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的软肋
“咔嚓。”黎栀然终于摸到了门把，打开宿舍的们，看见了有些着急的席峥祁。
席峥祁打量了她一会儿，往里面望了望，问：“怎么不开灯？”
“好像坏了……”黎栀然把宿舍门敞开，让走廊里的灯光透进来。
席峥祁把带来的粥、蒸水蛋和面条、蛋糕放到小桌子上，说：“那我看看。——你饿了么？先吃东西？”
“还没饿……我去帮你拿手电筒和电灯泡。”黎栀然跑到衣柜那里，翻找着手电筒。
Z大的女生宿舍很大，宿舍里的衣柜摆在双层床后的拐角处。被双层床挡住了走廊灯光的拐角处很黑，黎栀然蹲在衣柜前边，瞪着眼睛半天都没能看清楚，干脆闭上眼睛，一阵瞎摸。
刚摸到了一个新的电灯泡，头就顶传来席峥祁的声音：“能看到么？找不到就直接用我手机上的手电筒吧。”
黎栀然吓得坐到了地上，说：“好吓人……”她睁开眼，看见席峥祁用手机内置的手电筒在自己面前照出一圈微光。
席峥祁拉她起来，接过她手上的电灯泡，说：“不找了。用我的吧。虽然不是很亮，但还勉强可以看清楚。”
黎栀然乖乖点头：“我帮你搬凳子……”
“搬好了，”席峥祁轻轻握住她的手臂，把她带到凳子旁边，笑着把手机递给她，“帮我照一下，很快就好。”
黎栀然拼了命地踮起脚尖，手举到最高，尽量把手机靠近电灯泡的位置，希望他能看得清楚一点。黎栀然在心里暗暗叫苦：“腿到用时方恨短，说的肯定是我……”此刻，她有种想要爬到凳子上的冲动。
没过几秒，席峥祁伸手去捞黎栀然手上的手机，拍拍她的头，说：“我拿着吧。你站好。”
黎栀然“嘿嘿”一笑，蹲下来，殷勤地帮他扶着凳子。
“好了。你去开灯试试。”
黎栀然跑到门口，“啪嗒”一声，325宿舍终于恢复光明。
黎栀然舒了一口气。
席峥祁从凳子上下来，去洗漱间洗手。
宿舍里响起了轻音乐，黎栀然探头一看——原来是席峥祁的手机响了。
“你手机……”黎栀然现在的声音太小，只好跑到洗漱间门前告诉他。
席峥祁冲着手上的泡泡，转头道：“你去看看是谁打来，如果认识的就先帮我接着。”
黎栀然又“滴滴答答”地踩着拖鞋，跑去拿手机。
来电显示——“宋宛迎”。
黎栀然挠着额头想了一会儿，才记起宋宛迎是那天给席绘慧送纸条来的学姐，忙接通了：“喂，学姐……”
宋宛迎听到席峥祁的手机被一个女孩子接了，有些惊讶：“呃……你好。你是绘慧吗？”
“唔，我是绘慧的室友。”
“哦，这样啊。那席峥祁在吗？”
“在，你稍等……他刚才在帮我们宿舍换灯泡……”黎栀然话说多了，拔了牙的位置开始针锥似的疼，才想起自己的冰袋不在手上，这话说来，有些口齿不清了。
话语间，席峥祁把随手黎栀然放在小桌子上的冰袋拿了过来，放到她手上，接过自己的手机：“喂？”
“师兄你好，我是宋宛迎。”
“嗯，你好。有什么事吗？”席峥祁把小桌子上那碗粥的盖子掀开，把勺子放进去，向黎栀然招了招手。
黎栀然搬了两张凳子过来，愉快地开吃。
手机那头，宋宛迎说：“过几天是我的生日会，我订了地方和大家玩一天。欢迎师兄带亲戚朋友来参加。”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席峥祁也坐了下来，帮黎栀然把蒸水蛋的盖子打开，说：“吃这个，不用嚼。”
宋宛迎听到席峥祁对黎栀然说的话，问：“师兄在吃饭么？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到时候再告诉你们确切的行程安排。顺便帮我通知邱熊师弟吧，谢谢啦。”
“嗯，没问题。到时见，拜拜。”席峥祁放下手机。
“好吃……”黎栀然避开伤口，偏着头吃东西。
席峥祁看着她：“你这样吃真的行吗？不会呛到？”
黎栀然把嘴里的皮蛋瘦肉粥咽下去，摆正头，笑着说：“可以的啊……你吃了吗？”
“陪你慢慢吃，等绘慧回来。”
黎栀然听了，不由得有些动容。
也许陪在身边的人不多，但其中刚好有一个你，我就该感恩。
席峥祁把黎栀然的冰袋放进宿舍的小冰箱，才拿出塑料袋里面的面条。
黎栀然专心吃着自己的东西，没有去看他那碗面条里有什么好吃的。她就怕自己看了之后嘴馋又不能吃，多悲哀啊。
席峥祁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忍不住笑了，说：“保证你看了不嘴馋。”
黎栀然用余光瞥了瞥，发现席峥祁那碗竟然是清汤挂面，什么别的东西都没有。
席峥祁开完会，打算好要陪黎栀然吃晚饭，就特意挑了第二饭堂里一碗卖相不太好的清汤挂面，免得这小馋猫看着好吃的不能吃，又得用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了。他哪经得住她可怜巴巴的眼神。
黎栀然看着席峥祁毫不介意地吃着面，有些于心不忍，把自己面前的蒸水蛋推过去给他，说：“给你吃……”
“没事，我不饿。你快吃。”席峥祁把蒸水蛋重新放到她的面前，望着眸间盛满关心的黎栀然，他忽然觉得很满足。
“这个蛋糕我放到小冰箱里，你明天早餐吃。”席峥祁把蛋糕打开来给黎栀然看过，便拿去小冰箱里冰着。
黎栀然说：“谢谢。”
“蛋糕冰一晚上可能会有点硬。明天早上记得早点拿出来，放一会儿再吃。”
黎栀然点头应是，忍俊不禁：“谢谢……妈妈……”
席峥祁在黎栀然额头敲了一记爆栗，说：“小家伙，嫌我啰嗦啊。你胆子可真被我养肥了，竟然敢叫我‘妈妈’？”
黎栀然捂着脸，皱起眉头，扁嘴说：“我的牙都连带着疼了……”
席峥祁一怔，忙问：“很疼吗？”
黎栀然移开眼，点点头：“很疼……”
席峥祁一面帮她揉额头，一面道歉：“下手重了，对不起。”刚想起身去帮她拿冰袋，黎栀然就看向他，笑道：“我开玩笑的！”
席峥祁和席绘慧还真是两亲兄妹，气急了都喜欢敲她的额头，但区别在于席峥祁会注意好力度。
席峥祁停住了动作，问：“真的？”
“嗯……”黎栀然有点心虚地把凳子往边上挪了挪，抱着那碗粥继续吃。
黎栀然心里默数“一、二、三”，毫无悬念，额头又中了一记爆栗。
席峥祁敲完她额头，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重新吃起面来。黎栀然才发现，自己好像踩到猫尾巴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俩人都没有说话，竟陷入了沉默。
黎栀然时不时就瞥席峥祁一眼，见他有些严肃地吃着自己的面，一直没有看她，便有些沮丧地低下头，继续吃粥。可是现在的她，好像……有些食不知味。
许久，席峥祁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说：“黎栀然，以后不要拿自己开玩笑。我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席峥祁说话的时候，仍没有看她一眼。
黎栀然低头，有些委屈：“对不起……”她只是想逗一下他嘛，还是第一次这样做，况且她拔牙的伤口真的一直都在疼着，也不完全是开玩笑的。这样想着，她觉得更委屈了，豆大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啪嗒”一声掉进碗里。
席峥祁感觉她声音不对劲，立刻抬头，看见桌前的小姑娘哭了，还低头绞着自己的手指，登时所有怒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栀然……是我不好，你别哭了。”席峥祁快步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拨弄她的刘海，反过来向她道歉。
“我以后不会这样了……对不起……”黎栀然好像没有听到他刚才说的话，拿手背覆住双眼，哭得更凶了，一边哭还一边跟他道歉。
席峥祁感到挫败，第一次觉得，自己读了两年多的中文系，算是白读了。
席峥祁记得——那个被关在图书馆一夜，醒来的时候只是顾着叫饿，却没有掉眼泪的她；那个长智齿明明那么疼，拔掉以后也不好受，却没有掉眼泪的她。
愈是清楚地知道这些，席峥祁就愈是忍不住责骂自己：他怎么把这个遇到什么事情都还是“嘻嘻哈哈”的小姑娘弄哭了？
席峥祁替她理顺那头有些凌乱的中长直发，柔声道：“栀然，我是最不会安慰人的。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你开心，也不知道你为我说的哪句话在难过。但是，你不要哭了好吗？”
黎栀然连连点头，哽咽道：“我不哭了……”
“把手放下来，让我看看？”席峥祁哄道。
黎栀然犹豫了两秒钟，随后又趴在了小桌子上，往自己的衣袖上蹭了蹭，像是在抹眼泪：“你等等好吗……我再哭一会儿就乖乖听你的……”
“你哭成这样，牙疼不疼？”席峥祁把她的头发拨到一边，露出她哭得满是泪痕的脸。
虽然黎栀然摇头说“不疼”，但席峥祁还是去把小冰箱里的冰袋拿过来，敷到她右边的脸蛋上。
黎栀然抱着冰袋，把脸埋在双臂之间，“呜呜”地继续哭。
席峥祁梳理着她的头发，自言自语：“你哭得我心都乱了。”
席绘慧和陆泱泱说了声“晚安”，刚进325的门，就听到黎栀然说话带着哭音：“你是不是不生气了……”
席峥祁轻声回答：“是，不生气了。所以你别哭了。”
席绘慧跑过去，蹲在黎栀然旁边，抱住她问：“小荔枝，怎么了？是不是我哥欺负你了？我给你做主。”
“不是不是……”黎栀然摇头兼摆手。
“栀然，去睡觉吧。”席峥祁站起来。
黎栀然刚拔了牙，今天不能漱口，应了一声，便捧着冰袋，跑去洗手，洗完就立刻爬到床上，盖上被子，说：“晚安。”
“嗯，我要回去了。晚安。”席峥祁见她不再哭了，席绘慧也回来了，才放心地回去。
帮黎栀然关上灯，席绘慧送席峥祁出门，低声说：“哥，你是有多大能耐啊？我都没把小荔枝弄哭过。”
席峥祁：“我不会再把她弄哭了。”
“好吧……那我回去了。”
“晚安。”
“晚安。”
之后的很多年，每当席峥祁想起那晚，黎栀然趴在桌上哭的情景，心就会止不住地疼，似乎没有止境。
那是他的软肋，谁也不能碰。
包括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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