当地的官宦名流早就挖空心思去巴结讨好你了！不对，老虚你是不是也没说实话？难道你真的是出身王侯世家、身份贵不可言？”
虚御风摇摇头道：“我家在洞庭府只是普通的书香门第，先祖父、家父虽皆以诗文称著当地，但终生未曾入仕，不过是办了私塾书院，教书育人而已，说到底也只是平民百姓，何来贵气可言？”
小叶子摸了摸后脑勺道：“这就奇了怪了，那你是如何拜国师为师的呢？”
虚御风回忆道：“六年前的八月十五，我正在书院之中研读典籍，父亲却突然将我叫到堂中，让我拜一名七旬老者为师，那就是我的恩师。此后，每一年的八月十五，恩师均会来到我家中，仅住三日，讲述经典，传授要义。每每教授之后，我的学业即能一日千里、进境神速。我曾向家父问过恩师的名讳，谁知家父回答我说，恩师乃先祖父故交，身份来历他亦不知，只是强调要我好生听从恩师教诲。如今想来，恩师确是神秘之人，难道真的是天胤大师？但堂堂国师，为何会屈尊来教我这种平凡之人？”
小叶子嘻嘻一笑，回身捣了虚御风一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只能说明，你绝对有不平凡之处。嘿嘿，看来我跟你搞好关系是对的。说不定哪天你就成为人上人了，到时可别忘了拉乞丐我一把。”
杜灵犀没好气地说道：“得了吧小叶子，有哪个乞丐敢到这穹顶山上来？就你刚才对着赵钢那样舌灿莲花，我看你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别一不小心被我挖出什么惊人的秘密，到时有你好受的！”
小叶子赔笑道：“我就一可怜的乞丐，帮你们带带路而已，你们可别半道上丢下我，这穹顶山还别说，越走越荒凉，真是有点可怕。”
杜灵犀皱着眉头说道：“这里封山都封了十多年，听那赵钢所言，好像除了国师，平时就没有什么人来过，荒凉也是很正常的。我倒是奇怪，国师何等身份，明明可以在京城之中过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舒坦日子，为何要跑到这荒山野岭之中当一名苦行僧呢？”
虚御风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也许是担心功高震主，隐居于此明哲保身吧！以前恩师就反复强调过鸟尽弓藏的道理，说若有一****能身居高位，一定要如履薄冰不可得意忘形，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修身永远排在第一位啊！”
小叶子在前头嘟囔道：“什么修身不修身？我看国师就是活佛化身，来穹顶山就是为了辟邪除妖。你们想想看，国师来之前，这里一直都在死人，国师驾临以后，从此就太平无事了。所以说，国师就是为了那个什么来的，对，山僧！”
一句“山僧”，仿佛打破了久远的禁忌。冷寂的丛林忽来冷寂的寒风，冷寂的寒风吹向冷寂的山壁，冷寂的山壁折射冷寂的孤影，冷寂的孤影压抑了冷寂的心跳声。天际之上，风云疾走，月光被完全遮掩。穹顶之下，墨色正浓，黑暗深渊无际无边。隐约之间，残忍的冷笑与悲惨的哀嚎在耳边乍然响起，一声声，轮回过往，如地府开门，如人间炼狱。
耳闻怪声，小叶子吓了一跳，一向胆大包天的他，此刻却感觉到一阵阵紧张与压抑。炼狱般恐怖的哀嚎，自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无形却厚重，瞬间将小叶子封锁在心灵深处最可怕的梦魇空间之中，回不了头，开不得口，停不下脚步。勉强望了望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林，小叶子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赶紧逃离此地，赶紧摆脱怪音，哪怕跳入万丈悬崖，也心甘情愿。
“啊！别来找我！快逃，快逃啊！”
耳边突然传来小叶子一声惨嘶，虚御风与杜灵犀皆是吓了一大跳，抬眼望去，只见小叶子浑身颤抖，突然撒开腿朝前方直直奔去，口中还呜呜作响，如同疯魔一般。二人面面相觑，满头雾水，完全不清楚发生何事，只是瞧见小叶子如此古怪，不由担心起来，只好急急忙忙紧追而去。
黑色的天幕下，前方的山影如同巨兽，正张开血盆大口，静静等待少年们自投罗网，成为腹中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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