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遗迹
作为一个人类，在兽人帝国中生活下去必须要加倍的小心。钟离不打算为了治病，就没头没脑地直接撞到医院这种地方，把自己生理上的不同之处傻乎乎地昭示天下。
他必须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而时代变了，有些东西永远不会变。对钟离来说，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这种地下社会更让他有发挥的余地。
“那么，未来的老板——您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
钟离笑着看向碧昂斯。仰头的动作让刘海垂向两边，露出了他的眼睛。黑曜石一般的瞳仁清澈见底，却偏偏又有一种让人深深陷进去、无法自拔的魔力。
那一刻，整个酒吧都安静了下来。
钟离擅长玩弄人心。
先前积累的恶感，被现在极度的好感一举击碎，正所谓先抑后扬，对比越是明显，效果越是显著。一时之间人们忘记了他先前的挑衅与嚣张，唯有那老练强悍的手段，与清朗出色的外貌深深地镌刻在了每个人的心底。
人性如此，即便是碧昂斯，也有了些许的失神。
缓缓从楼梯上走下来，碧昂斯站到钟离面前，食指在他的脸颊上轻轻划过：“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叶离。”
钟离脸不红气不喘地报上又一个假名字。
“叶？”
碧昂斯微笑着打量他：“你跟叶家是什么关系？”
“几千年前是一家的关系。”
钟离笑了笑：“如果您有疑问，我们完全可以边吃边聊。我有点饿了，这家酒吧的煎鸡蛋培根三明治很不错……我能预支点工资吗？”
“两百万。”
碧昂斯说道：“你明明很有钱。”
“因为某些关系，这笔钱我不想动用。”
钟离垂眸，眼底闪过一道莫名的情绪：“不然我不会用这种冒险的方式来找工作。”
碧昂斯理解地点点头：“好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从不追问。不过我很好奇……”
她忽然间贴过去，在钟离的耳边轻声问道：“最后一局，你手里的牌到底是什么？”
钟离含笑回答：“不好不坏，三条。”
碧昂斯愣了一下，随即大笑。
确实，只凭5局就想弄明白所有的记号，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手脚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是个心理游戏，借助言语与动作的暗示，这个青年压垮了对手，生生用一把三条就将占据上风的对手逼得无路可走！
“很好，不用预支工资了。”
碧昂斯伸过了一只手，微笑着道：“阿尔杰外贸有限公司经理，碧昂斯·亚尔弗列得。来吧亲爱的，想吃什么我请客。”
钟离牵住她的手，微笑着走向吧台。
然而所谓乐极生悲，他入职成功，却不知道一个不大不小的危机正在向自己靠拢。
同在银川，朗风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掐灭了烟蒂：“没有这个人？”
“如果有这样显眼的人，我们一定会注意到的。”
一个长发的男人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身后长长的尾巴甩了甩，英俊柔媚的脸上满是无奈的神色：“朗先生，朗上尉，朗大人，你现在已经加入战国了，我们有什么必要在这种小问题上对你撒谎？”
朗风抬眼，淡淡地看了看他：“那么，这件事先放到一边。毕维斯，一个月内能弄到足够的雒石吗？”
话题转得这么快，这个长发男人倒也能跟得上：“当然。银川有很多走私商，其中最大的一家就是阿尔杰外贸有限公司。只要有钱，就能拿到雒石，给十艘和平号上涂装也绰绰有余。”
“纯度必须把控。”
朗风说道：“圣墟不是那么好进的。”
“人类的遗迹，神的陨落之处——”
长发男人，毕维斯若有所思地笑了笑：“真是让人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一看。”
他语气里对造物主的轻佻让朗风不由自主地皱了下眉。
“你要习惯，太古板是没法融入战国的。”
毕维斯颇为玩味地看着他：“更何况我们这次去圣墟，本来就不是为了朝拜，而是为了挖掘与破坏。”
他的话中带着一丝讥讽，但朗风只是静静地扫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自从那天谈判生效以来，这个男人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像是一块冷硬的石头，没人能看出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就像是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抛弃大好的前程，背叛帝国将军沈叶一样。
“听说虫族的战线后退了。”
毕维斯转换了话题：“前线压力减轻，沈叶的独女遇袭，而革.命军近来闹腾得有些厉害。各种事叠加起来，第一集团军抽调回来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事情，沈叶这些天的日子恐怕不大好过。”
在朗风身边坐下来，毕维斯翘起了腿，给自己点了支烟，嘲弄十足地说道：“帝国上层这帮人，干别的不行，做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情最是在行。结盟告吹，沈叶的力量估计会被一步步削弱，不过话说回来，这对我们这些海盗倒是好事。”
“希望面对虫族时，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朗风起身，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要再试探我，否则我会怀疑战国的诚意。”
一股冷意扑面而来，毕维斯嘴唇上叼着烟往下一斜，霜打的茄子般郁闷道：“好吧，原谅我的无礼。只是个人而言，我对你很感兴趣，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朗风收回视线，没有再理会他。
劫持豆豆的计划失败，后续一连串的安排都需要调整。为了躲避军方和贵族两方的追捕，只能加入战国海盗团作为权宜之计，但出乎朗风的意料，他竟然借此接触到了某些关于圣墟的秘密。
无数纷杂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浮沉，压得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帝国未来会怎样，他没有头绪。而自己将来会如何，他更是无暇去想。
朗风垂下眼睛，忽然回忆起了那个青年纤弱的身影。
在很多事上，他都没法回头。
但至少，希望那个笑容明净的青年能够平安。
希望……总有一天，他还能够有幸再见他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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