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走马上任
“公子，何故站在这里？”身后传来一道浑厚的声音，楚映之一激灵，转头一看，竟是顾钊。
说起来，自从那日不欢而散，他好久没见过这位沉默寡言的侍卫了，那天自己态度恶劣，事后还怀疑他告密，现在猝不及防碰面，让他有些不自在。
顾钊是个沉默的性子，闷葫芦不开口，就这样僵持在原地。这时，书房内传来了太子殿下冷冷的声音，“还不进来。”
楚映之如临大赦，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看也不看顾钊，转身推门而入，自然也就错过了顾钊眼底压抑的深情。
“殿下早啊……”看着清贵端方的太子殿下，楚映之脑海里浮现昨日自己赖在人家怀里的囧事，不免有些尴尬。
“不早，已然日上三杆。”秦渊微微一笑，故意说道，如愿看到少年害羞地低下头，只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颈。
“殿下莫要取笑我了。”楚映之悄悄嘟囔，经过昨天的事，他对这个面冷的秦太子有所改观，在他面前不自觉放松许多，“殿下找我来何事，不会想请我用午膳吧？”
“有何不可？”秦渊挑眉，看太阳高悬，已然接近日中，说着“陪孤用膳”，便拂袖而去。
太子殿下身高腿长，楚映之小步跟在他身后，到了膳厅，他已经累的气喘吁吁。见状，秦渊到笑道，“公子身子未免有些虚，可要另上一盅补汤？”
你才虚，你全家都虚！楚映之瞪着始作俑者，敢怒不敢言。不过等看到对方递过来的锦帕，楚映之火气突然就消了，太子殿下看着冷，却很贴心嘛！
楚映之粗枝大叶，随手把擦过的帕子放在怀里，秦渊余光扫到，薄唇微动，最终什么都没说，抿了一口茶水，眼眸幽深。
“殿下，您就开开恩吧，我实在吃不下。”
侍从陆续上菜，楚映之对着这一桌“甜品”，满面苦色，他真不能理解太子殿下的口味，太子府的御膳，他无福消受啊！
秦渊让厨子给他做了别的菜色，才让少年再次展开笑颜，见状，他问道，“公子吃不惯府中膳食？”
“额……我吃不惯太甜的。”
“甜？”秦渊皱眉，又夹了一口烧鹅，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咸淡相宜，味道爽口，公子怎会觉得甜？”
“殿殿……下，您是认真的吗？”
看秦渊一脸认真，楚映之不信邪，同样夹了一口烧鹅，太子府的厨子厉害，确实味道爽口，但是，也不能掩盖它是甜的事实啊！咸淡相宜是什么鬼？要说没放盐巴他都信。
“殿下……您喜欢就好。”楚映之嘴角抽搐，他算是明白了，这位殿下的味觉异于常人，不仅猪肉羊肉不分，还分不清咸甜呢。
楚映之默默扒饭，看着殿下清贵的面容。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到一件往事。
小时候，因为没有母亲护着，他这个三王子活的连奴仆都不如，奴仆伺候好了，尚且有两顿佳肴美食，可他却天天残羹冷饭，七岁之前，他连一口甜点都没吃过。直到被楚瑶养起来，他第一次吃到柿子糖，懵懂地问道，“王姐，这是天上仙人吃的吗？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天真话惹的周围人发笑，只有楚瑶摸摸他的头，温柔的说，“之之乖，王姐带你吃更好吃的，要多少有多少。”
后来即使吃遍山珍海味，他却独钟柿子糖。想到传闻中太子殿下并不受宠，宫廷之中捧高踩低是常事，现在他如此嗜甜，莫不是当初过得太苦，在弥补之前的自己？思及此，相似的童年经历让他和秦渊深深共情了。
秦渊不知他已经被脑补成了一个被受欺凌的小可怜，只觉得少年突然变得乖巧的紧，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待到用过膳食，秦渊接过仆从递上的茶漱漱口，说道，“孤已经和工部打好招呼，公子想做什么只管做便是，若有不长眼的冲撞公子，直管找孤，孤给你撑腰。”
楚映之心里划过一丝暖流。他从小如杂草一般自由生长，即使侥幸遇到了王姐，但是楚瑶身为女子，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要给他撑腰，可笑的是，对方却是秦国的太子。
想到自己去工部是为了拿到地图，趁机逃跑，他心里五味杂陈，匆匆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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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渊给他安排一个了闲职，最普通的工部郎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工部郎中的官服也是绛红色，衬的楚映之愈发光彩照人。
“映之公子，您请。”工部尚书一大早就在官署门口侯着，想到昨日太子殿下亲自交代，“人，孤就交给你了。”他不禁抬头，看到少年俊秀的脸庞，心道如此姿容，怪不得殿下格外关照。
可是工部在六部之中地位最低，也是出了门的清水衙门，他心中疑惑，太子殿下既然如此宠爱这位映之公子，为何不把他放在实权部门，而是到了清汤寡水的工部？
不过殿下心思向来难猜，工部尚书不敢乱想，反正是得罪不起的人物，心想，兴许伺候好了，在殿下面前露个脸，就飞黄腾达了呢。楚映之在他眼里，就是个登天梯，于是分外殷勤。
“尚书大人客气，请问藏书馆在哪里？初来乍到，我什么都不懂，想先看看书。”楚映之没忘记他的目的，于公于私，他都应该先找地图。
工部尚书自然满口答应，太子殿下亲自吩咐看照的人，他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不敢指使人干活，一路把人送到藏书馆门口，说道，“公子想要翻阅什么书？历代典籍均在此处，种类繁多，不如下官吩咐小吏过来为您指引？”
已经四十高龄，笑的满脸褶子的尚书大人对十几岁的楚映之卑躬屈膝，甚至自称下官，楚映之自觉不妥，正色道，“大人折煞我了，您为我的上峰，怎可乱了尊卑。”顿了顿，“我自己随便看看，就不劳烦大人了。”
工部尚书之前听过这位楚国三王子的鼎鼎大名，以为是个尖酸刻薄之人，现在仗着太子殿下的势，必然更加嚣张。没想到见到的却是个姿容秀美的少年，言谈间文质彬彬，行动进退有度，不像传闻中那般跋扈。他有心和楚映之搞好关系，对他的要求无一不应，甚至在临走时给了他一把藏书阁的备用钥匙。
关上房门，越往里走，楚映之眉头皱的越紧，无他，太脏了！这地方平时没人来，架上的许多书卷都落了灰尘，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烟尘的味道，他忍不住捂住口鼻，一个一个寻找。
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公子在找这个吗？”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把楚映之吓了一跳，“你是谁？”
身后是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身材消瘦，面容并不出众，有着一股十足的书生气。“在下是看管藏书阁的小吏，姓姚，名书楠。方太唐突，吓到了公子，实在抱歉。
他的声音平和而温润，态度谦和，让楚映之顿时好感倍增，于是拱手行了一礼，“我姓楚，名映之，姚兄有礼了。”又道，“不怪姚兄，我刚才在找东西，没注意到你，失礼了。”
“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映之公子？”听到他的名字，对方显得有些兴奋，让楚映之暗忖，“传说中？难道我在秦国很出名？”
“公子是不是在找这个？”姚书楠亮出手中的卷轴，楚映之眼前一亮，“就是它！”只见上面写着六个大字，“秦国水经集注”。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楚映之眉开眼笑，“姚兄怎知我在找这个东西？”
修水渠，最重要的是搞清楚秦国的河道布局，这样才能引水入渠，秦国最大的河流是湘江，其中支流无数，若想引湘江水来灌溉良田，那么水流分布图必不可少。
“这藏书阁每个区域各有分类，我看映之公子在水域河道这块儿徘徊，便猜测你应该对水流感兴趣，而水经集注，是目前记载最全的书了。”姚书楠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想不到姚书楠看着呆呆的，却如此观察入微，楚映之内心赞叹，这样的人被打发在这儿，看守一堆死书，实在是埋没人才，刚好他又帮了自己的忙，于是笑道，“多谢姚兄，既然找到了，不如我们去喝一杯？”
“不行不行。”姚书楠连忙摆摆手，说道，“衙门有禁令，不可在署衙饮酒，”
楚映之倒是不知道这个，初来乍到，公然违背禁令确实不妥，黑黝黝的眼珠咕噜一转，“不在署衙不就好了？我来时看到旁边有个小酒馆，此时人正少，适合小酌一杯。”
姚书楠也不是迂腐之人，加上他早就最这位映之公子充满好奇，欣然答应。
两人对坐畅饮，言谈之中，楚映之惊奇地发现，这个姚书楠，虽然在某些事情上呆呆的，有着书生惯有的执拗，可他竟对水利勘测一事相当精通，甚至对邑城附近的地形十分熟悉，他如是说，“那水经注已是十年前所著，如今有些河流干涸，有些甚至已经变道，所以不太准确，我闲来无事，便去王城附近走了走，又做了新的标注。”
楚映之目瞪口呆，好家伙，他是挖到宝了！怪不得水经集注一丝灰尘都没有，原来竟是如此，他可得好好为殿下拉拢住这个人才！楚映之看着对方腼腆的笑，目光灼灼。
而被他惦记的太子殿下，此时正在酒馆外，看着里面的两人谈笑风生，驻足良久。
今日是楚映之走马上任第一天，一个早上，太子殿下心思不定。他是别国质子，旁人会不会因此而看轻他？少年为他办事，断没有让他受委屈的道理！
下朝之后溜达着就到了工部，他要亲自过来一趟，看看少年是否安好。没想到却看到了这一幕，少年在别人面前笑的如此开怀！
“殿下，还去吗？”
秦渊浑身散发冷气，身边的内侍颤颤巍巍问道，生怕太子突然暴怒，殃及池鱼。
“去！”秦渊咬着牙，撩起下摆，朝两人大步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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