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日月玄机

　　幽魂栈道尽头，一道人影冷冷伫立，白色长袍无风自动，一张冷漠得不似生人的脸庞，双眸之中，不存任何情感，灰暗的眼珠直直盯住越来越近的猎物，却是隐隐生出一丝残忍与疯狂。

　　小叶子懵然不知，迷茫的双眼呆滞无神，似是没有看见面前之人，足下毫不减速，依然向着前方急急狂奔。神秘人影左手微扬，蓄力掌中，无端杀意弥散地宫之间。双方错身之际，神秘人影猛地反手一拍，生生击在小叶子后心处，骨头碎裂之声乍然响起。小叶子应掌抛飞，狂飙鲜血，朝着栈道外的深渊跌落而去。

　　就在此时，正前方黑暗处，却见两道金光，直直射来，一者强盛，一者清冷，折射在山壁之上，正是一日一月、一阳一阴。日月之间，强大的吸力旋空而出，金色光芒霎时笼罩了周围的一切，连神秘人影也被吞噬其中。片刻之后，金光渐渐暗淡，栈道尽头却已空无一人，只余点点滴滴洒落的鲜血，似在祭奠消逝的亡魂。

　　不知过了多久，虚御风与杜灵犀终于一步一步接近栈道尽头。累极的虚御风背靠山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体力流失已近极限。杜灵犀虽然没有那么强烈的疲劳感，但精神上的压力却也令他不得丝毫轻松，抬眼朝前方望去，只见栈道至此，已然无路可行。迷离浮光之中，巨大的山壁冷寂无言，一道古怪巨门却横亘其间，显得极为突兀。随着水雾徘徊不散，诡异的气氛愈发凝重，但最令人担心的，却是四周上下，皆不见小叶子的踪影。

　　杜灵犀心中一凛，口中喃喃道：“这里分明已是绝路，可小叶子却不知所踪，他到底跑去哪儿了？”

　　虚御风闻言，脸上神色大变，奋然起身朝着巨门方向走去，一边四下张望，一边高声叫唤小叶子，阵阵回音在空谷深渊之间回荡，却始终无人应答。

　　杜灵犀此时蹲了下来，双眼紧紧盯着足下之地。原来，他在无意中发现了地上的点滴鲜血，血尚未凝干，显然是不久之前才洒落的。杜灵犀的眉头越皱越紧，心中焦虑再加三分，难道小叶子已然遭遇不测？

　　虚御风回头看见杜灵犀的古怪举动，忙问道：“贤弟你怎么了？是否有什么发现？”

　　杜灵犀不想再增添虚御风的烦恼，遂隐瞒了地上鲜血之事，扬声答道：“没，我就是突然有点儿头晕，可能是这地宫之中太闷了，休息一下就没事。虚大哥也不必太过担心，虽然小叶子不在此地，但你瞧见那道巨门了吗？我觉得门后面应该是别有洞天，说不定出口也在那里。小叶子可能误打误撞跑进去了，这厮一向运气不错，怎么会出事呢？我们还是赶紧研究一下，看如何能开门进去吧！”

　　虚御风望了望巨门，喜道：“贤弟言之有理，小叶子定然是在里面等着我们。来来来，我们快上去看看吧！”

　　杜灵犀按下心中的不安，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去。两名少少年抬头一看，眼前的巨门高约十丈，紧紧嵌入山壁之中，在夜明珠折射下，透体的乌黑时不时泛出金属的光泽，伸手一探，竟是冰寒彻骨，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种材质，这种触感，莫非是由传说中古越镇派之宝——‘北海玄寒’打造而成？”杜灵犀吐了吐舌头，语气之中，带有一丝震撼之情。

　　虚御风自是不懂杜灵犀的意思，后者解释道：“武林之中，除了目前如日中天的沧海盟、昆仑宫、云梦城、幽燕府四大派之外，尚有传承千年的三奇门，这其中的‘古越龙川’，乃是天下铸造神兵利器的圣地，但凡行走江湖之人，皆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求得一件‘古越龙川’所铸兵器；当然，成功的几率，不会比你当上皇帝的机会高多少。而古越神兵，共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种品级，分别对应八种材质的铸铁原料以及八种手法的锻造工艺。‘天’字级的铸铁，正与眼前这道巨门的材质相同，乃是传说中极为罕见的‘北海玄寒’！好家伙，我们要是能给它挖一块下来带走，那后半生绝对是衣食无忧啊！可惜，真是可惜！”

　　虚御风笑道：“可惜什么？”

　　杜灵犀敲了敲铁门，叹息道：“可惜我们挖不动啊，既没有那份功力，也不可能找到比‘北海玄寒’更坚硬的铁器，只能望洋兴叹咯！”

　　谈笑间，两人的目光皆以望向上头。只见巨门最上方，用篆体刻着两个大字“玄机”，往下则雕刻有一副图案，竟是佛祖割肉喂鹰之图。左右两侧，分布着密密麻麻的文字，皆为佛经。虚御风定睛一看，佛经的内容却是出自禅门南宗经典《传心法要》，心头不由一震道：“这不是恩师每日必诵之经文吗？难道说……”

　　可门上所有的文字，又非是国师的笔迹，更是令虚御风疑惑不解。

　　杜灵犀看了看佛经的内容，若有所思，随即又将目光下移，来到了巨门正中间。那里本该是门栓的位置，此时却深深刻入两个凹糟，分别是一日一月两种形状。心念一动之间，杜灵犀纵身一跃，双手紧紧贴在日月之处，一口真气消散前，将内力猛然灌入，然而巨门却毫无反应。杜灵犀并不气馁，身形落地之后再度弹起，背后宝剑出鞘，灵巧地往日月之中分别刺去，剑气交错纵横，往来数回，虚御风看得眼花缭乱之际，杜灵犀终于黯然收剑，落回地面，气喘吁吁地说道：“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巨门的机关呢？怪哉！”

　　虚御风惊问道：“机关？什么机关？”

　　杜灵犀撇撇嘴，双手一摊道：“这门如此坚固，连门栓都没有，肯定是设置了某种机关。我看这门上的图案经文，应该与二十年前一位轰动天下的大人物有关，故而想试试看，能否通过那日月形状的凹槽来触发机关，打开巨门。”

　　虚御风点点头道：“你说这位大人物是家师吧？这《传心法要》确实是他老人家每日必诵的经典。可从经文的字迹来看，却非出自家师之手，真是奇怪。”

　　杜灵犀面带古怪地看了虚御风一眼，摇头说道：“令师？《传心法要》？可我说的并非是天胤和尚，而是另一位佛门高僧。在他失踪之前，声望甚至在国师之上，堪称千古第一传奇人物。”

　　虚御风闻言一震道：“嗯？竟然有此等人物？这名高僧该如何称呼呢？”

　　杜灵犀沉声道：“他就是，武林第一奇书《璎珞谱》的作者，传说中掌握天机、看穿未来的一代奇僧，天言笑佛！”

　　“天言笑佛？”

　　虚御风从未听说过此人，但一见杜灵犀的神情语气，也明白此乃非同小可的大人物。

　　杜灵犀提起天言笑佛，又抬眼看了看巨门之上的“日月”与“玄机”，突然灵机一动，接着一把抓住虚御风的肩头，运足真气，纵身而上，带着虚御风紧紧贴在铁门之上。虚御风体内被彻骨的寒气袭入，不由浑身哆嗦，又瞄了一眼离自己足有数丈远的地面，颤声问道：“贤弟这是为何？”

　　杜灵犀气运丹田，一手扶在虚御风腰间，另一手伸向月形凹槽，同时示意虚御风也将手放入日形凹糟之中，口中则朗声说道：“璎珞一出，翻覆风云。日月玄机，人中麒麟。”

　　话音一落，巨门竟微微一颤，日月凹糟之中同时亮起了一缕金光，杜灵犀大喜，然而片刻之后，巨门却又偃旗息鼓，再无动静，恢复到了原先的状态。

　　杜灵犀兀自强吸一口气，与虚御风再度重复了此前的动作。然而这一回，金光更加黯淡，巨门犹自寂寥无声。

　　“怎么还是不行呢？”杜灵犀眼见此景，心头一阵烦闷。然而激动之下，却忘了自己与虚御风依然悬在半空。一口真气终于无法支撑，二人顿时往下直直跌去。

　　虚御风惊呼之际，杜灵犀勉强再运真力，豁命减缓了下落的速度，但手腕处却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跌落之时，不慎被月形凹槽边缘的玄铁划伤。

　　想起玄铁的锋利，杜灵犀不由一阵后怕。就在他心中暗念庆幸之时，巨门之上，蓦然金光大作，一日一月再度投射山壁之间。杜灵犀与虚御风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何事，下一刻，恐怖的强悍吸力旋空而出，耀眼金光重重叠叠将二人包裹其中，瞬间便已卷入金色漩涡的尽头。待到金光消散，幽魂栈道尽头，又是神魔俱寂，天地无声，只余下无穷无尽的黑暗，与夜明珠逐渐消逝的光芒。

　　金光消散，明珠现身，同样的清光照亮了整个门后世界，缓缓回过神来的虚御风与杜灵犀，在睁眼之时，却是瞬间石化。

　　巨门背后的空间，竟是这般与想象不同。没有奇珍异宝，没有绝世秘籍，亦无什么高人雅士、江湖侠隐，自然也看不到小叶子的身影。举目所见，竟如人间炼狱一般，处处皆是鬼影幢幢，处处皆是白骨森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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