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路董站在一旁, 也伸头看了一眼，哪怕这不是他的东西，也觉得心口痛到不行了。
路董连连摇头：“可惜太可惜了……”
这碎的真不是地方！
如果是其他地方还能想办法找人补一补, 可惜瓶颈这个位置，花纹细细密密, 要补也是极难操作的。
路董都不敢看了。
工作人员也就差泪流满面了。
掌柜看到盒子的刹那, 差点没站稳。
这个如意花纹琵琶尊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意外得到的, 虽说不是某位藏家放到珍宝斋拍卖的，可它是明天晚上的那场拍卖会中压轴拍卖的大东西啊, 这个消息老早就放出去了，结果突然现在出了问题, 这无疑是在打他们珍宝斋自己的脸。
掌柜急得头都要炸了, 嘴里直念叨着：“完了完了！这就算是让修复师连夜赶修也来不及啊, 这明天的拍卖会可怎么开啊！！”
沈阿缊倒是几人之中最为淡定的,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瓶子，便问：“为什么开不了？”
掌柜一脸哀愁：“压轴出了问题, 除非找到替代品，否则肯定无法按期开启。”
沈阿缊好奇：“修复好了也不行吗？”
掌柜听到这话, 脑袋猛然一抬，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道：“你会修？？”
可话刚问完, 看了看沈阿缊的年纪, 掌柜又觉得自己是急昏了头了。
这样的年纪，别说修复文物了，能认出来这是哪年的都算厉害了。
掌柜正自我否定着, 就听见沈阿缊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会的。”bbzl
掌柜：“？”
旁边路董表情也渐渐凝固了起来, 他只听说沈阿缊是郑老看中的徒弟, 可不是还没入门吗？怎么现在连文物修复都会了？
就算是郑老提前教了徒弟，也没有这么快的吧！
路董张口劝道：“阿缊，这个古董可不是说修复就能修复的，哪怕是以郑老的资历，现在在这，也很难说就能立刻做到完全修复……”
路董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沈阿缊附和道：“我知道。”
沈阿缊是看过郑老办公室里的模型的，对郑老的修复技术有几分了解，她也能推断出来郑老大致的修复水准。这样的古董花瓶在郑老手里，修复肯定是能修复的，不过需要一定的时间。
这和郑老的身体素质也有一定的关系，沈阿缊心想着，只要郑老能加入她们门派，不出半年，郑老就可以一下子修复这个瓶子了。
路董没听出来沈阿缊的言外之意，他以为沈阿缊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便打算不再打扰掌柜的大事，带着沈阿缊去拍卖场馆里等取货。
可还没走出去一步，就见身后的沈阿缊挺身而出，对掌柜道：“我可以修复，不过我没带工具，你们这里有吗？”
路董：“！！！你刚刚不是说知道吗？！”
沈阿缊诧异：“我知道啊，郑老修复起来比较困难啊，不过对我来说，不难。”
路董：“？？？”
郑老都修不了的，这小姑娘竟然说能修？
路董差点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了。
如果不是沈阿缊说话的声调听起来十分平静而且沉稳，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凡尔赛了。
就在路董沉思间，沈阿缊已经和掌柜的交谈了起来。
也不知道沈阿缊说了些什么，珍宝斋的掌柜还当真开了后门给了一次沈阿缊试验的机会。
不过当然不是上手修复古董了，而是找了个新瓶子先看看本事。
珍宝斋的研究室在负一层，平时里顾客是不可能进到这种地方的，连路董这种老顾客也是不行的，可今天，却意外进去了。
因为路董是跟沈阿缊一起来的，所以掌柜也没有把路董拦在外面的道理。
到了研究室，沈阿缊孤身进去，路董也想跟进去，被掌柜拦在了门外。
“修复过程最忌旁人打扰。”
路董被拦住也不恼，反倒是面露不解：“你还真的放心一个小姑娘进去？”
掌柜面色严肃，眼中仍带着几分紧张，可比起方才已经要缓和不少了，他缓缓点点头，冷静道：“她是有些本事的。”
他开珍宝斋数十年了，自诩看人还是有些眼光的。
自从刚刚听到沈阿缊将这套如意花纹琵琶尊的锻造过程上色材料阐述的那般详细，他便已经相信了大半，能说出这样的过程，至少沈阿缊对古器锻造上是有着极其深厚的了解。
所以他愿意给沈阿缊一个试试的机会。
左右不过是费些材料，又不是拿真古董试，这点东西他还bbzl 是出得起的。
路董眼看着掌柜的态度转变，心中不由咋舌。
可沈阿缊都已经进去了，他倒也没再开口继续问了。
事实上也不需要他多问，因为没过多久，沈阿缊就又从研究室里出来了。
她手里还捧着一块碎瓷片。
路董是认不出来碎瓷片代表着什么，掌柜确实清清楚楚的。
这一块碎瓷片本来是他们珍宝斋的修复师，修了好几个月都还没有完整修好的东西，结果这小姑娘才进去不过半小时，竟然就修好了。
掌柜都呆住了。
原先眼中还有那么丁点怀疑，在此刻已经完全转变成了救星的态度。
“只要您能修复好，我们珍宝斋愿出五百万修复费用。”
掌柜能一口气给出这样的价格，也算是非常实在了。
可沈阿缊对钱倒是不在乎，她只想要那块被拍走的玄铁。
但玄铁是已经板上钉钉的成交物品，哪怕是珍宝斋的掌柜也无法违反规则。
不过掌柜倒也没有就此推辞，他犹豫片刻便又道：“不过玄铁的那位藏家，我可以去联系一下，而且我保证，珍宝斋后续一旦收到玄铁，必然第一时间联系沈女士。”
沈阿缊得了这个保证，便也没多要求，直接便让那名捧着瓶子的工作人员跟进了研究室。
掌柜见状，也不再拖延，当即返回一楼档案室查找起了玄铁藏家的联系方式。
路董听着掌柜和沈阿缊之间的谈话，眼前一阵发懵。
刚刚不还说不能透露藏家吗？现在怎么都，直接联系去了？
还有，之前他听说的……到底是郑老要收徒弟，还是郑老被沈阿缊收为徒弟了？
路董都昏了头了。
郊外，永苑半山别墅里。
高家老爷子正在房间里作山水画儿，高老爷子年近九十了，不过身子骨倒还算硬朗，平日里每天晚上都还坚持要写两个字或是作两幅小画，愉悦身心。
他正作完了一副山水图，门就被敲响了，在门外喊话的是高老爷子的小孙子，高扬扬。
高扬扬今年二十多岁了，和高老爷子关系最为亲密，所以珍宝斋一打电话来，他便来找自家爷爷了。
“爷爷，珍宝斋的掌柜给您打电话了，说有事情要找您。”高扬扬喊着话，然后将手里的电话放了最大外音，拿到爷爷耳边。
珍宝斋的掌柜言辞恳切：“高老爷子，之前您在我们这里拍卖的那块玄铁，我厚着脸皮冒昧打扰您了，不知道您这里还有没有玄铁要拍卖了？我这有位小友对这东西极为感兴趣。”
高老爷子听到玄铁，就想起来之前那块玄铁是怎么流通到珍宝斋去的，他干瞪了一眼旁边乖巧站着的亲孙子。
高扬扬缩着脑袋，小声嘀咕：“那个铁块也有人拍？还抢着买，也实在是奇怪得很！”
高老爷子听到这话，差点没把身边的拐杖提起来敲打高扬扬的头。
不过到底碍于掌柜电话还在，他便回归了正题，道：“尤掌柜，实不相瞒bbzl ，你珍宝斋的那块玄铁，是我小孙子跟我赌气，拿去拍卖的，我并不打算拍卖出售。”
高老爷子此话一说，珍宝斋掌柜哪里还能不明白。
掌柜打电话之前基本上就知道了，毕竟高老爷子是谁，高封令！在他还没当上珍宝斋掌柜之前，高封令就已经圈中闻名的古董铸造大师了。
高封令手下的东西，压根不需要到他们珍宝斋，只要一个消息放出去，就会引得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抢着买。
掌柜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他和高老爷子客套了两句，便准备挂下电话。
手机刚从耳朵旁边挪开，就听见楼梯口传来工作人员的惊呼声。
“掌柜，掌柜的，这个沈大师，他真的重塑了如意花纹琵琶尊的瓶颈，才不到一小时，她竟然已经快要修复完了，掌柜，你快去看看啊！”
工作人员脸上是又惊恐又着急。
掌柜听了也是十分震惊，他急匆匆就要挂断电话，朝负一楼赶去。
就听见话筒中高老爷子的声音又传过来了。
高老爷子：“你说，有人不到一小时，修复了琵琶尊？”
掌柜对高老爷子还是十分敬重的，听到对方的问话，当然也不敢不回答，便老老实实回道：“是，高老爷子，有个琵琶尊瓶口碎了一块，正好碰上了个懂行的小……修复师，也就是我刚刚说想买玄铁的小友了。”
高老爷子没注意掌柜嘴里的那个“小”字，他只注意到了之前的时间。
不到一小时，要修复如意花纹琵琶尊，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当真是不到一小时？”高老爷子不敢置信又问了一句，“这位修复师多大了？”
“二……二十出头吧。”掌柜自己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点不敢相信，更别提电话那头的高老爷子了。
高老爷子直接倒吸一口凉气，“这怎么可能，这如何能做到？！”
掌柜有苦难言，不过他看到方才沈阿缊修复的那两块碎瓷片，刚刚被他不小心带上了一楼。
掌柜一想，便直接拿手机拍了张照，然后发到了高老爷子的孙子高扬扬微信上。
高扬扬本来还在旁边听着电话，自己手里突然来了一道微信。
他还没来得及打开看，就听到掌柜说了一句：“这边有个她修复的样品，我发给您老瞧瞧。”
高老爷子直接便夺过了高扬扬的手机，在看到那块碎瓷片的刹那，他便怔住了。
掌柜在电话那头还未察觉到，继续又道了一句：“这是她半小时修复的……”
话未说完，高老爷子便沉沉传来了一句话。
“尤掌柜，我现在想来你们这看看，方便吗？”
掌柜听到这话，就跟在做梦似的。
谁不知道高封令自从退休以后，都已经二十多年没现世了，现在竟然要来他们珍宝斋。
掌柜恨不得放鞭炮迎接，哪里还有不方便的道理。
和高老爷子挂完电话，掌柜都顾不上去看沈阿缊那头的古董修复了，慌里慌张吩咐bbzl 着工作人员去准备迎接的东西。
负一层的研究室里，沈阿缊在里面待了近两个小时，才算是将琵琶尊修复得完完整整，看不出一丝破损过的痕迹。
她的修复本事，是跟器修师父学的，虽然她平日里修复这些东西并不多，不过一旦认真仔细做起来，她可以做到不漏一丝痕迹。
沈阿缊带着琵琶尊从研究所里出来，门外已经站了一排的人。
掌柜和路董是之前就在的，沈阿缊也认识，不过其余的，由一个杵着拐杖的老者带着一家三口的，她就不认识了。
杵拐杖的正是高老爷子，高老爷子年事已高，大晚上的还要出门，高扬扬的父母不放心，便也就陪同着一起来了。
高扬扬夹在父母中央，表情恹恹的，一看就是被训斥过了。
不过高老爷子这时候倒是顾不上亲孙子了，因为他的目光此刻都放在了沈阿缊手中的那个琵琶尊上了。
高老爷子声音无比慈祥：“小姑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手里的琵琶尊？”
沈阿缊看了一眼掌柜，见掌柜点头，便顺手将手中的琵琶尊交给了高老爷子。
高老爷子抱着琵琶尊反复看了好几遍，为了出门来珍宝斋，他甚至还特意带上了眼镜，可即便如此，他竟然也没能看出来琵琶尊究竟哪里被修复过。
按理说这种古董修复，尤其是刚修复完，哪怕做得再好，对于高老爷子这种一生都在研究古董文物的人来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分别的。
可现在，高老爷子竟然，迟迟分辨不出。
连身后的高父见状，也不由得疑惑着上前了几步，一同看了起来。
高父从事文物修复工作，和郑老是好友，不敢说文物修复上有多强的能力，至少眼光肯定没问题。
高父也没看出来到底哪里是被修复过的，他抬头皱眉着问：“这当真有碎过？”
“那肯定的，刚刚瓶颈处碎了一大块，就在……诶？”掌柜上前也找不到是哪块碎了。
沈阿缊缓缓伸手，指了指高老爷子手里的瓶子，淡淡道：“这里。”
所有人的目光随之一看。
皆是一顿。
这样的修复水准，当真完全看不出来是修复过的。
唯有高老爷子的眼睛眨了眨，许久才发自内心的喜悦道：“好啊，太好了，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能得高老爷子一句夸，是现代多少人都不敢想的事情。
哪怕是高父，跟着高老爷子学了这么久，也从未得到过这样高的评价。
高父双眸一震。
紧接着便听到高老爷子眼中带着光，笑容满面着出声问道：“听说你想买玄铁，来做什么？”
沈阿缊点点头，也不掩饰，直道：“炼剑。”
此话一处，高老爷子神情一顿。
他眼中浑浊了许久，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好啊，终于也有人要炼剑了！”
是炼剑而不是铸剑。
高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愈发放大，他说：
“我那里有一块上好的墨血铁，你若是能炼bbzl 剑，就赠予你可好？”
墨血铁，乃是玄铁材料之首，据说是因封了上古凶兽之血而得名，哪怕是在修真界也是极其难得的，可现在，高老爷子竟然说要将墨血铁送给沈阿缊。
高父当场大惊：“爸，那可是你宝贝了一辈子的东西！！”
高扬扬也傻了，“爷爷，你糊涂啦？？？”
从刚刚起就一直扶着墙的路董，看到高封令来的时候，就已经快站不住了。
现在更是觉得浑身虚得慌。
刚刚他还不确定是郑老收徒还是沈阿缊收徒，现在他清醒了，他明白了。
郑老是沈阿缊新收的徒弟，没错了！！！
想明白以后，路董又想起了另一个重要问题。
拍卖会开始之前，他自我介绍说他和郑老是好友，现在郑老要称沈阿缊一声师父，那他……？
路董感觉喉咙有点痒。
作者有话说：
路董：小乐，来，叫师祖！
路果乐：？？？
江山代有才人出——赵翼的《论诗·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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