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家的味道
雪过初霁，大地银装素裹，一片皑皑白雪。人踩在地上“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行李箱的“咕噜咕噜”声在周围寂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
池瘾打了个哈欠，催促道，“顾淆，什么时候能到啊！”他在火车上几次睡着，一分钱的帽子被他蹭的耷拉下来，像他整个人一般蔫巴，打不起精神。
“快了吧。”顾淆同样无语，她也没想到原主回个家原来这么麻烦，难怪要在南城常住不走了。
“看，那是树挂吧！”
顾淆顺着路澈手指的方向抬头看过去，远处一排杨树的枝桠都结成了冰晶，在阳光的穿透下，晶晶亮亮，熠熠生辉。
池瘾拉着行李箱的摇杆上前，终于活跃起来，“我去，绝美！”
顾淆麻木的点点头，脑袋里全是关于：水蒸气遇冷而凝结在树枝、树梢上而形成的,当属凝华的物理知识。
没办法，这两货可以好好的吃喝玩乐，她可是要再经历一次高考的人，岂能与尔等同乐哉！
一个半小时后，
“村，村庄……”池瘾感动的痛哭流涕，随后激动的跳起来，发出猴子一般的声音，“哦吼，终于到了！”
顾淆和路澈对视一眼，颇有默契的撇下激动跳舞中的池瘾悄悄的溜下了小山坡。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池瘾招手，“哎，你们等等我啊！”
已近午时，家家户户房顶上烟雾缭绕。每面墙上几乎都贴上了大红的“福”字。
顺着记忆，顾淆带着两人走街串巷，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吓的三人同时一哆嗦，“顾淆回来啦，你妈还在家念叨着你呢！”
池瘾道，“我去吓我一跳，这谁啊？”
顾淆尴尬且不失礼貌的笑笑，小声解释，“隔壁家，牛婶，特点，嗓门大。”
池瘾：“领教到了。”
“隔壁？”路澈道，“你家…额，那个，‘顾淆’家到了？”
还未等顾淆开口，旁边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穿着围裙的李春华也不知是冻的还是被烟熏的，眼眶通红，就那样站在门边看着顾淆……
顾淆好久没有梦到过她真正的母亲了，好像从进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随着时间的消逝，那个每每让她午夜梦回、辗转难眠的身影越发淡化，逐渐变成一片她驱不散，拨不开的白雾。那白雾像是与她闹着玩似的，她越着急看清它身后的人，它重聚的就越快。
时间久了，顾淆以为自己不会再被所谓的“亲情”打动了。可看到李春华的一瞬间，顾淆心里有些五味杂陈，这位原主“顾淆”的母亲，她分不清现在对她是什么感觉，作为最了解自己孩子的母亲，她会不会发现她与原主的不同……
路澈碰了碰顾淆的胳膊，顾淆回过神来，拉着行李箱上前几步，她有好多年没感受过紧张的情绪了，此时，她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以掩盖住因过度用力握着行李箱摇杆而微微发白的手，“妈。”
“哎！”
好像所有的生分都因着这一声“妈”而溶解了。李春华手忙脚乱的要接过顾淆手中的行李箱，顾淆把行李箱向后一拽，“沉，我来就好。”
李春华眉开眼笑，强硬的接了过去，“妈力气比你大！”她又朝顾淆身后看，“这两位是……”
“阿姨好我叫池瘾！”
“阿姨好，我是路澈。顾淆的同学。”
顾淆也解释道，“妈，那个他们的家比咱家还远，所以我就邀请他们来咱家过年了，你，你不会介意吧？”
瞧女儿一副试探的样子，李春华嗔了她一眼，“介意什么介意！你能带朋友回家我和你爸高兴还来不及呢，快，冷了吧，快进屋去坐坐！”李春华招呼着，“你爸去你二爷家送饺子去了，待会儿就回来，快，都进屋等着，马上就开饭！”
牛婶扬着声音，“春华，你家姑娘回了，这回你不担心的天天吃不下饭了吧！”
李春华笑着回她，“那是！”说完，又对顾淆道，“妈给你留了豆包，你最爱吃的，待会儿给你煮上，让你这两个朋友也都尝尝！还有还有，你上次寄回来的叫什么，多肉，现在开的老好了……”
她像是有一堆话要对顾淆说，院门到屋门不过几步的距离，硬是在她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中走出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姐！”
未待看清，顾淆只觉自己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抱住了，低下头，小男孩冻的脸色发红，一双眼睛晶晶亮亮的倒映着她的脸。
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期待和欢喜，这是一个等待她归家的人……控制不住的，顾淆几乎要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脸，李春华及时的拽走男孩，歉意的笑笑，“鼻涕眼泪一大把，别蹭你姐身上！”
看到李春华眼里的尴尬，顾淆想起来一件事，顾深的到来是场意外，而她是全家里最不接受顾深的那个人，无论是为了原主的父母考虑还是为了原主自己考虑，她的家庭里供养第二个孩子，尤其是个男孩，都是过度负担。
顾洪建吸了口烟，“闺女，你放心，这孩子留下，爸砸锅卖铁也继续供你上学，实在不行，他不上了！”
顾淆回想那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又看了看笑的一脸天真无邪的顾深，想说些什么又无从开口。
几人坐在炕上，池瘾只觉自己暖和过来了。李春华给他们端了几个饼上来，“刚烙的，趁热吃！饺子马上就煮好了。”
“谢谢阿姨。”池瘾赶紧叼了一个进嘴，确实热乎着。
顾洪建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个人其乐融融的坐在一起，让他意外的是顾深挤在顾淆旁边，顾淆也没有冷下脸色，顾洪建松了口气，池瘾和路澈再次介绍了一遍自己，李春华端饺子进屋，“回来的正好，这两个是闺女的同学，家里远，过来跟我们一起过个年。来来来，吃饺子。”
顾深夹了个饺子放到顾淆碗里，“姐，你吃，妈包的饺子可好吃了。”
顾洪建手里夹着个饺子半天没敢动，随着顾淆一声“谢谢”，他这颗心像是落在碗里的饺子也落了地。
“姐，你们上学是不是可有意思了？”
顾淆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李春华拿筷子打他的手，“不该问的别瞎问，你姐上学辛苦着呢！”
不知情况的池瘾插嘴道，“上学当然有意思，能认识很多新朋友，一起打游戏，一起逃…那个，听课！还有打篮球！”
顾深登时双目放光，“姐，我也想打篮球！我在电视里看到了，篮球，可帅了！”
顾淆道，“那就去上学，学校有。”
其实这些年来，即便是他们这些山里的旧农村，经济状况也已经大好，不比从前，可是当时答应了顾淆不让顾深去上学，他夫妻二人也不好提起，眼下顾淆这状似松口的样子让杨春华拿着筷子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妈，我能去上学吗？二鹏都去了，我也想去！”
杨春华颤抖着手，尽量让自己更平静，“你姐说能上了就能上了。”
顾深又转头，试探着问，“姐？”
顾淆道，“你几岁来着。”
“八岁！”
顾淆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这年纪可以上小学二年级了，晚了一年，也还好，不算太晚，“嗯，能上了。”
顾深乐的手舞足蹈，“耶！”
顾洪建打断他，“像什么话，好好吃饭！”语气里也是掩抑不住的惊喜。
顾淆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您打算让他去哪上学啊？”
杨春华道，“上二鹏那就行，他舅家开的，我看挺好。”
顾淆点点头，试着提议道，“我那所高中也配有小学，教育水平应该比这高，让他跟我去也行。”就怕你们舍不得。
杨春华哪里会想到舍不得这个问题，她只知道顾淆不仅愿意接受顾深，还愿意照顾她！“好好好，你说的都好，可是你不是要高考了吗，要不然，再等等，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了。”
顾淆咬着饺子，“没事，我这次期末742，比上次高了11分，也不能再怎么进步了，让他先跟我去就行，先熟悉熟悉，到时候你们再来，给他办理入学。”家里活多，放不下，顾淆先带着顾深走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放心。
顾洪建一锤定音，“好，就照闺女说的办，等…等等，你说，你考了多少？”
顾淆一愣，顾洪建和杨春华夫妻俩殷切的眼神晃得她发懵，之前忘记告诉他们了，好像是忘了……“7,742。”
翌日，顾淆是被邻里吵醒的。
牛婶身居头功，“顾淆，听你妈说，你考了七百多分？满分才七百多吧！”
“那可不，我听我那姑娘说，满分七百，七百多少来着，她才考四百多！”
“咱们村也要出状元了！”
……
顾淆睡眼蒙胧的听着他们的你一言我一语，时不时附和的咧咧嘴，吧嗒，脑袋垂了下去。
睡在里屋的池瘾和路澈二人走出屋，池瘾伸了个懒腰，“顾淆，你醒的挺早啊！”
顾淆冷笑一声，能不早吗？转身出了门。
池瘾愣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起床气？”
路澈摊手，摇头，“不知道。”
顾洪建踩着梯子，挪了挪红灯笼。顾淆道，“爸，你小心点。”
顾洪建笑笑，“没事，晚上亮堂。”
顾深从远处走过来，像是献宝似的跑到顾淆面前，“姐，你看烟花，摔炮，给你的，晚上咱俩一起放。”
池瘾跑过来，“我也要我也要。”
顾深给三人一人一点，顾淆把摔炮给池瘾，“我玩烟花就行了。”
顾深立即道，“姐你喜欢烟花？我再去给你弄！”顾深转身要跑，顾淆拉住他，“不用，这些够了，我不怎么玩这个。”
顾深点点头。
杨春华招呼他们，“吃饭了！”
收起手中的烟花、摔炮，几个人向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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