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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2 章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正站在这个古朴华美的玉盒跟前时,虞兰仍是控制不住内心的恐慌和胆怯。

  动用不问谷及皇族两大势力倾力搜寻、集天地灵气数百年一生、可起死回生凝肉塑骨的圣药陆荷,就放在这个玉盒里。

  李彦玦轻轻环住她,镇定温柔的声音里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打开吧。”

  虞兰咽了咽唾沫。指尖搭上玉盒的锁扣。

  喀哒一声轻响,玉盒缓缓开启。

  仿若漫天的星光月华都被收集进这样一个小小的盒子里,再瞬间爆发出来。二人都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已是华光惊天起,莲香溢九重。

  九九八十一片重瓣层层叠叠,玉色光华浮动流转,惊人的灵气磅礴汹涌几乎凝为实质,以玉盒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虞兰深吸了一口气。运转心法意识内潜,可以看到破损的筋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

  圣药陆荷。她活下去的唯一可能。

  临安之后,虞兰以为自己此生已经遇到过两株陆荷,绝对是赚够本儿了。想要再偶遇一株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却偏偏有个人倔得要死,桀骜固执一意孤行,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硬生生从刀山血海里破开条路,金甲圣衣浑身浴血,将陆荷递到她跟前。

  李彦玦从震惊中回过神,欣喜道:“不愧是天下第一圣药,西夏王果然是将它随身带着。虞兰这下你再也……”声音在看到虞兰满脸的水光时戛然而止。

  他有些慌乱的抚上虞兰的脸,优雅锐利的剑眉紧紧皱起:“虞兰?怎么了?是这陆荷有何不对?还是你哪里不舒服?”

  虞兰摇头,大滴大滴的泪珠争先恐后的从眼眶中滚落,顺着尖细的下颌砸到地上,回握住他的手笑道:“我只是,只是太开心了。”

  李彦玦顿了顿,似是明白了什么轻轻叹了口气,将虞兰拥入怀中:“傻瓜。我答应过你一定不会让你出事。过去你所承受的那些痛苦我没有办法替你分担,但今后的每一天,我定会护你平安欢喜,永乐永寿。时候不早了,我们启程回去吧,还有人在等着你呢。”

  虞兰抱住他,带着满腔的心安欢喜轻声应道:“好。”

  为了迅速追击作战,李彦玦此番带出来的都是骑兵。大军天一亮便启程,等到了关外的祁连山已经是暮色四合。那日连玉绑了虞兰后以乌骓马的速度到西夏军大营却足足走了一天半。看来为了防止虞兰暗中留什么后招为秦军指路,连玉带着她绕了不少冤枉路。不过连玉再心思缜密怕也料想不到会有小白这么个作弊器。

  斥候前锋在前,虞兰等人居中,后面便是西夏皇族重臣等一众俘虏。说起来这西夏也是倒霉催的。本来李彦玦都准备收兵不打了,偏偏西夏疑有诡计派连玉过来探查军情。连玉又偏偏绑了虞兰。这可不是专拔龙之逆鳞,上赶着作死么。

  这么一想的话,连玉倒是为剿灭西夏出了不小的力啊。啧啧。

  溱潼关巍峨高耸的城门很快便近在眼前。虞兰看着城头上古朴凝重的“溱潼关”三个大字,心中颇有感慨。此番被绑前后不过四五天时间,再回来,却仿如隔世一般。

  大军驻扎在城外,只一众亲卫兵随李彦玦虞兰等人入城,直奔运至客栈而去。

  刚进门,虞兰就被迎面扑上来的一道影子紧紧抱住,随之而来的便是震耳欲聋的哭诉声:

  “小姐!奴婢总算找到你啦!你怎么一个人走了也不带着奴婢啊!是奴婢做错了什么小姐不要奴婢了吗!”

  看看早就跳到李彦玦身上、将脑袋藏进羽毛里的小白,虞兰认命的叹了口气,将绿腰扶起来,轻声安慰道:“没有,哪能呢,我不要谁也不会不要绿腰你的啊。我那些银子私产还在你那收着呢。乖,别哭了啊。要不咱们先进屋?”一大厅的人都往这边看着呢,多尴尬呀。

  “对对对,”绿腰打着哭嗝抬起头,一边不着痕迹的将迎上来的小绿挤到一边,一边自责道:“小姐你刚回来,一定是累了乏了,我这就让人准备热水送到房里,奴婢伺候小姐洗漱。”

  运至客栈面积不小,共有三层。第三层的天字号又以楼梯为界分为两段,每段是隔着走廊相对的两排。上了楼梯左转的一三五号,对面则是二四六号。楼梯右侧则是七九以及相对的八十号。

  虞兰住的自然还是之前的天字一号。李彦玦在对面的二号。剩下的三四五六都住满了,琴酒便住了与虞兰楼道相隔的七号。

  马背上颠簸一天之后能泡一个暖呼呼的热水澡,那着实是身心舒畅。

  虞兰躺在半人高的浴桶里不禁感叹道。看了一眼蹲在旁边卷着袖子擦拭得小心翼翼的绿腰,随口问道:“小绿呢?就是那个扎着俩辫子的,怎么半天没见到她了。”

  绿腰将手里的浴巾一攥,表情严肃十分警觉:“小姐你找她干嘛。你有什么事奴婢都能做,而且肯定比她做得好。”

  虞兰被她如临大敌的态度弄得一愣,转过身将她上下打量几遍,方才恍然道:“唔,你莫不是在吃她的醋罢?”

  绿腰脸一红,梗着脖子道:“哪、哪有!”

  虞兰噗嗤一声笑出来,点点她的额头:“唉,这么大个人了还和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吃醋啊。”

  绿腰手指搅在一起,低头闷声道:“奴婢怎么敢。小姐嫌奴婢做得不好另外找人伺候本就是应当的。就算为此不要奴婢了,奴婢,奴婢也是毫无怨言的。”

  琢磨着这番话味道有些不对,虞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咦,这怎么又掉眼泪了。别哭别哭,我家绿腰温柔贴心武功好,我怎么舍得不要呢,嗯?”

  绿腰抽抽鼻子,泪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控诉:“可是小姐你离开的时候就把奴婢丢下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虞兰擦掉她脸上的水迹,默了片刻轻声道:“我离谷时不过是个将死之人,身无长处。以不问谷的资源地位,无论是生活还是以后的发展,你留在谷中都比跟我一起要好得多。”

  绿腰愣住了。大滴的泪珠含在眼中一动不动。她把浴巾拧干在桶边放好,抹了把眼睛,起身后退两步然后跪下向虞兰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声音不大,语气是虞兰从未见过的决绝和郑重:

  “奴婢八岁那年得了一种奇病。我娘亲早逝,爹是个赌徒,不但不寻医问药,反而想将奴婢卖给不问谷做药奴来换取赌资。那年在迷魂林外,是小姐你说想将奴婢留下来在你身边做个随侍丫鬟,为我诊治调养,我才能保住性命,练武学艺,习得这一身本领。

  奴婢知道不问谷的主人是公子,对公子自然尊崇敬仰,感激涕零。但奴婢心中的主子从来都只有小姐一个。这辈子做人做鬼我都想服侍小姐。这些年虽然名义上我是个丫鬟,但小姐待我如亲,没对我说过一句重话,没动过我一个指甲。反而是奴婢不懂事经常给小姐你添麻烦。小姐你打也好骂也好,奴婢绝对不会有半分怨言,只求小姐万万不要丢下奴婢。这世上,奴婢,奴婢只剩下小姐了。”

  虞兰没说话。半晌后低下头眨掉眼中的水汽,应了一声:“嗯。”

  李彦玦刚泡完澡从浴桶里跨出来,房门就被嘭的一声撞开了。

  慌忙间往身上裹了一件外袍,他看着来人又是惊讶又是娇羞:“虞、虞兰?你怎么来了?”

  无视他脸上飞起的两朵小红云,虞兰几步走上前,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三两下将他身上的外袍给脱了个干净,只在腰间搭了条薄薄的床单。

  李彦玦用手护住胸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欲语还休:“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虞兰轻喝一声“别动”,然后将他挡在胸口的手拨开,果不其然便看见了那处红肿开裂渗着血迹的伤口。

  早就应该猜到的。

  他之前中的那一剑伤得极重,入肉三寸险险擦着心脉而过,几乎捅了个对穿。用药修养了那些天到底只能好个五六分,这次为了救自己领军作战日夜奔袭,怎会不引发旧伤。

  肿裂发紫的伤口颇有些触目惊心。虞兰捏了捏颤抖的手指,一言不发的开始往他身上扎针。

  眼见事情败露,李彦玦觑着虞兰的脸色打着哈哈:“就是伤口稍微裂开点,没什么大事,过几天就……”话没说完,就是一口血喷出来。

  虞兰收回拍在他胸口的手掌,将银针拔下来收好,面无表情道:“污血回流,阻塞心脉,不及时处理便会伤口感染发热,五脏衰竭而亡。你说没什么大事?”

  李彦玦脸色有些发白,蔫着脑袋怂了。

  消毒之后,虞兰拿起药瓶往他伤口上抹药,一边低声道:“为什么不说。要是我没发现,你是不是就要一直装做没事。”

  “对不起。”李彦玦握住她的手,眉眼温柔中带着些许歉疚,“我不想让你担心。”

  “如今我便不担心了么。”虞兰声音有些沙哑,任他握住左手,右手依然小心抹药:“你说不想让我有事,说今后要护我平安喜乐,可曾想过我对你也是一样的心思。倘若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却是想让我一人孤独终老么。”

  “虞兰……”李彦玦大为震动。这算是告白对吧。对吧?对吧?!

  药膏涂完,虞兰用纱布将伤口一圈圈缠好,微微叹了口气:

  “你总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找陆荷时这样,军中有疫病时是这样,帮我阻挡不问谷的探查时这样,自己受伤了还是这样。我知道你是出于爱护,想将所有危险都挡开,想将我护得滴水不漏。可是君泽,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却并不只为了做一个事事依靠你、只能躲在你身后、不知风雨疾苦的娇弱妇人。即使能力有限,我也希望可以努力成为能和你并肩而立,共同面对艰险的战友和伴侣。”

  她附身轻轻落下一吻:“你的快乐也好,痛苦也罢,所有不可预测的未来,我都想同你一起承担。我也想守护你啊。”

  李彦玦的手紧紧握起。一把将虞兰抱进怀里。喉头滚了几滚哑声道:“我们回家吧。回家就成亲。”

  还没等虞兰从这突如其来的求婚里回过神来,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是有人敲她的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是绿腰的声音:“拜见公子。”

  “虞兰在吗?”琴酒问道。视线不由自主的向屋内飘去。

  “小姐、小姐现在不在。”绿腰显得有些紧张。

  “嗯?”琴酒的视线一顿,转过来投在她身上:“去哪了?”

  “去、去…”绿腰绞着衣袖,目光看着对面永乐王爷房间紧闭的大门,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琴酒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身子便跟定住了般一动不动。目光闪烁纷杂不清。

  半晌之后,他捂住唇咳了几声,低声嘱咐道“好生照顾着”然后转身离去。瘦削冷寂的背影萧索无声。

  李彦玦屋内。

  看着坐在床边一直沉默的虞兰,李彦玦思虑再三,还是开口道:

  “你来溱潼关的这段时间,不问谷动用了全部的力量,几乎是发动整个武林甚至官府来探查你的踪迹。我虽尽力压制,但你的消息还是被透露了出去。

  琴酒是你失踪的第二天来的。那时候小白还没回来,我没办法找到你,琴酒便独自一人深入草原找了两天一夜,直至内力枯竭。小白回来后,他又与大军一道连夜奔袭。也多亏了他,我们才能破解西夏军营外的阵法,打西夏军一个措手不及。”

  李彦玦转过虞兰的肩膀,目光直视着她:“我不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选择离开必定有你自己的理由。可是虞兰,一味的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不在乎其他人,我只是不想看着你再难过痛苦。”

  扒开虞兰紧握的手掌,不出所料掌心里全是几乎渗出血迹的指甲印。他俯身在这些印子上亲了亲,眼中满是疼惜:“和他谈一谈罢。”

  虞兰极缓的眨了眨眼睛。许久后轻声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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