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似真似假
次日清晨，苏卓凝为了向师父和师娘请安，早早就起身梳洗。
望着镜子中自己的模样，上一世与师父最后一次见面的情景浮现脑海……
“不许去！”师父勃然大怒，大声训斥，“看来这么多年，是我一直太宠着你了！现在你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苏卓凝虽然跪着，却仍执拗地抬起头：“我又不是不回来……”
“回来？你今日如果跟着江佑出谷一步，就再也别回来了！”师父的语气没有半分余地，表情是苏卓凝从未见过的冷峻严肃，“这么多年，即便你再怎么任性胡闹，我也从来没有罚你跪下过！甚至你不爱钻研正统的医药之术，偏偏要学些用毒用蛊的旁门左道，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让子涣陪你去捉毒蝎，还偷偷将为师珍藏多年的苗疆巫医典籍拿去，难道这些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只怪我太过纵容你了！宫里人的性子最为难测，你这么一头热地跟着他去京都，日后只会受苦！”
苏卓凝不再分辩，低下头去，死死盯住面前的地面。
一旁的傅子涣见状，也跪了下来：“师父，阿凝还小……”
“不许帮她说话！”师父猛然打断了傅子涣想要求情的话，“年纪再小，也不该糊涂成这样！现在不明不白地跟去京都，阿凝即便是与江述两情相悦，作为一个没有门楣的江湖医女，江述最多也只能纳她为侧妃！更何况现在，是她自己一厢情愿要跟去？！”
……
师父怒不可遏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后来她在药堂跪了一宿，最终还是选择了江述。傅子涣本来反对，最终劝不动她，便只能跟着苏卓凝一起离谷。
但是……苏卓凝总是隐隐觉得，师父还是向自己隐瞒了一些事情。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只要这次她不再用任性激怒师父，就能找到上一世始终没有弄清楚的那些疑虑。
……
彼时，苏卓凝不知道的是，药王师父正拿着一方手帕细细查看。
“你是不是，打算告诉阿凝……她的身世？”师娘看着药王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
“即便阿凝知道了，又能改变什么呢？”药王轻声地自言自语，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手帕攥紧。
窗外一阵清风扫过，树叶哗哗作响。
树欲静而风不止。
“师父、师娘，我来了。”门外响起苏卓凝的声音。
药王闻言，将手帕收好，说：“进来吧。”
苏卓凝推门而入，手中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茶。她恭敬地为师父和师娘沏茶，道：“我来给师父和师娘请安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阿凝这些日子长大了不少，沉稳了，也懂事了。”师娘见状，接过苏卓凝递来的茶盏，说道。
她当然怎么都猜不到，这半个月以来，看似十六岁的苏卓凝，拥有的却是一颗两世为人、早就被打磨通透的心。
想到以前种种，苏卓凝禁不住有些内疚：“以前是太任性了，以后阿凝一定不让师父师娘操心。”
药王看着苏卓凝的样子，沉声说道：“今日我叫你来请安，其实是想问什么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吧？”
“阿凝知道。”苏卓凝闻言，退开一步，在药王师父和师娘面前跪下来，解释道：“江公子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平王殿下，江述。这段时间，阿凝为江公子将体内的蛊毒去除了大半，很有起色。医者仁心，阿凝想要继续跟着江公子，直到他痊愈。”
“他的身世，我也约莫猜出了几分。只是阿凝，他昨日的反应，不仅是将你当作大夫这么简单。”
的确，昨日的那场突然求亲，苏卓凝也是没有预料到的。可现在而言，这并不影响什么。因为无论昨日江述究竟是几分试探、几分真心，都阻止不了苏卓凝要去京都的心。
想到这里，苏卓凝将头埋下去，诚恳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凝从小将师父和师娘视为父母，绝不会自己任性胡来。此次去京都，阿凝的身份只是大夫。也希望能有机会，将师父的医术发扬出去，救治更多人。至于婚姻大事，阿凝不会擅作主张的。”
“一入侯门深似海，阿凝，你还年幼，体会不了其中的道理。”
“正因为阿凝年幼，很多事情还要出去历练体验，才能懂得。师父大可放心，江公子虽然是四皇子，但也不会勉强阿凝的。不需要很久，阿凝就会回来。”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苏卓凝埋着头跪着，看不见师父的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药王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为师就准你去京都吧。”
“谢师父！”苏卓凝没想到居然能轻松过关，心里顿时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地，抬起头，却在师父和师娘的脸上看见了从未有过的担忧。她忍不住心中又是一酸，“师父师娘放心，阿凝已经不是以前的阿凝，一定可以好好照顾好自己的。”
师娘走上前，将苏卓凝扶起身，拍了拍她的手，说：“我与你师父还有话要说，你这就去收拾行囊吧。”
“好的，师娘。”苏卓凝心中稍有疑惑，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依言和师父师娘行了个礼，离开了房间。
……
正想着怎么向傅子涣辞行，苏卓凝就远远看见他站在一棵枫树旁。那背影似乎多了一份平时没有的孤绝。
她向前几步：“子涣……”
傅子涣却没有回过头来。
苏卓凝虽感奇怪，但又觉得这样背对着也好。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轻声说：“我说服了师父，明日就可以和江公子动身去京都了。”
这时候，傅子涣才转过身来。
“苏姑娘。”
是江述。
苏卓凝居然认错了人。
也是，江述在药王谷这些日子，都是借傅子涣的衣物换洗。他久病初愈，总喜欢坐着，所以苏卓凝差点忘记了，讲述站起来的身形和傅子涣是很像的。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苏卓凝解释道：“是我糊涂了，居然认错了人。”
“无妨。”江述的眉眼里闪过一丝奇妙的表情，“能听到药王同意苏姑娘随我回京，我很开心。”
苏卓凝看着他笑容里半真半假的温柔，道：“江公子的伤势已经大好了。明日一早，我们就可以出发。”
秋风扫过，几片枫叶落在了江述的肩头。
“是啊，我的伤势已经大好了。想必宫中御医也不至于无计可施。苏姑娘，你又为何偏要随我回京呢。”
苏卓凝闻言，怔愣不过一瞬，下一瞬，她走上前去轻轻拍掉了江述肩头的落叶：“不亲自去京都，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心的。况且我想要的是什么，公子应该知道。”
“又要和我打哑谜了。”江述忍不住捉住了苏卓凝为自己拍去落叶的手，“苏姑娘，你究竟想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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