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杀意
“你已经有段日子没有来复诊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清丽的女医生凉子双手交叉在胸前，用她那带有压迫性的目光紧紧盯着我。
那是如同蛇一般的眸子，其中交映着某些类似金属或者夕阳的辉光。最神奇的是，即使是在我这种感知障碍的人眼中，看到的也是正常的人眼，而不是饱含血丝的邪眼。
“啊，是有很多事。不过最关键的选择已经确定了。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我若有所指的对凉子坦白。
虽然有些事是不能对一般人讲的，不过眼前这个家伙不同。这个女医生一定不是常人，甚至可以说，她也许根本就不是人。
这样的想法是我在确定沙耶的异常性之后突然意识到的。
几日不见，医生她又有了很明显的变化。
最明显的表征就是她的血肉变得更加的透明——如果说之前看起来她所“蕴含”的光是那种穿过手指的手电筒打出来的程度的话，现在已经接近皮肤本身就会发光的亮度了。
那种光芒稳定，温和，与其说是太阳光更接近纯白的月光。却带着温度。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之下，我甚至能感受到从她身上辐射而出的温暖。
在这种光芒的遮蔽之下，我已经完全看不清构成她这个存在的本身究竟是肉块还是正常的人体了。如果不是已经爱上了沙耶，可能我甚至会把她当成神明顶礼膜拜吧。
“是吗……”
她叹息着。声音具有魔性。虽然依旧不是沙耶那样纯粹的人声，却也充满了沙哑灰暗的魔性魅力。
我那被扭曲的知觉甚至感觉到，随着她的叹息，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明显的扭曲。
光变得更多了，或者说，房间变得更加明亮了——
……不，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也许是错觉吧，难得听到了类似人声的感动让我的视觉出现了幻觉。不是经常有那种说法吗？从一种感官蔓延到其他感官的现象，好像是叫共感知觉的来着。虽然我是个医科生，但多少也接触过一些案例，以稀有病症的名义所记录的案例。硬要说的话，就连我自己的情况也是共感知觉的一种体现吧？
“那么医生，我想请问一下，关于蒂雅露卡教授的消息。”
这种开门见山的询问方法一方面是为了获取更多的情报，另一方面来说，万一她还是不打算松口我也有借口直接告辞。关于这个医生的异常，看起来必须和沙耶交流一下了。
“……勾坂先生，你现在在哪一边？或者说，你已经越过了那条线吗？”
凉子眯起了眼睛，同样若有所指的，向郁纪发问道。
……她是，意识到了什么吗？
我微微一怔，心中赤红色的杀意涌起。
如果她真的意识到了我的异常，我的病症，甚至意识到了沙耶的存在，那么不管如何不舍名为凉子的存在都必须抹杀。我和沙耶的生活不容打扰，哪怕是潜在的危险也必须彻底排除。
切断，拔除，消解，然后吞噬。
——而且，必须用最可靠的方式，完全的，亲眼亲身的确认其的完全毁灭。
咕咚——
我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啊啊啊，说起来，这种充满着神圣意味的肉块又会是什么味道呢？是比其他的肉块更加的浓香或是清爽？还是和外表完全相反，肮脏恶心无法下咽呢？
“当然。”
我干涩的回答道。
随后，我便意识到了这种回答太过模糊。在完全不明自己动机的情况下，我便急忙补充道：“越过去了啊，当然是越过去了。”
“——毕竟在这边的世界没有容身之处不是吗。”
我再次无意识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因**或是其他原因变得干涩到沙哑的喉咙震动着，包含着无奈和恶意。
也许是我心中还奢求着有人理解吧。明明已经和这边的世界划清界限了，还是试图以不那么明显的方式解释给他人听。
“这样啊。”
凉子沉默了好一段时间，随后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将左侧的一个小抽屉打开了。
是要给我看蒂雅露卡博士的资料吗——我微微一愣，难以抑制自己激动的情绪，向前迈出一步。
——咔嚓。
清脆的机簧声，让我的身体瞬间麻痹。
那是来自文明世界的死亡威胁。凉子漠然的，双手握住金属质地的凶器从抽屉中离开。
“别动，勾坂先生。”
黑洞洞的枪管直直的指向我，仅仅看着就仿佛会失去勇气。
会死。
如果动的话一定会死。
不可以乱动，不然会开枪的。
开枪的话我一定会死。
混乱的思维在我脑中一瞬间涌起，如同咖啡上的拉花一般在浑浊的脑海中旋转着，最后染成纯粹的、血红色的警告——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
卧倒或者冲向前去亦或是ｓ型前进之类的应对方式不断在我脑海中出现然后被否决。
哪还有这种反应啊连腿都麻了。
冲上去什么的万一她要是开枪就完了——
保持着这样的思想，保持着对死亡的恐惧，我连移动都不敢移动。
“医、医生？”
“我说，别动。”
凉子医生再次重复道。
这闪动着圣光的肉块用她那蛇一般的瞳孔直视着我，但我从其中却看不到一点杀意。仅仅看着，似乎就能听到死去的父母在耳边轻轻笑着，那种程度的温柔。
【别动】这两个字在此刻似乎化为某种律令，以一切手段在我身上强制执行。
肩膀慢慢放下，因紧张而张开的嘴巴也合上，眼神变得温和，手指自然垂下。
仅仅是看到她的眼睛，她的意愿就以超越了语言的程度被我所理解。因为那种手段实在是太过异常，连理解都办不到的话就更别提拒绝了。名为【别动】的意愿在完全无视了我的主观抵抗的情况下在我身上发挥着作用。
“我之前还在想，勾坂先生你到底是无辜的被牵连者还是已经化身为了凶手，”随着她感情的激荡，她身上的圣光变得更加激烈，散发着水纹一般的光晕，“看来现在已经明确了。你已经杀过人了吧？或者说……”
“——你已经抛弃人类的身份了吧？勾坂先生。”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反而放开了。
说起来，曾经尝试自杀的我到底为什么又开始畏惧死亡了呢？我到底在眷恋着什么呢？
只有一个答案了吧，那就是沙耶。
我爱着沙耶，不想和她分离哪怕一天，更别说是永久。我爱着沙耶，她也爱着我，她一个人在世界上无法活下去，就正如我离开她也活不下去一样——我十分的明确内心这种感情。
这也算是一种责任感了吧。
既然如此，那么为了维护沙耶的名誉而死倒也没什么好怕的。如果正像医生所说，她是因为我抛弃了人类的身份才准备杀死我，反倒证明了我就是抛弃生命也无法抛弃沙耶。
如果能证明自己的想法的话，倒也没什么遗憾。就像旧世纪的殉教行为一样，这也算是对沙耶的殉教吧？
唯一让人放心不下的，就是沙耶啊。她要是离开了我，又该怎么办啊。
她就又是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
这么一想，反倒是眼前的这个医生，这个充满神圣意义的肉块——
“——明明连人类都不是，却站在人类的一边，真是多管闲事。”
砰——
凉子仿佛是被激怒，盛怒之下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我下意识的向左侧扑去，还是被８ｍｍ的子弹打在了右肩上，溅起了微小的血花。
呜啊呃呃呃呵呵呵呵……
一瞬间的疼痛，简直让头脑一片空白，想要叫喊，理智却不允许，只能发出漏风一般的哀鸣抽气声。
毕竟如果喊出声来外面的人一定会发现这里的异常，我就更加难以回到沙耶身边了。
足足过了三秒才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却悲哀的发现那子弹经过了消音器，似乎没有足够的动能从右肩上穿过，而是就这样卡在了里面。
……说起来，为什么没有趁机打死我？
我疑惑的抬起头，却被眼前一幕的美丽所震惊。
太美丽了。
太纯洁了。
凉子似乎昏迷了过去，手上却还紧紧握着手枪。她趴伏在办公桌上，后背堂然打开，就像一朵血肉的花朵盛开。
纯白的人形站在了花朵中心，充当着最为美丽的花蕊。
那个人形过于美丽过于无垢，就算用圣洁这个词来形容她也是一种亵渎。那种神性已经不是语言所能描绘的，仅仅目视其本体就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世界观。
遗憾的是，她的面目看不清。不过我隐隐感觉，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能使自己免于发疯。那个用天使或是神明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的存在就这样轻轻俯下身子，伸出右手，轻轻搭在我的额头上。
【乖孩子——】
在那一瞬间，莫名的感动让我就这样哭泣起来。那是充满感激与愉悦的哭泣。
我拼命的伏在地上，额头狠狠的贴向地面，毫不遮掩的哭泣着。
想要将一切献给眼前的存在。
自己，他人，一切的一切，万物，所有的美好之物。
就算杀人也无所谓。
就算自己死去也无所谓。
就算杀死无辜之人也无所谓。
就算杀死沙——
——等等。
我眼中的世界于此冻结。
“……我在，说什么？”
猛地咳嗽了一下，我茫然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我还处在刚才被手枪击倒的地方，血液都已经流成了一小滩。凉子也确实昏迷了过去，但是她的后背却是完好无损的，更别提什么神秘的存在了。
“……幻觉吗。”
看了看肩上的伤，我摇了摇头，将衣摆撕下一条将伤口草草包扎，就这样从窗口翻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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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水上由岐的５８８起点币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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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便一提，打赏的话其实咱更喜欢你们用某宝直接给咱发过来的说。点娘要吃一半实在黑，而且不到２００软妹币的打赏根本提不出来……
某宝号的话在书友群的群公告里，而群的话在书评区的置顶帖子里ｗ
你们懂的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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