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 作风整顿
第十二部分长风破>
第一场作风整顿春节后上班第一天，市委、市政府机关作风建设大会召开。杜建杰在会上严厉批评了一部分机关工作人员“把打牌喝酒当做毕生追求的事业”，要求强化机关作风建设，提高执行力、落实力，做到工作作风更实、工作节奏更快、工作效率更高。为此，市委、市政府“两办”及纪委监察机关分别发文，提出了严禁在办公场所、工作时间打牌娱乐和上网聊天，严禁工作日午间饮酒以及酒后驾车，严禁上班无故迟到早退缺勤等具体要求。
这些禁止的内容并不新鲜，以往也出台过类似的规定。大家都晓得不去撞枪口的道理，只需收敛一些时日，待避过风头后再恢复常态不迟。然而，此次时间点比较特别，对于那些过年期间打牌喝酒意犹未尽、相约继续奋战的人们来说，无疑太扫兴了。
按照要求，接待处也向干部职工传达了相关会议和文件精神，强调必须令行禁止，不得抱有侥幸心理，做出任何违背禁令的事情。大家都纷纷表态说，要严格遵守各项工作纪律，坚决抵制懒散拖沓等不良风气。
会后，姚志明到程海平的办公室道：“一时半会儿没啥，真要这么禁止下去的话，我们还咋个搞接待哟？”
程海平说：“这些要求主要是对工作时间、办公场所的行为作出规定。假如我们的接待活动跟规定有抵触，可以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到市委迎宾馆那边去，叫钱华宏做好安排。重要的是必须谨慎，不要造成不好影响。”
姚志明茅塞顿开：“懂了，懂了。”
市上成立了机关作风整顿工作领导小组，成员单位有市委办、市政府办和市纪组宣等部门。在担任领导小组组长的童劲松的亲自指挥下，他们的明查暗访行动全面展开了。
市行政中心大楼的正门和侧门内分别架设了摄像机，镜头正对着大门口。工作人员在上午下午的上下班时段进行拍摄。如果有人被拍到迟到或早退，要立即接受就地处理。第一次是批评教育，并记录在案和通报给所在单位；第二次被拍到，就要给予停职、免职等处分。
这种捕捉方式极具威慑力，却有失公平。原因在于领导们都是乘小车出入，摄像机难以拍到也不会去拍他们的真容。那些工作人员也是讲政治的，知道领导即便迟到早退总会有正当而充足的理由。除非他脑袋真的进水了，才会去拦截和查问。不仅如此，有些正巧紧跟在领导轿车后头的私车族，即便自己算不上领导，也能得到网开一面的礼遇。
那些被拍个正着的倒霉蛋，基本上都是步行或骑车的人。
《竹岭日报》和市电视台对晒岗情况做了纪实报道，并刊登或播放了记者对部分干部和市民的采访。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肯定和拥护机关作风整顿，受访群众更是纷纷称赞：现在办事不再是门难进、脸难看、事难办了，工作人员的态度都比以前热情，服务也周到、快捷多喽！
在晒岗的同时，整顿小组还到办公场所和茶楼、酒店等营业场所暗访，查获了部分违反禁令的人员。违纪事实有上班时间迟到、缺岗的，也有关起办公室的门打麻将、斗地主的，还有在单位电脑上打游戏、QQ聊天的。其中，被查处的级别最高、违纪性质也最严重的人要数杨锐了。
据知情人透露，整顿小组的工作人员是接到一个匿名举报电话后，按照所提供的准确线索在一间按摩房里找到杨锐的。他在中午陪人喝了酒，然后到了“月朦胧”洗浴中心，下午一直没去单位上班。当时，他全身只穿了条裤衩，正躺在床上享受着一名衣着暴露的服务小姐的按摩。所有这些都进行了现场摄像。
杨锐情知不妙，在傍晚打电话给童劲松喊冤，请求到他家里拜访。
“我不在家！”童劲松冷冷道，“你想说啥我晓得。我看了你的录像，很精彩嘛！”
杨锐急忙说：“我搞清楚了，全是代庆德故意设圈套陷害我的。我待他不薄，不是我的培养跟推荐，他咋个当得上副局长哟？可这家伙野心勃勃，阴险得很。我就是听他说‘月朦胧’很正规、老板又是他朋友才跟他去的，没想到他提前溜走了还背地里举报我，简直太可恶啦！”
童劲松道：“就算是他设的圈套，你总是钻进去了。没人硬逼你钻是不是？事情都整出来摆起了，我想保也保不了你。你也是当领导的，道理都明白，不用我多讲对吧？”
杨锐带着哭腔：“童主任，您不救我我就死定喽！我那老婆您不是不晓得，没理还不饶人，这一来根本没法过日子了。无论如何，今晚您得让我当面把话说清楚哇！”
童劲松道：“今晚不行，我在陪省上客人吃饭，回家很晚。要说就明天到我办公室来说！”说罢中断了通话。
童劲松说在吃饭不假，但不是陪啥省上客人，而是整顿小组及市委办的工作人员，吃的是机关内部食堂送来的盒饭。近来他们经常加班加点，针对当天汇总的明查暗访材料提出处理意见，第二天提交给市委、市政府的分管领导审定。童劲松向何有悟汇报工作时表白说，这段时间我们那里硬是成了“夜总会”哇！又笑着解释：“夜总会么，就是夜晚总有会的意思，呵呵！”
作为市委督查室主任，唐璐璐也是整顿小组成员。童劲松与杨锐通话时，唐璐璐在一旁听得很清楚。想到杨锐就这么一下子栽了，她忽生了恻隐之心，悄悄问童劲松：“处理意见中能不能不提撤职呀？又不是**，至于处分那么重么？”
“这是顶风违纪，该重就得重。”童劲松道，“杜书记、沈市长都明确指示，领导干部有违纪行为的，必须严肃处理，决不能姑息养奸。杨锐上班时间接受异性按摩，影响很坏，是个不折不扣的反面典型，不重处咋个得行？”
“他去按摩一下就把帽子抹脱了，也太冤啰！”
“我看一点也不冤，杨锐的思想意识本来就很成问题。这回是抓到他了，他身上没发现的违纪事情还不晓得有多少呢。你还记得上次吃饭时他说的段子么？”
杨锐爱耍贫嘴，喝过酒后说得更加起劲，自认为这是风趣幽默的表现。每次聚会他都不甘沉默，以引得众人齐声喝彩和哄堂大笑为乐。唐璐璐问：“是说‘哄领导开心就做做假，哄群众开心就做做秀，哄自己开心就做做梦’那个？”
“不是。”童劲松微微一笑，“是‘长命百岁’那个。”
唐璐璐想起来了，杨锐讲的是有个花甲老头问医生：“我咋个才能长命百岁啊？”医生说：“你这情况嘛，第一要戒烟戒酒，第二要戒色戒赌，第三要不吃肉只吃素。”老头一听急了：“那咋个得行哦？不吃烟不喝酒，不能打牌吃肉，还不能沾女人，我就是活100岁又有啥子意思喔？”
童劲松道：“听其言观其行，这说明他顶风违纪是有思想基础的，不然咋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哇？重处杨锐这个反面典型，就是向全县广大干部和群众表明我们敢于碰硬，敢动真格！只有这样，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杨锐中箭落马，另有10多名违纪的机关干部在整顿行动中受到党纪政纪处分，这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和热议。省、市新闻媒体都报道了竹岭市机关作风建设的做法与显著成效。
省电视台记者对童劲松做了专题采访。针对有市民担心此举是做秀、走过场的说法，童劲松郑重表示，虽然这次纪律作风集中整顿初步定为60天，但将根据实际需要建立长效机制，把党政机关作风建设长期化、制度化。他还宣布，将通过发放满意度测评表、网上征求意见的方式，对83个市级机关单位进行作风评议打分，参加评议的有市民代表、企业代表、**代表、政协委员、党代表和机关干部代表6个层面，总人数预计在5000人以上。
市级机关作风评议活动顺利结束后，整顿小组及时向社会公布了评议结果。评议类别有三组：第一组是党群团机关及政府相关部门，第二组是直接为市民服务或为市民服务相对集中的部门和单位，第三组是直接为企业服务或为企业服务相对集中的部门和单位。满意度最高的有市委办、市政府办、市纪委、组织部、宣传部、公安局、民政局、工商局等单位。在人们心目中，它们位处第一梯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这样反倒不合情又不合理了。
不过，人们关注的焦点似乎没在先进单位上面，而是测评结果最差的3个单位。
第一组中满意度最低的是市文体旅游局。遭遇如此恶评，主要得归因于前局长杨锐的不光彩事迹。爱屋及乌，恨乌及屋。既然杨锐不是只好鸟，那文体旅游局不免连带着蒙污了。
第二组中满意度最低的是市城市管理局。城市秩序的维护管理本来就很难，城管局自然是集功劳、苦劳于一身。在清理整顿违章行为时，一些城管队员言语粗暴不说，还把没收、损毁财物当作执法的常态，甚至对谋生艰难的小摊贩们施以拳脚。此时，围观群众的同情心都偏向弱者，原本执法有据的一方反倒成了千夫所指。这些年来，人们对城管部门的印象不佳，跟这种倚强凌弱的行为有很大关系。
第三组中满意度最低的是市政务服务中心。在这次机关作风整顿前，中心出过几个反面典型。先是有前来办事的群众将这里上班时间缺岗和工作人员在电脑上看电影、玩游戏的情形用手机偷拍下来传到网上引起网民围观和拍砖，后来又有国土资源局窗口人员谩骂服务对象受到举报的事情发生，市政务服务中心的整体形象因此大打折扣。
市政务服务中心主任牛得明履新还不到3个月，对这一结果很是不服，直呼他是替人受过，前任留下的苦果叫他来吃。为此，他三番五次地请童劲松前来视察工作，希望借此正名。
童劲松带领着整顿小组的全班人马如期而至，但见装修一新的办公场所窗明桌净，窗口的男女工作人员身着统一定制的藏青色毛料西服、白衬衣和蓝色斜纹领带。无论是站着的还是坐着的，人人都笑脸相迎，如有春风沐面。
巡视结束后，童劲松大加赞赏，对牛得明说：“不错不错，果然是旧貌换新颜了！”
牛得明兴奋道：“今年我们一定打好翻身仗，来个‘刮风、下雨、杠上花’。下次再搞评议的话，政务中心要力争总分得第一！”
童劲松知道牛得明牌瘾很大，还特别喜欢拿打麻将、贰柒拾说事。他笑笑说：“那好，希望你心想事成。记住是正数第一，不是倒数第一哈！”
“当然，当然。”牛得明凑到童劲松耳边说，“借您吉言，我也祝童大秘书长步步高升，兄弟好跟着‘买马’沾光哩，嘿嘿！”
“胡扯些啥？越来越俗了！”童劲松正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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