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撤离
尽管钟离在第一时间就闭上了眼睛，但爆炸产生的剧烈闪光，还是让他在数分钟内无法看清眼前的东西。
耳边传来沙沙声，仿佛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肩膀上。钟离抬手，正好碰到了一个硬币大小的玩意，半球形的长着硬壳，表面凹凸不平，底下密密麻麻的好像长着十多条……腿？
全身的汗毛都在那一刹那竖了起来，他条件反射地就想将手里的东西给丢了出去，谁知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圆圆胖胖的虫子以完全不符合自己外形的敏捷动作，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身抱住了他的手指。
指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地刺痛，与此同时，钟离的脑海中多了一个声音。
“各项数据核对完毕，3，2，1，身份确认完毕。”
话音刚落，下一秒，驾驶舱传来金属被压折而特有的吱嘎声，舱室像纸一样被轻而易举地撕开，水银般的星光从破口处流泻而入，钟离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望向上方银发的男人。那人面无表情，身上带着仿佛远古神祇，或魔鬼所特有的尊贵与残酷，美丽与野蛮相混合的气质。那近乎完美的面容是造物主的杰作，搭配着一双无机质的金色眼眸，给人一种虚幻感，美得似乎一触即碎。
这就是传说中的……虫族？
钟离的心里，近乎本能地浮起一个猜测。没等回过神来，他就被对方抱了起来，带到半空之中。周围似乎有个保护罩，即便在数万米的高度，钟离也没有感觉到寒冷与缺氧导致的不适。但那一刻，几百道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他不由抬起头，注意到其中有一只类似于螳螂，缺了半边身体的巨大虫子——刚刚就是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下了那次避无可避的致命攻击。
“我们为您而生，我们为您而死。”
银发男人平静地开口：“时隔千年，我们终于再次找到了生命的意义。”
所有人都低下头，对钟离无声地行礼。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他们的礼节如此简单，他们的态度这样平淡，但钟离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句话，这里在场的所有虫族，都会不带一丝犹豫地奔向地狱。
这就是……虫族。
此时此刻，军队正迅速地调动，无数的武器指向了这个方向。虫族鼓动双翼，居高临下地俯瞰这一切，身上战意高涨，只有数百人，却像是有千军万马。
战争一触即发。
钟离终于回过神来，抿唇问道：“我……想离开这里，有什么脱身的方法吗？”
“……还剩下一点能量。”银发男人愣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可以进行近距离传送。”
“那么，我们现在就走吧。”钟离最后朝凡尔赛行星看了一眼，但那里肉眼不可及，唯有一片漆黑。叹了口气，他轻声说道：“找个地方休整，然后离开锡克帝国。”
钟离并不希望虫族与兽人为敌，但朗风并不知道高空发生的对话。
虫族出现的那一刻，无数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翻滚，而从前有意无意忽略的疑点，也跟着纷纷冒了出来，在他的心中搅起了滔天的巨浪。
如果阿雪是……那么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周边人声沸腾，但没有一句话能传到他的耳朵里，直到先前那个卷发女人疯狂地扑向他，攥着他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尖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那是虫族，比你之前说的数量还要多！快点动手，不然我们都会死的，不，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朗风怔怔地低下头，看着那张满是惊恐、妆容乱七八糟的脸。
卷发女人抬手就想给他一个巴掌，却被旁边的卫兵扣住了手腕，在被强制拉开的瞬间，她忽然捂住脸，崩溃地大哭起来：“你既然从执政长那里抢到了权限，就对我们负责啊！我做错什么了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她的声音高亢尖利，仿佛指甲重重地划过玻璃。
责任，这个词在朗风的一生中无数次地出现，仿佛一个恶毒的、挥之不去的诅咒。
“放开她。”
闭了闭眼睛，朗风沉声开口：“她说得对，我要对凡尔赛星系的所有人负责。孟城，达摩克利斯之剑要多久能够赶到银川？”
下属回答：“大约10分钟后。”
“立刻让达摩克利斯之剑出发。”
朗风下令道：“动用银川上的所有常规武器，不用考虑弹药库存，不要考虑伤亡，10分钟，务必将对方拖在那里。”
“等等，居然要动用达摩克利斯之剑。”
凡尔赛执政长朝屏幕扫了一眼，开口连珠炮般地质问道：“你不会是想毁尸灭迹吧？虫族到底为什么会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那个飞行器里的到底是谁，我刚刚看到你收到了一条信息，之后情绪就不大对，那条信息是那个人发来的吗，你是不是认识那个人？！”
朗风不为所动，只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你想死？”
执政长脸上的肥肉颤了一下，那双细长的眼睛眯得几乎要看不见了：“什么意思，你在威胁我吗？”
“不，只是现在是战时，而对手是虫族精英。”
朗风回答：“如果你有信心击败对手，让自己好好地活下来，我完全可以把权限交还给你。如果不行，那就请闭嘴，不要在我身边指手画脚。”
作为帝国边军中声名显赫、数一数二的将领，朗风的带兵能力毋庸置疑。事实上，这也是他在夺权时，没有一个人敢与他正面对抗的原因。而现在，这种能力可以说是在场所有人的保命符。意识到这一点，许多人都忍不住朝执政长怒目而视。
“……”
执政长顶不住这样的压力，只能不甘不愿地冷哼一声，到底没敢再说些什么废话。
而朗风的镇静，也给了其他人以信心。人群逐渐安静下来，避难所的骚乱也逐渐平息下来。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们，人们都瑟缩着低头祈祷。
即便数千年前，他们亲手毁灭了人类。但这一刻，所有人却都不约而同地向着自己的造物主祈求恩典，祈求怜悯，祈求生存。
——祈求自己的造物主，能够再一次为了他们，于连绵的炮火中粉身碎骨。
听着那些祷词，朗风的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有什么好看不惯的，他跟这些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两样，不是吗？
屏幕之上，上百道凌厉的攻击飞向了目标，灿烂的火光映照在朗风空茫的眼底。不管虫族是打算闪避还是硬抗，下一波攻击已经整装待发。虫族或许能抵挡住这种紧密的攻势，但阿雪不大可能在这种火力之下毫发无伤。
苦涩的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朗风打算移开视线。然而就在那一刻，巨型领域展开，越来越大的黑洞吞噬了一切光亮。飞行器与虫族，毫无挣扎地消失在了漆黑的背景之中。
朗风呼吸一窒，猛地侧头看向左边的侦察屏幕。
什么都没有。
虫族提前抵达凡尔赛，无疑是通过了一次超长距离跃迁，这种技术水平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但还不至于太大地超出常规认知。然而眼前这一幕……
“探测不到，难道是进行了第二次长距离传送？”
朗风瞳孔微微扩大，不可置信道：“这不可能，虫族不可能有这种能力，这种可怕的技术只有可能来自于——”
“人类。”
执政长赶在朗风前面惊呼出声：“不会有错的，这种神迹，这一定是人类失落的技术！我要立刻向侯爵报告，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绝对不能放这些虫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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