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神隐世界（04）
他们关闭了驾驶室所有在闪的按钮。
可惜，地铁速度不减, 依旧疾驰在黑漆漆的隧道中。
肌肉男叉腰, 站在那里：“妈的, 这是怎么回事？车长呢？都没人开车，这车是怎么动的？老子是在梦里吗？”
红发男人脸色很难看, “龙哥, 不是梦, 是真的……而且, 你注意到了没有……从刚才到现在，我们一直在过隧道……”
每个人面对恐惧的表现方式是不一样的。
有沉默, 有战栗, 有大呼小叫。
显然，肌肉男属于第三种。
只见他一把揪住白池的衣领，恶狠狠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老子解释清楚！”
“白池！”我担心道。
白池摇了摇手, 示意我不要过去。
他低头，淡淡扫了一眼肌肉男的手，说道：“放手。”
“问你话呢！你他妈的是聋子啊！”
“我再说一遍，放手。”
“老——子——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白池动手了。
他一把抓住肌肉男的手, 反手一扭, 一个擒拿, 再膝盖一顶, 瞬间反客为主, 将肌肉男摁跪在地。
“靠, 疼疼疼疼……松手松手……快松手……红毛！红毛！！！”
肌肉男哇哇大叫。
白池说：“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知道，也不会跟你们待在这儿了。这个解释满意了么？”
“满意满意。”红发男人抢先道，凑近白池和肌肉男，一脸讨好，“兄弟，你先放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
“对。对。”
白池这才松开手。
“你他妈的——”
甫一得到自由，肌肉男作势就要打，被红发男人死死抱住，“龙哥，龙哥！现在大家都是一辆车上的，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算啦，算啦！”
在红发男人的安抚下，肌肉男终于冷静下来。
他们的动静引来了另外的人。
是之前那对祖孙。
只是一见到这里三个男人剑拔弩张的气氛，那奶奶抱着孙子就往回走，行动迅捷，虎虎生风，没有一点要插手的意思。
也是十分机灵了。
红发男人看一眼奶奶离去的背影，没管她，问道：“兄弟，现在怎么办？这车……还会停下来么？”
白池说：“应该会，但是停的地方就不是我们所熟悉的了，刚刚看了一下线路图，下一站，叫做拔舌。”
“拔舌？”
肌肉男不相信，自己又抬头看了一眼。
看完就沉默了。
“怎么会有站名叫这个？是想拔掉我们的舌头么？”红发男人似乎联想到了相关画面，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不行，老子要报警！”众人中，最不像会说出这种话的肌肉男，反而提出了最令人跌破眼镜的守法建议。
我被惊着了。
肌肉男说做就做，掏出手机就开始拨110。
只是等了老半天，那头也没有传来任何回音。
“妈的！”
肌肉男将手机狠狠砸到地上。
看他那样，虽然知道机会渺茫，但白池和红发男人也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按出一连串号码。
几分钟后，两人均表情沉重地将手机收回。
没用。
打不出去。
这么看来，也联系不上白澍了。
我的眸子一暗。
怀里的铃铛无声的将下巴搁在我的手臂上，眼神无辜。
正消沉着，前方地铁车头的光线突然一变，一举冲出隧道。
两边的景致不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窟，而是连绵不绝的老树林，歪歪斜斜，次第落后。
“欸？”红发男人蓦地激动起来，指着窗外，示意我们看，“哎哎，哎！”
叮咚~
下一刻，广播里沙哑的男声就开始播报：
“拔舌——站到了，请在这一站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下一站，剪刀。”
地铁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最终停止。
哐啷。
地铁门整齐而开，一阵不知道是从哪里吹来的雾气幽幽飘了进来。
一接触到车内的光，立马消失无影。
远处，依稀还能听到风呼啸的声音。
大家面面相觑。
之前一直想下车，想下车的，可真到站了，车门大开，去留随意，大家反而都不敢了。
红发男人吞了吞口水，问我们：“下吗？”
我看向白池。
白池对我摇摇头。
“拔舌哎！”肌肉男说，“你敢？”
大家便都不说话了。
一分钟。
两分钟。
……
……
五分钟后，没等到人的车门哐啷一声关上。
地铁继续动了起来。
我听到有人松了口气。
短短五分钟，竟让我们觉得像过了一个小时那样漫长。
余光一瞥，我看到肌肉男的额头处有晶莹的东西在闪烁，仔细一看，是满头的冷汗。
地铁又动了起来，可大家并没有因此就轻松。
白池说：“小蝶，走，我们看看另外那些人，看她们有没有下车。”
不知什么原因，他将“杜小姐”换成了更亲昵的“小蝶”，不过肌肉男他们此刻的关注点在其他地方，也没有发现这细微的差别。
我们开始往回走。
肌肉男和红发男人讨论了两句，跟到了我们身后。
一行四人（再加一只猫），很快就在一个车厢内碰到了那对祖孙。
孙子被奶奶抱在怀里，扭来扭去，很不耐烦。但他的奶奶却不复一开始那神气的模样，有些发懵，有些发怵，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立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抱着孙子躲到了角落，恨不得离我们离得远远的。
白池他们从她面前走过，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注意到，当我们经过她的时候，她张了张嘴，好像想叫住我们，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终还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
“喂！这儿！”
没走多久，迎面就撞上寻过来的汉服女孩和秃头大叔。
看来，他们俩刚刚也没下车。
双方还未靠近，汉服女孩就迫不及待问道：“怎么办？刚刚我试过了，连手机都没信号了。下一站说是剪刀，你们下不下？”
“你们呢？”红发男人反问。
汉服女孩和秃头大叔对视一眼，都没表态。
肌肉男问：“现在车上就我们这几个了吗？”
大家望向彼此。
我，白池。
肌肉男，红发男人。
汉服女孩，秃头大叔。
以及不远处，那个抱着孙子悄悄观察着我们的奶奶。
汉服女孩看到祖孙俩，一下子生了恻隐之心，对她们招手，“老人家，过来，情况不对劲，你最好跟我们在一起。”
老人看了一眼白池和我，没吭声。
汉服女孩不明就里，主动跑过去，将老人搀过来，“你没发现么，这辆地铁很古怪，正在开向我们不认识的地方。你们到了站，不要乱下车，不然……不然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哎哟，哎哟。”老人哼唧了两声，握着女孩的手，步履蹒跚，“谢谢你姑娘，你人真好，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其实，我也发现不正常了……可我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老人随女孩走到我们身旁。她怀里的孙子明显不清楚目前的处境，看到我，伸头，对我做了一个奇丑无比的鬼脸。
“啪！”
不料离他最近的肌肉男看到了，直接对着他的脸就拍了一下。
小男孩一怔，待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放声大哭：“呜呜呜！奶奶！奶奶！他打我！呜呜呜呜……”
汉服女孩怒道：“你干什么！”
“妈的闭嘴！”肌肉男很暴躁，“已经上了一辆鬼车了，小东西还做出那副鬼样，是想吓死老子嘛！”
“鹏鹏乖，别哭，别哭。”充分认识到自己与肌肉男的实力差距，老人很识时务，“以后不做鬼脸了，啊。”
她咽的下这口气，汉服女孩却咽不下，“被吓了就能欺负人孩子？你怎么这么有本事呢？”
“你说什么？”肌肉男抖了抖双臂的肌肉。
汉服女孩不顾身旁拽她的秃头大叔，上前一步，梗着脖子道：“说你不是个男人。”
眼看两个人就要干起来。
秃头大叔和红发男人连忙拉架。
一个说：“都什么时候了，一人少说一句吧。”
另一个说：“龙哥，消消火，有什么事等我们出去再说。”
反倒是挑起争端的那对祖孙，看到情况不妙，迅速躲到了隔壁车厢，两边不得罪。
我刚想去帮忙，被白池拉住，“小蝶。”
“可是……”
“放心，打不起来的。”他说，“一会儿就到站了。”
就像在回应他。
几十秒后，叮咚，广播响起，又是那个沙哑的男声：
“剪刀——站到了，请在这一站下车的乘客准备下车。下一站，铁树。”
众人如同被按下了静止键，全部僵硬在原地。
只听哐啷一声，地铁门齐齐打开，露出了门外的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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