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 意外死亡 1

　　第二场意外死亡（1）

　　年初，市委宣传部部长姜万峰在参加市政协会分组讨论时发言说：“现在社会上有一种仇官现象，需要我们进行正确的教育和引导。贪污腐化分子只是极少数，绝大多数领导干部都是廉洁奉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嘛！举例来说，市委的领导包括杜书记在内，中午要休息都只能躺在办公室的沙发上，不少人睡歪了颈椎、睡坏了腰椎。你们看，我现在都是歪起脖子的。这样的办公条件，连一些区县和乡镇都比不上哇！”

　　何有悟从《信息简报》上获知了这个发言内容，于是建议在附楼那边辟设市委领导午休室，获得了杜书记同意。午休室建起来后，市政府和市**、市政协也相继建起了领导午休室，房间内的陈设都比照市委这边的进行配置。

　　市委的领导午休室有9间，杜建杰、沈大志和其他7名市委常委各有一间。床铺整理、清洁卫生等日常管理由市委办负责。午休室5月份开始启用，整个夏天的使用频率都很高，常来午休的有杜建杰和何有悟、姜万峰几位。

　　白明翔在市政府那边有午休室后，主动表示市委这边就不要再给他安排午休的地方了。空出来的那间领导午休室留作了机动，钥匙在童劲松手里，实际上是他在使用，这也是经何秘书长点了头的。

　　童劲松担任整顿小组组长后，频频在电视上露面。正因为这样，当突然传出他全身赤裸地猝死的消息时，许多市民很快就把人对上了号。若有人想不起童劲松是何模样，只需告之是前两天还在电视上露面、稀疏的头发往后梳得一丝不乱、脑门儿油光锃亮、讲起话来挺着肚子中气很足的那位，人家就会恍然大悟了。

　　童劲松死得叫人浮想联翩。大白天的在床上赤身露体还不足为奇：如果地点是家里，又是妻子季月红或其他亲属首先发现的，这种状态不难意会，也无需多做解释。问题是情况并非这样。120医生接报后火速赶到市政大楼附楼303号房间时，童劲松已经昏迷不醒，在场的只有一名年轻女下属。医生们揭开被子进行先期急救时，发现童劲松浑身上下竟是光叉叉的，连一条裤头都没穿。

　　那名女下属正是唐璐璐，就是她最先发现童劲松“不行了”并向120急救中心打去了电话。

　　唐璐璐已是花容失色：“我正在向童主任汇报工作，他一下就不行了呀！”医生们顾不上搭理她，不过心里都存有疑惑：汇报工作为啥不在办公室？还有，你们不至于如此赤诚相见吧？

　　同样的疑问警方也向唐璐璐提出来了。

　　对于唐璐璐来说，这一切的一切发生得太快了，感觉像在做梦一样。眼见得刚才还生龙活虎的童劲松刹那间白眼一翻瘫软了下去，她当时并没意识到情况有多严重。连续呼唤了他几声，没有丝毫动静，这才感觉到大事不妙。童劲松两眼紧闭牙关紧咬，掐人中、喂水都不见效，喂的水都顺着他嘴角流淌到了脖子下。唐璐璐慌了神，手忙脚乱地穿好自己的衣服，跑出了值班室。

　　走廊里空无一人，唐璐璐没跑几步就停住了脚。她知道，虽然是星期天，自己跟童劲松进出的行踪也躲不开市政大楼里的摄像头监控，想一跑了之脱掉干系根本不可能。转念一想，童劲松或许还有救呢！迟疑再三，她拨通了120急救电话。

　　折回屋内，唐璐璐一边给童劲松掐人中，一边试图把他唤醒，却是久呼不应。她突然意识到童劲松身上还光溜溜的呢，赶忙给他穿些衣物。然而，童劲松直挺挺的手脚都很僵硬，肥胖的身躯死沉死沉的，搬也搬不动。她心急气虚，一件衣服裤子都没能给他套上去。当120救护车刺耳的呼啸声由远而近响彻市政中心大院时，她慌忙拉过被子遮掩住了他的身子。

　　120医生进来后，忙着救人，也顾不上给童劲松穿衣服裤子，直接把赤条条的童劲松抬上担架盖了层被子。救护车一路尖叫着，朝着市人民医院的方向急驶而去。

　　唐璐璐和市政中心的两名保安也叫了辆车跟随着去了医院。在车上，她接连给何有悟及市委办的两位副主任打去了电话。

　　童劲松送进医院后，包括市医院副院长薛明河等胸心外科专家亲自上阵，采用了多种急救措施对童劲松进行救治，试图挽回他的生命。然而，以往在这张抢救台上多次起死回生的奇迹没有再度出现。童劲松的心脏监视仪屏幕上，波纹越来越平，终于拉成了一条直线，动也不动了。薛副院长摘下口罩，走出抢救室，对门外焦急等候的众人宣告了童劲松死亡的消息。

　　已经闻讯赶来的季月红顿时瘫软在地，嘶声大哭起来：“劲松呀，早上你还好好的，咋不明不白就死了哟？早晓得我也陪你一路出门哇！”

　　唐璐璐和一名女护士搀起了季月红，一边不停地安慰着。此刻她只能这么做，才能掩饰住巨大的恐慌，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些，但她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周围人似乎已经解读出了什么，投向她的眼光就如同钢针一样的尖利。

　　110警察随后也赶到了医院。唐璐璐作为现场第一目击者，被请到了市公安局接受详细调查。

　　唐璐璐说，她是为了工作上的事，特地在星期天到办公室加班，恰巧遇上童劲松发病昏倒的。她不清楚童劲松为啥全身赤裸，这个问题也不该由她来回答。

　　唐璐璐已经镇定下来。她暗自庆幸着，在120医生把童劲松抬下床时，她及时发现和清除了一个不利于她的重要证物，也就是装“”（伟哥）的包装盒。里面还有两粒蓝色菱形药片呢！

　　童劲松去年到美国考察时，带回了全英文版的性药伟哥。童劲松不懂英文，唐璐璐却能看懂大半，知道伟哥虽然非常有效，却不是每个男士都适合使用。患有心脏病、糖尿病等严重疾病的人一旦服用，就很可能出现生命危险。这样乐极生悲的病例并不少见，在国内外都早有报道。

　　童劲松有严重的心脏病史，唐璐璐并不知情，她也是后来听医生说才知道的。

　　童劲松年过半百，患有性功能障碍，常常力不从心，而且是越着急越不行，这种铩羽而归的情形让他非常难堪，所以不得不借助于伟哥。这个老男人好强的心态，唐璐璐是不敢损伤的。他是她的领导，对她又恩重如山。在她面前，童劲松不怒而威，说一不二，她只有顺应和迎合的份。

　　有了伟哥，童劲松的精气神确实大不一样。尝到甜头后，他的欲望更加炽烈，寻找和创造机会来尽情享受鱼水之欢。在竹岭及附近地区，童劲松从不安排去宾馆酒楼幽会，怕自己这张电视上的熟脸被人认出来，怕紧闭房门时有警察会破门而入。他身上最早出现“ED”故障，就是前年到“月亮城”西昌参加火把节，晚上跟唐璐璐在宾馆床上正入佳境时被一阵猛烈的踹门声给吓到的。那不过是场虚惊，是一位酒醉的房客上错了楼层后叫不开门，误以为室友是故意给他吃闭门羹，恼怒之下来了番疯狂举动而已。两人都吓得不轻，他也落下了举而不坚的后遗症，不得不依赖伟哥来重振雄风了。

　　后来，他们的寻欢之地一直都在市政大楼内的领导午休室，这是一个最不可思议、也最安全保险的地方。一般来说，他们都选择在节假日来这里“加班”。

　　说来也怪，童劲松过去服用一粒伟哥便可立竿见影，这次却迟迟不见神效，于是他连续加服了两粒。事后看来，童劲松一定是超剂量服用了3粒伟哥，导致兴奋过头心脏不堪承受，在巫山云雨中送掉了卿卿性命。

　　唐璐璐向警方提供的解释，有太多的偶然和巧合，显然是要刻意隐瞒她跟童劲松之间的秘密。令她也没想到的是，警方没有穷根究底，让她很轻易地过关了。

　　警方的调查主要是搞清楚童劲松的死因。根据医院的病理诊断和抢救记录等已有线索，他们对案情已经有了基本的判断：童劲松既不是自杀，也不是他杀，而是死于心脏病突发，无需刑事立案。对于唐璐璐，他们虽然推断她跟童劲松暴病身亡有关联，但两人是否违纪的问题是纪检部门过问的事，他们大可不必越俎代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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