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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快乐


  最后所谓的抢劫就是,当地驻军派出一群士兵冒充强盗,当然武器精食,阵型严整。一看就能寒人之胆。

  商队里能做主的,最聪明的几个人,都是知道内情的,有心配合,自然也就不会打起来。

  那所谓当年曾鼓动匪人强劫谋害韩子施,失败逃走的韩子平也混杂在匪徒中。,亦是子虚乌有。

  当年韩子平潜逃后,早已失了踪迹。

  似那样一个早已习惯安逸生活的小人,哪里受得了逃亡之苦,怕是早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凌松泽虽有足够的财力人力,但以前并没有相应的阴谋企图,更没有足够严密的搜寻网,确实并没有找到他。

  但只要有时间,找一个长相相似的人出来,打扮一番,混在人群里,且由孙护卫提前叫出韩子平的名字。那边也还真就含含糊糊应一声。

  随队的几个韩家子弟都是晚辈,本就与韩子平不算相熟,又过了那么多年逃亡生活,最后还落草为寇,相貌气质有一定变化,那也是正常的。

  这边孙护卫一叫,那里一应,他们也跟着叫几声,想攀上亲戚关系,避过威胁,也就算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韩家内应的事给坐实了。

  之后,当地官员,故意扣着商队不放人,就是怕人多嘴杂,万一碰上细心的,反复细问,问出破绽来。

  凌松泽尤其畏惧韩诺那奇妙的,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却又往往什么都知道的洞察力,唯恐他亲自一一询问,最后察知真相,所以,只派回一个真的不知真情,被当时局面给骗住的商队成员来。

  文素秋果然惊慌至极,可是也只知道大概情况,要细问却是终不可能了。

  之后,韩家的灾祸从天而降,官府的庇护包容,让他们不致被人乘火打劫,而受尽欺辱,在让他们承受了足够的焦虑和惊惶之后,凌松泽的从天而降,概伸援手,才更加让人惊喜感激,印象深刻。

  施恩者与受恩者将从此易位,从今以后,是韩家欠他,再不是他欠韩家了。

  这个计划非常好,非常完美,只可惜,这世间,总有许多意外,打乱世人本来的布局,比如……官军然战败了。

  这一生,凌松泽从未如得知这个消息时,那样惊慌过。

  比幼年时,在冰天雪地里挣扎着,看着自己的生机一点点流逝更加惊慌。

  那时,只是恐惧,而不是这样的惊慌。

  比多年前,陪着韩子施在京城四处奔波,却还是无能为力,只能让凌退之死无全尸,更加惊慌。

  当初虽是椎心刺骨之痛,但毕竟他们是在拼尽全力救人,毕竟纵然失败,自问时,犹可说,我尽了力。

  而这一次,是他亲手把韩诺,推到了绝境之中。

  本来的设计,只是让韩家背一个大罪名,一个看起来,在安定府,无法通过官府,无法借助钱财来解决的罪名。

  但实际上,罪轻罪重,其实也许只是有权有势者一句话的事。

  大成号负责运的,只是无数支粮草的其中之一而已。有它不多,没它不少,朝廷大军以秋风卷落叶之势扫荡一股区区顽匪,或许还不等这批军粮运到,这仗就打完了。

  看起来犯的是要命的殆误军机之罪,但实际上,只要买通了合适的人,化解劫难,也就是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的事。

  可是,谁能想得到,几十倍的兵力,源源无尽的补给供应,朝廷的大军,居然还能打败仗?

  这仗一打败,情况就不同了,再微小的事,都能被人无限扩大来谈。在一堆勋贵要员们急着找替罪羊的时候,一个无权无势的富商,这是多么合适的对象啊。

  他不过是要吓一吓文素秋,让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悔不当初,他不过是要施一场大恩,理所当然地夺回在那个家里的地位,他从来就没想过真的置韩诺于生死险境之中。

  官军怎么就没用到了这种地步,朝廷怎么就无能到了这种地步?

  然而,凌松泽没有时间愤怒,没有时间彷徨,从那一刻起,他就必须与死亡和毁灭争抢时间。

  倾尽所有他暂时能动用的财富,紧急调动全部他暂时信得过的人,一封封的书信银票带进京城,至少在他脱身入京之前,罪名不要被确定下来。

  然后,他再飞骑赶回渭城,定住韩家的大局。

  表面上他镇定自若地安抚文素秋,劝慰韩诺,实际上,他本人或许比文素秋更加惊慌。

  他拼了命地筹集银两,抛售产业,暂时已经顾不上野心,顾不上志向了。

  他一家家地拜访着那些官员,恳求着他们的支持。

  安定府最有权有势最有份量的官员们十分惊诧,他们都是大成号拿着大批干股的即得利益者,他们都是这次阴谋的知情者推动者同谋者,虽然谁也没真想害死韩诺,但即然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又何必花了血本去挽回。

  韩家那半个大成号肯定是要抄没的,他们固然心痛,但没必要把凌家也一起赔进去啊。

  相比挽回这场劫难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或许,放弃一个区区韩诺,才是最容易,最方便,也最正确的选择啊。

  他们这样理所当然地想着,理所当然地提出来,并且很诧异于一向精明的凌松泽,怎么会连这样简单的亏本算盘都算不清楚。

  凌松泽没有愤怒,没有焦虑,他竟也只是诧异。

  那样一个成功的商人,却在这件事上,根本连想都没有想过,哪头赚,哪头亏。

  从得知这个消息的那一刻起,他全部的心思,全部的努力,想的,做的,都只为怎样去救,怎样去挽回,而从没有去计量过,要挽回去需要付出什么,要救韩诺是不是值得。

  不但他自己想不到,就连别人对他提起,他都觉得诧异。

  小诺的生死,竟也是可以去称量,去比较,去和物货和生意一样,去计算赚不赚,赢不赢的吗?

  那是小诺。

  他可以忘记冰雪中救他性命的恩情,他可以放下,一句话赐他求学机会的恩义,他可以不理韩子施的造就和托付,他甚至可以当那所谓的义兄弟名份是笑话。

  可是,那个人是小诺。

  这么多年的岁月,这么多个日日夜夜。那些在一起的时光,已经交错融合而再也分不开的生命。

  那是小诺,他已经习惯了他的生命里有一个人,叫做韩诺。

  那人沉默,那人懒散,那个几乎从不主动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于是一天又一天,会让人习惯地把他当一个沉默的,无关轻重的背景,,以为生命里少了他,只是少了些麻烦,少了点累赘,少了些开支。

  可是,凌松泽从来没有真正设想过,这个世界里,没有一个叫韩诺的人,会变成什么样。

  直到这天,真的逼到眼前,才恍然发觉,他习惯了韩诺,就象习惯了阳光,空气和水,拥有的时候,没有人会觉得,它们有什么特别,可谁能想象失去它们的日子呢?

  谁能把阳光,空气和水拿出来称量,算着如果不合算,就放弃掉呢?

  韩诺不能死,他要救他。

  不考虑代价,他不知道有什么样的好处,值得付出一个叫韩诺的人的生命。

  不考虑能不能做到,他只知道尽一切所能地去做。

  他拼了命地说服那些人。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远比说服他们协助他去坑害韩家,艰难许多倍。

  他用尽了他所有的智慧,才能,手段,甚至不惜撕破脸,摆出一拍两散,一意孤行的态度。

  这个过程中,琴姬帮了他很大的忙。

  琴姬虽然因为一点私心杂念,而同意了陷害韩家,但同他一样,真正知道他们的手段要害死韩诺时,也吓坏了。

  她连日哭泣哀求,几度晕厥,知府到底同她有了极深厚的感情,终究心软下来,也不想真把凌松泽这个财神逼到极处,到时候,他们也一样落空。

  在知府出面之下,安定府其他的重要官员们,才一一点了头。

  当时,文素秋和韩诺的感受只不过是渭城的官员们真够义气,处处帮忙,时时庇护,没让他们受一点委屈,半丝闲气,却不知道这安宁日子背后,凌松泽付出的努力何等巨大。

  其后凌松泽携巨款入京,这边文素秋还不断变卖产业,送银入京。包括知府在内,安定府的一些官员,也确实出了点力,帮着动用了各自的关系说人情,凌松泽也用尽了一切手段周旋努力。最终才得了一个抄家而不再追究其他罪责的结果。

  知府可以指责他吞并韩家的全部财富,但事实上,那一场大难中,韩家大成号全部的财富都已用来上下打点,从京城到关洛,从朝中到军中,泼天的财富,也都花光了。

  甚至凌松泽所属,凌记大成号,也至少赔了一半进去。

  他确实布了一个陷阱来坑韩家,可最后把他自己也坑了进去。

  那时候,他的情况也确实很窘迫。

  两家人只能住着一个小院子。他手里头虽然还有铺子,还有生意,但几乎拿不出一两多余的银子,整个生意链条稍出差错,就要断裂崩毁。

  那段艰苦挣扎的日子,现在回想,真是有说不尽的辛苦。然而,多么奇怪,那竟似乎是他人生中,最轻松快活的时光。

  小小的院子,狭窄的房间,简朴的环境,但那是他真正的家。,在那里,他是主人,而不是受恩者,而且那里还有他生命里所有最亲近的人。

  很奇怪的,包括文素秋和大妞在内,这两个性情,出身,喜好都完全不同的女人,似乎也有同样的感觉。

  当年渭城那个在患难中,两家共住一处,提高声音叫一句,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小院落,什么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的小院落,两个妇人合起来都拿不出一件象样首饰的日子,竟然是她们人生中,最简单,最轻松,也最快活的日子。

  (眼泪汪汪,电脑的上网卡又坏了,这已经是我家坏掉的第三个上网卡了,郁闷,害我不得不费尽折腾,总算在二十四点之之前,今天过完之前,更新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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