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三十一只汪
男孩的低语和亲吻那么诚挚，温柔到胡桃不由得搂住他的脖子，全心全意宣泄着情绪，哭了个痛快。
杨夏侧着头蹭了蹭她的脑袋，也停了话头。
胡桃猜测她身上的气味一定不好闻，她喝酒吐没吐也记不清了，反倒是杨夏的身上香香的，有股令人安心的味道。
她慢慢平静下来，声如蚊呐道：“对不起。”
对不起，一直让你这么担惊受怕。
杨夏先是说了声：“乖。”
然后又轻声道：“你永远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欠了你的。”
上一世欠了太多，所以这一世要还。
胡桃以为他在调侃自己，破涕为笑，顺手拍了他一下。
杨夏也不气，顺着她那一下起身，不再压着她而是坐到病床另一边，腿垂在床侧，胡桃身上的压力果然骤减。
胡桃这才注意到已经是晚上了，愣了下问：“我是不是要在医院住一晚？”
杨夏嗯了一声，帮她整理了一下被弄乱的被子，盖好后说：“简妙阳送你过来的，应该是不放心你定了个单人病房，让你观察一晚。”
胡桃了悟，确实像简妙阳的手笔，家里有钱去医院要么是专家看诊，要么就是单人病房。
倒也好，她反正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相处。
“那你呢？”胡桃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待会儿回去？”
杨夏手指还勾着被子，听她这么一说，眨眼间脱了鞋，撩起被子缩了进去。
两人蓦然变成了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他侧躺着单手托腮，大言不惭道：“不回去，在这睡。”
胡桃无奈，得到这个答案竟然一点儿也不惊讶，怕他躺的不舒服还往后退了退。
越是和杨夏相处时间越长，她越是明白了他的性子，跟汪汪差不多，总结来说四个字：卖乖黏人。
既然杨夏的问题解决了，胡桃就有功夫想起了另一位，摸索了一下衣服，问他：“你有看到我的手机放到哪了吗？”
“找手机干什么？”杨夏皱眉：“你刚好一点更应该好好休息，不要玩手机。”
胡桃斜他，心想：他还有脸说这个，刚刚闹她的是谁？
解释了一句：“给简妙阳报个平安，告诉她我醒了没事了。”
杨夏松开眉头，心念一转想到了什么，抱住胡桃不让她动，靠着她说：“天晚了别打扰别人，明天再说也不迟。”
“……那好吧。”
胡桃没再纠结这个事，被抱得紧了才想起来害羞。
说起来，和杨夏睡一个床上睡一晚……这真的有利于她恢复吗？
手顺势搭在杨夏的腰上，胡桃发现他是真的纤瘦，就算隔着两层秋季校服，抱起来感觉也没多少肉。
这才像个十六岁男生的样子了，他的身高和懂事总是让她有种他是大人的错觉。
杨夏一时也感慨良多，抱着胡桃睡觉这种事，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这是两生两世的第一次。
他们之间的距离，从隔着一个屏幕开始，到后来隔了一个生死。
他更是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能和她躺在一个床上，听她的呼吸和心跳。
溢出来的欢喜酸酸涩涩，杨夏拍了拍胡桃的背问：“你还睡得着吗？”
胡桃摇头，实话实说：“我一点儿也不困，但身子感觉还有点虚，应该再睡会儿养养神的。”
昏睡了五个多小时要酝酿困意应该很困难，杨夏想了想，突发奇想道：“那我读睡前故事哄你睡怎么样？”
“好啊。”胡桃点头看着他笑：“是不是哪个女生教你的，怎么知道这个办法？”
杨夏摇摇头，觉得实在是冤枉。
还能有谁，还不是她。
上辈子胡桃和他默认网恋后，两人除了平常发消息，就是语音沟通感情。有时几个小时的语音通话，胡桃还会截图保存放在相册里，说是万一以后两人分道扬镳在现实中找了新的恋人，也能留个纪念。
而他记忆犹新的就是，胡桃格外喜欢听故事，也许是作者的癖好，总要求他睡前语音时来一段。
他讲多了还背下来了几个，现在把以前记忆中的故事讲出来哄她睡觉，简直是顺手拈来。
杨夏压低嗓音说话时，很有磁性，尤其是胡桃现在埋在他怀里，感受他胸腔随着说话一起一伏的震动，听得认真了，真的感觉四肢软绵绵的，心里也是无处不安宁，没过一会儿就困了。
快要睡着前，她正好听到他念到一句。
——“那个小村庄的中年邮差自言自语着‘这样荒凉的路还要走多久呢？’他一想到必须在这无花无树充满尘土的路上，独自一人踩着脚踏车度过他的人生时，心中总是有些遗憾。”
胡桃合上了眼。
似乎做了个美梦。
梦里她就是那个邮差，日夜兼程不辞辛苦送了一封又一封的情信家书给别人家，她以为这条荒凉的工作路上，永远都要一个人这样下去了。
突然有一天她发现有一封署名是她的信，信里洋洋洒洒写着都是少年的爱意，自此路上多了一个和杨夏样貌同样的人，不管早上还是晚上，天晴还是下雨，她的单车后座永远都有他。
而每次结束了工作，他都会递来一封情信给自己。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到了她再也骑不动单车送不动信件，辞去了邮差的时候……
他写的情信也早就变成了家书，那条荒凉的路上不知是谁种了种子，花开了一路。
第二天醒来，胡桃一回头，看到杨夏的脸，她才后知后觉。
不管是那故事里的邮差，还是梦里的她，和现实中的她何其相似。
追求写作的荒野路上她一个人前行了太久，她一路走一路写，笔下都是爱情故事，却没有一个与自己相关，本来以为会一直这样下去，可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个小狗一样黏人的少年。
他默默无声，与她同行，义无反顾，陪伴了好久。
一个与她有关的爱情故事，迟来了二十几年诞生。
她垂眸笑了笑，更加坚定了决心，她不可能放弃‘桃子’的笔名，《隔壁家小哥哥》她还没有写完，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路走。
杨夏被吵醒，刚掀了掀眼皮，一个柔软的物体压了过来。
眼皮上被吻了一下。
他唰地睁眼，愣愣看着胡桃。
胡桃笑着回视，等他说话。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杨夏上来就是一句：“我这梦也太不给力了，怎么能亲眼皮不亲嘴！”
胡桃：“……”
*
简妙阳收到消息过来的时候，胡桃正披着杨夏的校服外套坐在床上玩手机，杨夏站在一边泪眼惺忪小声打哈欠。
走近了和胡桃说话，简妙阳发现床上用来给病人掂腰的枕头和胡桃的枕头并排横放，微微凹陷，显然有人睡过。
“……”这两人昨晚不会一起睡在这里的吧？
胡桃下了床，把校服递给杨夏，催促他：“快去上学，我和简妙阳退了房就回家去了，不用你陪着。”
杨夏乖乖哦了一声，小声道：“晚上用完了白天就不要我了。”
可简妙阳又不是聋子，听到后更是：“……”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胡桃要生气，杨夏马上往外走，“好了，我走了！得赶紧去学校补昨天作业。”
胡桃被气笑，不再看他，整理了一番也和简妙阳离开了医院。
路上坐在简妙阳的爱车里，两人说着话。
简妙阳抱怨：“你昨晚醒来怎么没跟我说，害我担心一晚上。”
“杨夏没让，说怕吵你。”
简妙阳瞪眼：“……他说的？”
看胡桃点头，简妙阳想着不应该啊，昨天明明特意提醒过杨夏一醒来就跟她说的。
除非，他是故意的。
简妙阳电光石闪想到那个凹陷的枕头，忽然明悟。
又忍不住笑了声，惹得胡桃一脸疑惑看她：“笑什么？”
“没什么。”简妙阳打了下转盘，促狭道：“只是突然认识到年纪小的人心思可不一定小。”
她说完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转而道：“你光是意志消沉也是没用的，迟早还是得面对抄袭的事，喝了多少酒都没用的，编辑现在不保你了，你如果还想要用这个笔名还得自己来解决。”
胡桃点头：“恩，我想通了，一开始我是觉得我发了时间证明的动态，对方会接招或者让流言停止，现在看来是没用，我得逼对方回应才行。”
“怎么逼？”简妙阳觉得对方就是吃定自己背景大，任尔东西南北风，它岿然不动，不回应、不议论、不表态，没人拿它有办法。
胡桃微笑，丢下两个字来：“卖惨。”
说完她打开手机，哒哒哒打字。
简妙阳挑眉：“卖惨？怎么卖？”
胡桃停下动作，把手里的手机凑到她面前让她看了一眼。
一晃而过的是胡桃喝醉酒躺在医院病床的照片，角度选的很好没露脸，但是任谁一看都能看出主人公的境况。
胡桃继续说：“我记得你的微博因为你到处旅游分享美食美男美景图片，所以粉丝特别多是吧？”
简妙阳停车等红灯，下意识点头。
“有多少？”
“几十万吧，现在有旅游爱好的人挺多的。”
“那平常你的动态你的粉丝都看吗？”
“看啊，而且她们因为羡慕很喜欢转发我的微博。”
胡桃把手机递给她：“登陆你的微博。”
简妙阳瞥了眼：“……干嘛？”
“转发我刚给你看带照片的那条动态。”
简妙阳照做：“然后呢？”
胡桃指挥道：“再加上昨天我给你私发的让你陪我喝酒的聊天记录也贴上去，把我抑郁喝酒到酒精中毒入院的事写上去。”
“……”还真是卖的一把好惨。
简妙阳翻着聊天记录准备截图，忽然觉得不对。
她猛地往前一拍，整个人都暴躁了：“好啊你胡桃！”
车喇叭被无意中拍到爆发出尖利的声响，简妙阳不管不顾，气急冷笑：“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昨天故意喝酒喝到酒精中毒昏迷的？啊？！”
胡桃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缓缓道：“卖惨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我该趁热打铁才行。”
简妙阳还在气头上，闻言怒哼道：“你又要做什么？”
胡桃回头，面无表情道：“我要反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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