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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真相


  文素秋有些恍惚地回到自己的院子看着并肩坐在一起的兄弟那样安静中自然而然透出的亲密。她心情复杂地低声唤:“相公爹在叫你。”韩诺点点头快步而去。凌松泽还在发呆。他让韩诺刚才那句估说得有些发傻什么叫没有尽力?小诺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他迷糊地想着完全忘了弟弟走了之后这院子里就剩下自己对着弟媳妇做为一个大男人他应谈做的是赶紧退出去而不是站在这里发呆。等韩诺赶到时韩子施已经见过所有世仆了。但谁也没有走大家依旧默默站在院子里安静地守着等着安静地看着韩诺进来轻轻推门而入。不知是谁在身后低低地发出了一声啜泣。韩子施已经很疲惫了他虚弱得仿佛连那微弱的呼吸都会在任何时候轻轻断绝。然而他看着韩诺微笑眉宇间自是一派欢喜。“来”他笑着轻轻唤。韩诺安静地在床边生下垂眸看着他干瘦到皮包着骨头的手指尖微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再伸手去握着。

  诺儿我叫你来原是有很多话想叮咛你想想却又觉得不必诺儿其实你比我们看得都清心比谁都定没有人能动摇你改变你你只要按着你喜欢的方式好好活着就好了。他声音微弱如果不是因为韩诺内力深厚几乎都要听不清。可是他眼中的神情是这样宁静笑容是那样安然。

  我不想教你将来怎么做人做事怎么防范怎么对抗怎么平衡诺儿就是诺儿你只要做你自己就好但是我要你向我保证至少你不要让人伤害你。我为你选择素秋是为了借文家的势我为你培养毅宁是为了借他的才我要你善待妻子关爱兄长是因为这是你的责任也是因为唯真心可换真心但是诺儿你为人过于不计得失了。我愿意相信他们都会善待你可万一有一天变却故人心你至少要保护你自己。诺儿我知道你聪明你有力量只要你愿意努力只要你愿意多想想你自己其实没有什么人能讨得了你的好是因为那一线牵挂支持着吧所以长长一番话他说得很慢却还是条理分明地说完了只是用那样期待的目光深深看着他唯一的儿子。韩诺沉默着好一会儿才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韩子施心中释然全身都觉得轻松许多。他了解他的儿子这个孩子人如其名一诺千金他即答应了就必然会做到。

  还有素秋和毅宁也许未必能一直和睦相处这也是人之常情并不能怪谁只是你能劝则劝劝不了就不必为他们烦恼自管袖手看着反正不管谁输谁赢着你的份上都不会赶尽杀绝的而且我看着毅宁赢的机会到底比一个内宅女子大上许多。”韩子施笑笑未来的风云变幻与他无关他只关心他的儿子不要被牵连你要敬重信任毅宁你要爱护关怀素秋但不要被他们掣肘不要为他们而自苦为难。”韩诺这回沉默了更久才说我会对大哥好对素秋好但不会为大哥去委屈素秋也不会为素秋去让大哥难受”

  孩子我知你心意可是世事难两全。”

  我会努力的实在不行我尽量保护他们本人不受伤害。”韩子施慢慢点点头已经够了吧依诺儿的性情能答应到这一步也该够了吧。他轻轻叹着:“没事了诺儿你就在这里好好陪陪爹吧。韩诺安静地伏下头小心地靠在他胸膛上彼此的温暖相传递着可是他的重量却并没有压下去。韩子施想伸手拍拍他却觉得连抬抬手都疲惫得几乎做不到算了这一生已经太累了。该做的能做的他都已做了剩下的只能看天意了。这最后的时光只要诺儿这样安静地伴着就好了就好了诺儿不要怪父亲这么早抛下你你娘在那里已经等了大久太久了。韩诺感觉到他的气息渐渐微弱不可闻胸膛里的心脏跳动越来越缓慢。他慢慢抬头看着韩子施的双目微合,神情安详宁和,象一个已经背着很重很重的担子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的行人终于可以放下负担长久地休息了。韩诺呆呆地看着他默然顷刻忽然一把抓住【懒懒手打】他的手强大无匹的力量无所顾忌地汹涌而出。巨大的温暖和活力让奄奄一息的韩子施猛然一震莫名其妙忽然涌起来的精神令他怔愕地睁大眼望着韩诺。这温暖和活力如此熟悉十几年来最寒冷最虚弱最悲伤最无助的时光里总是这温暖点点滴滴让他重新有力量站起来活下去。如果以前的这奇异的温暖是点滴之水随风入夜润物无声于无知无觉中牢牢地守护着虚弱的生命不至断绝。

  那今天这温暖就是长江大河江海狂涛再迟钝的人也会被强大的力量所惊醒所震动。韩子施呆呆他看着他本来已经衰弱的每一分经脉每一点血肉似乎都被强行灌入了勃勃生机。他竟然神奇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第一次用全新的目光,看着自己早已无比熟悉的儿子。韩诺还是看着有些呆呆木木的样子只是眼中光芒隐约闪过几不可察。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知道这是违背别人的意愿他知道这是和他无数岁月中做事的原则完全不符的他知道这样做其实也是没有多少希望的。

  明知做不到还要勉强地去做明知他人不愿意还要固执地去做?这不是他会做的事可他确实在做着而且被韩子施的目光那样望着也没有收手没有退缩。他完全没有准备要面对惊奇质疑不解甚至凡人对非人的排斥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然后他听到父亲那轻轻的笑声那样温和,那样沉静那样宽慰而欢喜:“我一直对人说我能活下来全靠诺儿我一直觉得是诺儿救了我原来不是错觉不是误会不是一个当父亲的人对儿子无理由的溺爱和信任诺儿这么多年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你是不是?我活下来不是因为奇迹不是因为我调理照顾得自己更好更妥只是因为你是吗?”这声音毫不急迫柔和至极令此时的韩诺都愣了愣方讷讷答是我但是如果不是你在努力我也做不到”韩子施目光温柔地看着他轻轻道:“我一直知道我的诺儿走了不起的是极出色的原来你比我想得还要了不起还要出色只是诺儿……”他眼中露出的不是自豪不是惊喜而是怜惜原来你一直都知道这么多年来谁也不告诉悄悄地看着我生病看着我濒危悄悄地一回回把我救回来诺儿很苦很苦是不是?”韩诺默然不语。很苦吗?应该没有吧?他只是不能见死不救他只是做伸手可及的最简单的事。十多年了一次又一次以生命温暖着生命……应该……不苦的吧

  诺儿……”韩子施轻轻伸手慢慢地把儿子揽向自己让他把头搁在自己身上诺儿告诉爹你这样厉害这样了不起那么你是不是有可能不怕这个病?韩诺经经点头。韩子施闭了闭眼只觉心底片柔和安宁微微笑了一笑太好了太好了诺儿……”韩诺还是木木看看着他。这么惊人的事啊他就这样接受了。他不问他为什么拥有这力量他不问他为什么从来都不说他只问他是不是可以不用害怕那个病?

  自己肯定的答复换来的是这样的欣慰这样的欢喜。他大概想也没有想过要责问自己为什么早不说明吧?他大概从来没有计算过为了给可能有病的儿子安排好一切他付出的是何等的心力与精神吧这一刻他在意的竟只是如此简单的事实。

  他的儿子不会被那可怕的病痛所折磨威胁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一直只是被动接受一切的韩诺终于主动表示了他的不解:“为什么你不问我为什么?”韩子施轻轻笑:“诺儿世间至亲莫过父子你却十余年不对我透露半点那自然是因为有难言之隐即然如此我又为什么非要为难你呢不过……”他眉宇间一片温暖我现在快要去了不会说出去也做不了什么更不需要顾忌什么你要是方便的话告诉我倒也无妨。”韩诺思考了一下小楼虽然有严厉的禁令但是所有杀人灭口的禁令对本来已经活不下去的韩子施来说都没有丝毫威胁可言自然不用考虑。他考虑的是韩子施的时间不多了怎么在这么【懒懒手打】短的时间内以韩子施能听懂的方式把他的情况说明白。然而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放弃了太复杂大难以解释了要按真情来解说就象对夏虫去解释什么叫做冰短时间内根本属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只好选择最容易理解也最简单的说法:“爹你相信神仙下凡吗?”韩子施只呆了很短的一瞬便微微芙了:“原本自然是不信的但即然诺儿这样说我当然要信。”这是他的儿子是他那从不撒谎言出必行的儿子。做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他一向精明多疑哪怕是他自己挑中的媳妇哪怕是他自己培育的英才哪怕他托以身家托以骨肉他依然有着怀疑有着防范只有对韩诺他那样无条件地信任着哪怕是他的儿子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他也会自然地相信着。相比之下说他的儿子是神仙也不会更严重更不可思议。

  诺儿的性情本领都这么奇特少有我原本也是奇怪的。象退之这样的人最多也只是视名利富贵如浮如粪土诺儿你的心中却是根本没有名利富贵你本来也不该是尘世俗骨凡胎说是神仙中人倒是合情合理了。”韩子施直至此刻依旧未改他的聪明敏锐忆起一事忽道民间传说帝王将相都是天上星宿下凡当年崇如相公莫名地喜爱你又故意教导我莫非……”韩诺点点头:“他与我是天界旧识!”韩子施一笑:“怪不得呢其实当年你们就已经在尽力悄悄改动我的命数让我活到了现在……”

  我们出了些力但最终靠的是你自己”韩诺依旧些困扰地说明着。由始至终韩子施的态度都十分温和自然完全不象是凡人对待所谓的神仙。这是他的儿子他看着他出生他爱他疼他护他十条年至死不变爱他已经成了刻进骨髓刻进生命的本能这样的爱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改变哪怕儿子忽然变成了神仙。相反正因为这样的爱所以……韩子施脸上笑容未逝眉头却又微微蹙起:“诺儿相传神仙下凡都是要历劫的都是要为天地为众生承灾苦难的。崇如相公施政治国活人无数己身却含冤受难。诺儿……你……”韩诺无语应答风劲节是不是历劫他不知道但是他自己……算是历劫吧……生生世世自私残酷之人的爱情吗?

  诺儿……我不知道身为神明的你是什么样的我只知道这个肉身是我的孩子我不要你象崇如相公那样造福天下美名永留史册我只要你活得好。我不管你回到仙境后会有多少功德我只要你好好待你自己天下苍生的事让天下苍生自己担着吧……”一个凡人这样唠唠叨叨地叮宁一个神明可是他做得这样自然这样理所应当。韩诺怔怔地听着一时忘了回话。

  诺儿答应

  那清晰柔和无比熟悉的声音终究没有说完他最意的话得到他最在意的回答就样毫无征兆地忽然断绝并且水远永远不会再响起来。韩诺猛得抬头韩子施双目未合眉间忧色深深只是这最后的表情再也不会改变了。韩诺的真气几乎是肆无忌惮地传输过去可是现无生机的经脉已经不会有反应了。韩诺呆呆地看着刚刚还坐着轻抚着他肩头的父亲。那个仿佛还会一直用轻柔的声音同他说话用温柔的目光看着他用温暖的手抚爱他的人再不会出声再不会动了。这一世的韩诺不是神仙他拥有神功却没有神仙之术。再强大的武功都是有极限的。这样无所顾忌地强力输向虚弱的经脉就象是用强心针强行提起生命力看似让人精神一震其实可能反而缩短本来虚弱维持的生命。生平第一次他违背别人的意愿试图强行挽留生命。明知希望不大仍然用巨大的力量去赌微小的生机。失败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努力没有救回他。他暴露了自己最大的秘密却只是让本来自以为安排好一切心中一片安定只待安然而去的父亲被新的担忧和焦虑所控制至死没有放下心至死不曾展开那沉重的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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