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暗潮
众所周知，想要创造宏观尺度的虫洞，需要大量的负能量来抵消其自身的引力，从而保持虫洞的稳定。
真空是一片活跃的量子海洋，而量子泡沫能从空间中借来能量，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能量其实并不守恒，正能量和负能量均匀的混合在一起，处于一种熵值极大的状态。想要降低真空的熵值，打破卡西米尔效应弄出一个虫洞来，所要求的能源绝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数目——其总量，几乎相当于一颗普通恒星在一年中释放出的能量中的绝大部分。
这也是虫洞制造设备的小型化与廉价化一直没能彻底达成，帝国也只在往来繁忙的几个中枢点开放了固定虫洞的原因。
但民用设施暂且不论，军用设施里，总会有一两样普通人不知道的黑科技。
事实上，舰载虫洞制造设备已经在帝国军中服役，只是由于设备微型化，效果不稳定，所需的能源更是成倍增加等种种缺陷，数量有限，使用时需要经过上级的严格审批，而且用一次就要充能维护，瘫上足足好几年的时间。
归根结底，对虫族和兽人双方来说，这都是一种局限性很大的技术。它只能用来输送数量有限的兵力，在对战的关键时刻，或许可以帮助己方直捣敌阵、扭转局势，但通常来说，把小股部队送进敌方腹地，不过是送人头而已，在大战略方面毫无帮助。
但短时间、长距离的多次传送，那就具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了。
——这意味着虫族有能力，将大规模的部队投送进帝国中任何一个他们想攻占的地方，而帝国军只能跟在后面疲于奔命。
想想远古时代步兵与骑兵的差距，就能明白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但这些事，钟离还来不及去想，也压根想不到。
与帝国一方想象中的情形不同，虫族其实无力再进行第二次跃迁。他们只进行了一次短距离传送，目的地则是凡尔赛星系附近的……圣墟。
天圆地方。
看着眼前的场景，钟离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个词语。
巨大的正方形陆地漂浮在虚空之中，半透明的光幕将其整个笼罩起来。里面是蓝天白云，鸟语花香，建筑全是混搭风格，现代化的钢筋水泥与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共同存在于这片土地上，高耸入云的岩山上，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而山间小径的入口出，却有一座暗红色的鸟居静静伫立。
静谧。
奇特。
但绝不破败，恰恰相反，这个地方散发着勃勃的生气。
这就是未来的人类，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吗？
不知道为什么，钟离忽然有了一种漂泊许久，终于回到家的感觉。然而不管是他的家人，还是那些不知名的陌生人，此时都早已化为尘土。天上地下，能够被称作人类的，只剩下他独自一个。
“他们在什么地方？”
沉默了很久，钟离说道：“艾利奥特，我想去看看他们……的墓碑。”
“离大人……”
路上已经互通过姓名，艾利奥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顿了顿才回答道：“没有坟墓，当年虚族和兽人做得非常彻底，他们……毁掉了所有的遗体。”
“为什么？”
钟离心中猛地升腾起一股没来由的怒气：“灭族还不够吗？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顿了一下，他自己反应过来：“是为了毁掉所有的DNA信息……”
可为什么？
要知道很多遗落的东西，都需要人类的血统作为打开的钥匙。譬如这个圣墟，外面围绕着一层数万公里厚的乳白色烟尘，里面每一颗细小的微粒，都是一个个纳米机械，它们不光能选择性地隔绝信号传导，还会像附骨之疽一样，将来犯之敌蚕食殆尽，并且将对方的资源和能量转化为己方增殖进化的食粮。强行突破是自寻死路，而想通过这层防御的唯一办法，就是由一个纯血人类带路。
据钟离所知，兽人拥有克隆技术。毫无疑问，如果他们掌握了人类的核信息，就能反过来将人类这个种族牢牢掌握在手中，从而站在人类的基础上飞速发展——最起码也不至于这么多年也无法踏进圣墟一步。
“不需要知道兽人怎么想。”
艾利奥特淡淡开口，金色眼眸中透出彻骨的冷意：“只需要杀光他们就可以了。”
“……”
钟离笑了笑：“是啊。”
艾利奥特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低落，从身边一个大虫子翅膀底下摸出本书来，默默地递给了他。
钟离疑惑地接过来，朝封面上一看：白雪公主。
钟离：…………
虽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但时隔那么久，再次看到地球上流传的童话故事，他还是很高兴的，于是随手就翻了翻。
艾利奥特观察了他一会，又摸出一个泰迪熊，一套乐高积木，一把玩具枪，全都一股脑儿地堆在了钟离面前。
钟离再迟钝，也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为什么要给我玩具？”
艾利奥特严肃地回答：“造物主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造物主在你们眼里就这个形象吗？！
“……成年造物主不喜欢。”
钟离决定解释一下：“小造物主才喜欢。”
这种情况明显出乎艾利奥特的意料之外，他一下愣住了。另外一个虫族抓住了表现的机会，眉飞色舞地找出一个肯*基的全家桶来，兴冲冲地塞到钟离手里：“不想玩的话，就先吃点东西吧。这是我特意带过来的，据说是怀旧复古风的零食，根据资料考证，造物主应该不论年龄大小都很喜欢的。”
垃圾食品啥的，他还真是挺喜欢的，但是……
钟离朝纸桶里看了一眼，忍不住开口：“凡光，那什么，这不是空的吗？”
“啊？”
身型娇小的少年吃惊地反问：“里面应该装东西的吗？”
钟离比他更吃惊：“不然吃什么，要么你吃一个给我看看。”
“真的可以吗？”
万万没想到，耿直的凡光居然一脸惊喜地把纸桶接了过去，十分自然地撕下一大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吞咽下去，还砸吧砸吧嘴，用无比憧憬的语气自言自语道：“甜甜的还挺好吃的，不知道造物主是用什么做的，尝起来好像是纸啊。”
不是像，那就是纸吧！所以说你们到底对人类这个物种有什么可怕的误会啊？！
钟离无语地看着他，实在不忍戳穿他彩虹色的幻想。反正虫族牙口胃口都挺好的，吃点纸下去，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咳咳，不谈这个了。”
干咳几声，钟离扯开话题道：“我现在肚子不算太饿，还不用进食。比起这个，我更想去那些房子里看看。圣墟里很安全，但我们总要出去的。为了不要一探头就被帝国军队给围住，我觉得咱们有必要去找一找，这里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
就在钟离与虫族一起在圣墟中翻找的时候，锡克帝国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
三大家族的代表齐聚一堂，叶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叶天澄一手支着下颌，微笑地看着对面两人争得脸红脖子粗。
王晟看着他那双眯缝眼就觉得厌烦，一把推开阿尔瓦，转向他冷冰冰道：“对于这件事，你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叶天澄笑容不变，端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慢悠悠说道：“不好意思，不小心看你们吵架，看得入了迷。话说回来，比起叶家的意见，你们不是更在意沈叶的态度吗？”
王晟一噎：“怎么可能，沈叶说到底，不过是一只看家狗而已。”
“那你还不肯将朗风收押？”阿尔瓦冷笑一声：“话说得好听，如果真的见到沈叶，你恐怕忍不住会全身发抖吧，懦夫。”
王晟眼皮一跳：“我只是出于大局考虑而已，现在有虫族的威胁，一旦真的逼反沈叶，事情将会彻底不可收拾。”
“沈叶不会反的。”叶天澄摇了摇头：“因为他爱国，他比在座的我们都要爱国。事实上，他根本没有竭尽全力营救朗风，因为那个愣头青在凡尔赛，做得实在是太过头了。”
“不管怎么样，”王晟说道：“沈叶不会允许我们对朗风刑讯逼供。”
“但根据调查，朗风跟那个被虫族带走的人，关系非同一般。”阿尔瓦皱眉道：“我们不能简单地放过这条线索。”
“我同意你的说法。”叶天澄动作优雅地放下茶杯：“但我们没必要那么粗暴，不是吗？我有一种预感，虫族其实没有离开太远。就让朗风成为一个饵吧……”
唇边的微笑扩大，露出了尖利的獠牙，他轻轻笑道：“瞧一瞧，到底能钓上几条大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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