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丢盔卸甲

　　5丢盔卸甲

　　“薛苗苗小姐。其实你喜欢我很久了吧？”

　　高宜臼喊话的嗓门颇大，大到足以惊动了在场的宾客。高朋满室的会场之内，人们应声向着露台方向看到。一时间面向场内观众的薛苗苗如同遭受了雨点般密集的利箭攒射过来，饶是情商再高，面具再厚，我也禁不住羞得满脸通红。

　　我下意识地握了握拳，感到满口的牙齿都在上下打颤。咯噔咯噔的骨质相敲的声音传到耳膜上来。我怎么这么傻？公然与志高公子为敌呢？

　　现在他轻佻而狎昵的一句高喊，已经足够让我在众人面前万劫不复。

　　夜店女公关的私生活向来如同雏女的贞操一般神秘而神圣，在奉行只卖笑不卖身，永远不会和客人谈恋爱的志高俱乐部。女公关的恋情就是对喜欢她追捧她的客人的最大不忠，而毁掉一个女公关的身价，通常只需要毁掉她完全没有男朋友的外在形象。这在圈内，是一个人尽皆知的秘密。

　　然而，志高公子高宜臼一语打破了它。难怪热闹有序的酒会，突然因为高公子的一声主权宣示声明骤然变得鸦雀无声。我知道，我和高宜臼联手打造了今晚的最大闹剧。我们引发了场内的轰动。相熟的一帮商界大佬们，或许早就练就了所谓处变不惊的气度，不过停下口中的话题，对突发的绯闻默然一笑，而大佬们携来的女伴和正在充当女伴的女公关们则齐刷刷把目光对准了我。有几个沉不住气的年轻女孩，一副眼珠子快要掉出来的样子。

　　我细细分辨面前众人的临场反应了。反正女人和女人之间，除了嫉妒也很少有像样的合作，但眼下的胶着的局面又同样不适合我马上对事态进行解释。高宜臼已经打定主意要在此败坏我作为女公关的声誉了。我从来没有想到，志高公子竟然有着针头大小的心眼儿。

　　可眼下，我转过头去与他对质，便坐实了心虚的罪名，让场内人更加觉得我们之间存在不轨的关系。

　　我决定冷淡处之，拒绝和一个丧失基本欢场道德的男人正面对话，在众人已经不再向我注目的时候，我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

　　“还不停下吗？我又没有说过要拒绝你。”

　　我能感到背后的声音越来越响了，响到再次激起观众们的收听愿望。

　　我仍旧置之不理。任凭身后的高宜臼口中狂言。

　　“停下来！花艺师薛苗苗！”不向后看，我也能够感到站在原地的男人向前开始移动了，因为会场里的女士们开始不断地窃窃私语，目光和手势都向着我的身后指指戳戳。

　　我镇定的外表之下，到底敌不过慢慢从脚底下浮起的无力感。这个男人究竟在我的背后搞出了什么肮脏而下流的小动作。我被迫停下了步伐。但仍旧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似乎对我的静止表现出十足的满意，本来健步追逐而来的高宜臼也停下了脚步。

　　他笑得十分开心，就像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而乖乖站定一般。

　　“我也喜欢你。薛苗苗！你不用再气呼呼地离开啦！”

　　有一枚重磅炸弹在我的头顶和会场炸响。

　　窃窃私语变成了小声指责，我能听到“不要脸”三个字，也能听到“bitch”这个单词。眼底又有水汽不争气地想要浮上来，眼前的人物在一瞬间都成为了模糊的影子，但我知道，无论如何我不能够伸手揩拭，更不能口出恶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现在的我，百口莫辩，一如五年前，根本被那个可恶的男人再次逼到了无法回旋的角落，纵有委屈和不甘亦无法准确申明自己的立场。只能当作没有听到外界的声音，包括高宜臼的和在场观众的。

　　不能让时空停滞在当下，我鼓起勇气，决定向前迈出一步，孰料如同灌了铅又如同散了架的小腿竟然不争气地抖了起来。十厘米的细高跟顿时从牢牢的地基和性感的武器，变身为倾倒的大厦和下陷的沼泽。

　　我看不清眼前的路，也扎不住脚下的根。只在用残存的理智控制整个身子的平衡，艰难地跨出了看似稳健的一小步。我是志高的头牌女公关，我不能在这样的场合下丢盔卸甲。

　　“不听话吗？不要走。是真的！不要转身！不要走！”

　　我觉得我的耳朵听力也在模糊，男人的声音听起来竟然变了调，由轻松地变成了焦急的，甚至迫切的！可我哪里会理会他的一点点转变。

　　“待在那儿！不要动！”

　　高宜臼最后的声线几乎是在暴吼了。身后如暴风雨般的疾走大动作传来，我恨恨地想，在这样公共场合，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你还敢再次捏住我的手腕不放不成！

　　然而，下一秒，一切都来不及了。我只感觉肩前一凉，在低头的瞬间，高宜臼已经赶到我面前来，一个旋身，把我紧紧抱在了他的怀里。

　　有那么一刻，我再也看不到场内的目光，只听到整场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呼，而下一刻，我连场内的言语之声都听不到了，只余下萦绕鼻端的淡淡剃须水香氛和耳边乐队新曲交接的低沉旋律。

　　“高宜臼！”我抬头，几乎对紧紧箍着我不放的无赖男人怒目而视了。

　　高宜臼也不着恼，不过抬手把食指轻轻放在嘴边比了一个轻轻的噤声，便又立刻将我箍在了我的腰背上。

　　“刚刚说我易怒。结果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探寻的目光落在我的肩前。今天我穿了吊带款式的晚礼服，因为是露背的造型，所以内衣和礼服恰好为一体的设计。男人用好整以暇的目光直直盯住我的身体。我踩在高跟鞋上，他也将近高出我半个头，此刻他一定将我的身材一览无余了。

　　我刚想啐他一句“无耻”。可是当我下意识地低头一看，一瞬间简直连就地羞愤自尽，马上下地狱的心情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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