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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章


  与贾公子拜堂那天,我得知两件惊人的事,令我心绪不宁。

  第一件事,爹、娘并未收到我的家书,因为这日清晨在我接到他们寄来的家书上写着:“晓泪,多日未收到你的消息,在京城可一切安好?十三无故出走,可是去找了你?”

  第二件事,拜堂的前一个时辰,我才从贾公子口中得知,那妆衾本是他儿时定下的亲事,拜堂那日行了二拜,待夫妻交拜之时,妆家的下人前来报丧,众人才得知当日花轿前脚去,后脚妆老爷便暴毙而去。丧事冲喜事,实乃不详,便就此搁置了喜事,先去办了丧事,而后守孝三年,妆衾始终以贾家的半个儿媳妇的身份住在贾家,真可谓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暂且不管家书为何不到,眼下的我只有暇研究我与妆衾的身份。

  在今日之前,按照规矩我是该称呼妆衾一声“姐姐”的,可今日拜堂之后,我在贾家名份已定,妆衾虽非下堂妇,也该尊我为大。

  思及此,我雀跃,我兴奋,我得意,我喜不自胜,连着问了衣衣、服服三次“时辰可到”,眼巴巴盼望着快点过门,自此过上耀武扬威的大老婆日子。

  可偏偏的,似是为了体现断掌的宿命,也似是为了应验泄天机前几日为我批的命,成亲当日风波不断,使我本欲改口“贾公子”为“亲爱的”的念想,就此付诸东流。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到了第三拜之时,我无由来的紧张心悸,生怕出点纰漏,脚下便急忙忙的转了个圈,死拉着贾公子的手,就要先拜……

  众人的窃窃私语声传进我耳内,可我只顾得上尽快正名,哪还管得了外人的眼光。

  正当“夫妻交拜”呼之欲出,门口也传来一阵骚动,阵仗之大,俨然盖过了礼官的声音,那一群类似恶霸的家伙呼啸而入时,着实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

  “不能拜!”一道声音传遍大堂,正来自那群恶霸为首的少年口中。

  我惊讶的掀了盖头,望着那本不该出现在此的混小子。

  多日未见的十三,一身紫衫劲装,手执钢刀,满面决绝,双目灼灼的盯着我,哪还像是那个不知险恶的青葱少年,简直成了出入绿林的少年无赖。

  他孤傲独立于挂满红绸的喜堂内,格格不入,根本没把我这个姐姐放在眼里。

  而我,此时却说不出任何教训的话。

  管家欲上前询问,但见十三已先一步举起钢刀,指着贾公子:“你,不能娶她!”

  贾公子紧蹙了眉,我一把拉住他的手,抢声道:“十三,出去!”

  十三一脸受伤,怒吼道:“我是来救你的,他根本对你别有图谋,根本不是要真心娶你!”

  什么,十三在说什么混话?

  今日的十三,就像是做困兽之斗的小兽,只有坚定地双眼却始终未变。

  贾家的家丁一哄而上就要阻止,怎奈十三带来的恶霸也不是善茬儿,凶神恶煞的以一敌三,顿时将局面搅和的一发不可收拾。

  宾客纷纷避走,贾家的人站到了一起,与十三那伙子互相逼视,一时剑拔弩张。

  “你把话说清楚,什么真心,什么图谋!”我心里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右眼跳的愈发带劲儿,好像在拼命助长我心里的不安。

  不由自主的,我侧首望着身边的贾公子,他神情严肃,抿紧的唇似在隐忍什么。

  我很希望他看向我,不必说话,哪怕是一个眼神的鼓励,也能让我定下心神,可他只看着前方某一点,不是十三,不是任何人,只是放空着……

  这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渐渐放开他的手,手腕抖得无法自控,却又在下一瞬又被他反握回去,紧紧攥在掌心不肯松力。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的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十三突兀的大喝出声,打断我们这厢的互动,随即朗声道:“姐姐,你可知道你身上的玉佩、珠钗、珠链三宝,正是全天下人都想得到的虎符!绿林好汉,江湖豪杰,隐居将相,共十万之众,只要三宝集齐,一声令下,尽可倾囊而出!”

  我没有说话,我已经说不出话了,两眼犯晕,呆呆傻傻的看着陌生且疯狂的十三,不明白他在念叨什么戏文。

  “这个姓贾的,他根本早就算计好了,故意送你二宝,引出第三宝,再加上他们贾家的声望、家产,号令这十万人,为的还不是满足更大的野心吗!”

  十三一语道破玄机,就像是用冬天寒水倾斜入火盆,浇熄我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抗拒。

  现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忽然不太确定了,整个喜堂红彤彤的就像被笼罩了红雾般,在我眼前晕染开来,眼晕得紧。

  我的手被一股力道死死抓着,骨头生硬的疼。

  除了这些,我还知道十三变了一个人,说了一番奇怪的话,令我的心里慢慢滋生出一种类似恨意的情感,一下下戳着心口,有别于手上的疼……

  我更知道,贾公子其实不如外表的冷淡,他的口才可以很好,但此时,他又沉默了,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解。

  “相公,奴家可美?”

  “美。”

  “有多美?”

  “要多没有多美。”

  “那可是入得了相公的眼?”

  “入得、入得……这话不能在房里说么?”

  这是谁与谁的调情话,怎的如此陌生……

  “烤乳鸽可入得了口?”

  差强人意,肉老了些。”

  “以后不会了,我找人专门给你养几只。”

  “甚好!甚好!”

  “那以后,就不要逮府中的信鸽了?省的吃坏肚子。”

  这又是谁于谁之间的调侃,让人厌烦的紧……

  缓慢的,我扭过头,看着贾公子,一寸寸抽出自己的手,叙述着连我自己也惊讶的事实:“那日,你送我珠钗、珠链,是否早一早就知道会在‘天机书店’门口遇到宦小姐,让她对我产生好奇……为的就是将来引出玉佩,再虚情假意的以丈夫的身份借走三宝?”

  贾公子依旧看着前方,喉结上下动了动,从牙缝里逼出了一个字:“是。”

  我深呼一口气,继续道:“那……你同我定下的协议,也是你心有愧疚,所以要在钱银上给我补偿,因为你知道休妻是迟早的,那休书也不过是为了堵住我这个贪钱女人的嘴……是么?”说完,我顿觉鼻子被类似柳絮般的东西塞住了,憋闷得很。

  “是。”贾公子闭了闭眼,再度承认。

  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句话真不知道是在说贾公子,还是在说我自己。

  我真是疯了,为什么偏偏要去拿人家的玉佩,才会惹来这般祸事……

  如果不是我管不住自己的手,现下的贾公子兴许已经想方设法的求娶了宦小姐吧。

  十三手里的钢刀仍是坚定地指着贾公子,就着透入屋内的日光,反射出一道刺眼的白,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搅乱了我本就不清楚的思绪,自言自语着连自己也听不懂得话,脚下一步步退开,本能的往白光的方向退去。

  贾公子伸手要来抓我,我却不知从哪来的勇气与利落,未经思考的单手抽出袖袋里淬毒的银针,划过他的手背。

  这个偷袭兼防备的动作,我练了许久也未能成功,师父总说我不够用心,整日吊儿郎当的,待遇到真的危险时,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可此时此刻,我却想告诉他老人家,我练成了,再不用他操心,连自己的夫婿都下去的去手的女人,还有什么可怕的?

  贾公子中了毒,握着麻痹的手臂踉跄两步,整张脸瞬间青白,只有那双眼依旧深邃,专注的盯着我。

  贾家的下人欲上前阻拦,十三连忙一把将我护住,扶住我险些摔倒的身子,问我是否有事。

  我没理十三,甩开他的手,对着贾公子宣布:“贾祸!虽然你我拜堂未完,可毕竟有了两拜,名义上,我也算是你半个妻子。”

  贾公子看着我,嘴唇翕动,终是未语。

  “你听好了!”不知怎的,我的声音沙哑的骇人,眼睛干涩,看着苍白着脸的贾公子,竟然想哭。

  “你性格太闷,你心眼太坏,你人长得太难看,又不会说话,要不是你有几个臭钱,我绝不会忍受你到今天!”

  说着这话,我浑身都冷冷的,冷入了骨髓,也不知看到他摇摇欲坠的身影是不是自己眼花,自顾自的继续道:“还有,我的确爱财,我不仅爱财,还以偷鸡摸狗为荣,我做梦都巴望着能投胎在贾家这样的富户,一辈子不愁吃穿,可现下,这个家脏了……脏得不像话了。”

  听了这话,贾老爷夫妇气得不轻,指着我说不出话,贾公子一言不语,看着我,只是看着我。

  我看不懂他眼里的意味,也不想懂,我只看到不知何时,妆衾从内堂走了出来,走到贾公子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冷笑着,充满恨意的看着我。

  不知怎的,我的两颊热热湿湿的,不由得懊恼着喜堂怎么会漏雨。

  然后,我看到自己从怀里掏出的“预备休书”上,也濡湿了一小片。

  我笑了,笑着揉烂这张纸,当着所有人的面死了粉碎,再向天女散花一般,洒向上空,欣赏的看着它们翩翩坠落,铺满一地,形成碎碎的一片。

  “我很计较,我眼里容不下沙子,更容不下这么脏的地方……你的预备休书,终于派得上用场了。”我念叨着这些话,说完后才觉得逻辑不顺,休书都被我撕了,用场不用场的还重要么?

  我抬头看去时,贾公子的眼中正一闪而过了某种色彩,我险些错看成了慌乱,但下一瞬我仍是开怀的笑着,再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性情,对他道:“我,准备休了你。”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我继续道:“你该给我的,一分也不能少。”

  贾公子不语,垂下眼自嘲的笑了。

  “不该给我的,也绝对不能逼我要。”我却高昂着头,用从未有过的骄傲向他宣战。

  为了显示我的公证,我还问道:“你没补充吧!”

  我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很快又道:“我也觉得你无话可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吧。”

  随即轻轻地落下最后一句,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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