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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送殡


  讲到这里的时候,时斌被手中已经燃尽烟头烫了一下。原来他深深的陷入了那晚的回忆中,对周遭正在发生的一切不管不顾了。时斌抖了抖手,又马上从烟盒里抽出另一支烟接着点上,说:“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二次见到那么多黄鼠狼子。”

  我听了更加惊讶了:“怎么你以前还见过黄鼠狼结成群啊?”

  时斌点点头:“大光,你也应该有印像啊?”

  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时哥,这个我可真是一点儿印像也没有。”

  时斌极其认真地说:“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你妈还领着你两个舅舅都在我奶家门口骂我奶来的。到了晚上的时候,就像前天在榆林大街上一样,数不清有多少黄鼠狼子从我们那个胡同里过,有大有小,山呼海啸的。后来还是我奶出门带着邻居把那些黄鼠狼子撵走的呢。”

  那天晚上居然是黄鼠狼子过街?看来从时姥开始的那片叫骂声就是在撵黄鼠狼子群了?可为什么在我的记忆中不是黄鼠狼,而是一个可爱的,奶黄奶黄的小毛球呢!又为什么无论我怎么问,我家大人都不告诉我那晚到底发了生什么事情了呢?我茫然了。

  再次点燃的这根烟让时斌几口就抽完了。我怀疑,如果每次抽烟都这样,他离回龙岗也快不远了。时斌把这个烟头扔到了地上狠狠的用脚踩灭,然后抬起头,郑重其事的对我说:“我相信,,那晚遇上的黄鼠狼子,绝对是在为我奶奶默哀!”

  时斌这么怀疑绝对是有他的道理的。那晚,黄鼠狼子们排成方队后低低的吼叫着。持续能有一分钟都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巴。然后就向着四面八方各自散去了。没有留下一丁点痕迹,只留下了夜幕中,这条榆林大街上诡异的气味。

  殡仪车上的三个人半天也没从惊愕中缓醒,直到时斌的大姑再次打来电话提醒他们:“前边要是没有情况就赶紧走吧!”

  司机这一次很顺利的就给车打着了火。在开了能有五六分钟的时候,迎面终于陆陆续续的见到了从火葬场回来的车辆。继续向前,他们的车来到了回龙岗火葬场的大门口,在办理入门手续的时候,守门的保安问司机:“你们没被黄鼠狼子拦住路啊?”

  司机很诧异:“拦了呀。你怎么知道的?”

  保安更诧异的反问:”我怎么知道的?刚才我们大门口不知道被多少黄鼠狼子给堵上了,院里的车一辆也出不去。还有别的正往这里来的司机打电话来说,一拐上榆林大街就被一群黄鼠狼子给挡住了,怎么哄也哄不走,车也过不来。堵在那里能有十七八辆殡仪车,有人报警把消防队都找来了也驱不散。那场面太渗人了。谁也不敢打,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堵了能有七八分钟,这群黄鼠子才自己散了。你说吓人不吓人?”说到这儿,门口的保安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你们不是被黄鼠狼子给拦在榆林大街中间了吧?”

  车上的几个人都已经被刚才的事情折磨得筋疲力尽了,也没有闲心跟保安闲侃。办完了入门手续,便进了回龙岗的大院。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顺利了,回来的路上也没遇到什么意外。只不过六个人挤在了五座的小汽车里,刚回到市区就被一个认真负责正在值夜勤的交警无情的开了罚单。

  讲完了前天晚上发生的这件奇闻,时斌接着对我说:“大光,有些事情听起来挺玄,但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所以我奶临走的时候说不让你来肯定有她的道理,我看你明天还是别再过来了。”

  我急忙说:“那可不行。我妈和我姥都说是时姥儿救我一命,要不然我哪能长这么大呀?我明天不但要来,还得给时姥儿戴孝呢,这可都是我姥儿和你家大人商量好的,不能反悔。要不然我回家了没法交代啊!”

  时斌也不能勉强我:“既然这样你就来吧。也就一上午的事儿。吃完饭,我们俩还能一块去看看你说的那个在墙上站着的人去。”

  我笑着说好,于是我们两个一起了上楼。在楼上陪着我姥儿跟时斌家的亲戚说了几句话就回家了。

  到家后这一晚上我都在琢磨,时姥儿为什么不让我来呀?难道她算准了在她的葬礼上还会闹黄鼠狼子吗?怕本来就扎眼的我再被那玩意盯上?如果是,那我更要去了,最次也能开开眼界,看看这些黄鼠狼子到底能闹出个什么花样来?我就这么一直自己个儿胡思乱想着,关于时姥儿遗言我也没跟家人里说。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我姥儿再次来到了时姥儿家。一进门,时姥的那个外孙女儿只简单的同我们打了个招呼就给我系上了一条白色的粗麻布做的孝带。可是,随着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我渐渐有点傻眼了。来给时姥儿送殡的人多的我都数不清有多少,光车队估计最少也有五六十辆。而且戴孝的人除了他们家亲戚的和我以外,又呼呼啦啦的蹦出来二三十位,比我大的比我小都有。时姥儿的外孙女面无表情的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一根孝带子,也不问也不答,好像她手里有名单似的。

  我问我姥儿:“这些人都是谁呀?”

  我姥儿也认不全,只是跟我说:“你时姥儿这一辈子,从黄鼠狼子嘴里救下的人那可老鼻子了。估么着这些人跟你一样,都是小时候让你时姥儿救过的。”

  我不免有点惊诧,心说时姥儿都可以称得上是传奇人生了。不过,我还是呵呵一笑:“救完了人家孩子又挨人一顿骂的,估计就我这一回吧!”

  我姥儿无奈地说:“谁能整得了你妈呀!”

  我跟着我姥儿一起无奈的苦笑,却又陷入了迷茫:按理说时姥儿救过的这些孩子都被黄鼠狼子盯上过,可为什么在临终之时偏偏唯独不让我来呢?难道是她临终还记恨我妈骂过她?

  送殡的车队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回龙岗。每一辆车后面都贴着一张小纸片。纸片上用打印机打的阿拉伯数字八十六,这是时姥儿寿终正寝的年纪。我们这讲究天一岁地一岁,也就是说时姥儿走的时候刚好八十四。我不禁想起了那句古话: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不禁唏嘘。

  葬礼按部就班地举行,比老规距简化了许多的程序,即使送别人数众多却也不免让人心生凄寒。向遗体告别、家属答礼,然后将遗体推入火化间等待取出骨灰,最后在生肖庙前上香焚纸,时姥儿的一生就此终结。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虽然她生命已然,但折磨她一辈子的那缕阴魂,正悄然飘到我的身边,而不曾逝去。

  黄鼠狼子精没有出现,让我产生了些许失望。虽然也明白这种惟恐天不乱的想法实在是不好,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唯一让我心有感慨的是,所有看到我们这支庞大戴孝队伍的人们都不禁要感叹一声:这老人家,子孙满堂有福气呀!

  老实讲在葬礼的过程中,我并没有感觉到十分伤心。毕竟跟时姥儿接触不多,感情也不是那么深。我猜同我一齐戴孝的这些人,估计大多数也和我也差不多吧。

  这一套结束后就是把大家拉到一家订好酒席的饭店里吃饭。我还没吃几口,时斌就凑到我身旁说:“大光,你多吃点。吃完了你别着急走,咱俩下午就去你说的那个地方看一看。”

  时斌的性子也够急的,看着他殷切的样子,我真的不好拒绝。不过,虽然我只是听黄姨跟我讲了几句这个站在墙壁上的男人,但是人的好奇心往往是无法抗拒的,就连我自己其实也很想知道这个房间究竟是个怎么回事。而且,今天下午,也是和我和城西来的木匠师傅约好装地板的时间,我也可以借这个理由过去看看,就算看不到让我大开眼界的东西,学习学习他们能想出什么办法这么将大面积的地板弄上墙面也是好的啊!顺便说一句,这群工人师傅的聪明才智,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问题。

  与喜宴寿宴上总会有一群好喝酒有好热闹的人磨磨唧唧没完没了猜拳行令吆五喝六不同,丧宴上来的客人大多都是象征性的吃几口,等着找机会随了礼金就走。当然也不排除有一些好酒的人会多坐一会,不过那是极个别的情况。我和我姥儿当然属于极快的那种。我姥儿的腿脚不是那么灵便,我不能让她自己离开。只好提前找时斌打了招个呼。

  时斌听说我要走,他的脸色还有那么点不高兴,好像我要故意放他鸽子一样,但又看着我姥儿的面子拉不下脸。我只好跟他说:“时哥,这样,我们互相留一下电话。一会儿把我姥儿送回家,我就直接去城东的建材城那里等你,正好也打听一下详细的地址。我这边不怕晚,反正在建材城也有办公室。你忙完了直接过去给我打电话就行。”

  见我如此安排,时斌脸上立刻多云转晴,露出大槽牙乐了:“好!大光,我一会儿就过去。你等我电话,我们在建材城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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