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会晚半天回学校。”说这话的时候我不敢直视明美的眼睛，原本她想要的假期是二人世界，我却带她回到这里，而现在我又因为黎乐的事情不得不让她和里昂一同回学校。

　　“如果你想呆在孤儿院的话，我和里昂完全可以陪你多呆一天啊，我觉得三个人请一天假也不是问题。”

　　“不是孤儿院的问题，孤儿院我随时都能回来，我指的是黎乐。”

　　明美睁大双眼，一脸不可置信。

　　“你想要去见黎乐的父亲！不能这样，那是黎乐自己的未来，应该由他自己决定才对！”

　　“可是你看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根本不是自己想要的未来，那是他父亲强压在他身上的期待罢了。”

　　原本我可以随便找个幌子糊弄过去，只需要让明美简单替我请个假就可以了，不过作为我的女朋友，我还是希望能把一切告诉她。

　　“我只是觉得这样非常不合适，你是一名实习医生，但你不可能拯救每一位病人。”

　　“如果有可能，我就要试试，你可能都不需要替我请假，只要把我的班和某些人的调换一下就可以了。”

　　许久，明美盯着我的眼睛，美丽的黑色眼眸似乎想要从我的眼睛里找出点什么。

　　“果然，你还是我爱着的那个伊万。”

　　生命中的选择，不只有一个，那是拥有无数枝叶的大树，一个出发点，无数个结局，每一个结局都会为你带来不一样的果实。

　　而我，则要充当园艺师这个角色，把黎乐不想要的果实从枝干处截断，让他得到属于自己的未来。

　　如果不能把那些错乱的枝叶全部剪断，至少，我也要剪断最扭曲的那一根。

　　下午六点，明美与里昂早已踏上回校的路途，没有人送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而黎乐，可能正忙着跟他的生意伙伴吃饭，留他父亲一人在家看着电视机里那些谈不上有营养的节目。

　　这个时候是下班时间，人们都赶着回家吃晚饭，没有人会多看我一样，正是我想要的。

　　天色偏暗，我敲开了黎乐的家门。

　　有趣的是，尽管我和黎乐一同长大，经常去他家，我们几乎不认识他有这样一位父亲。

　　长期出差在外地，在黎乐小时候还好，等到黎乐长大后，一年也就只能见到他父亲那么两三面了。

　　他的父亲如同冬天的雨滴一般，你永远无法准确预测到什么时候会降临，而降临过后，你应该为好不容易迎来的湿润环境开心，还是为骤然的降温而感到难受呢？

　　我甚至怀疑他的父亲是否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存在，直到我在黎乐家大门口来回踱步三四分钟，总算给了自己那么一点勇气，才按响门铃。

　　黎乐的父亲打开大门，神情里并没有多少惊讶，而是一脸淡然的看着我。

　　“你是黎乐的朋友吧，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呢。那个，叫什么来着？”

　　“伊万。”

　　“噢，对。黎乐有事出门了，你可以明天再来找他。”

　　“准确来说，叔叔，我是来找你的。”

　　黎乐的父亲略微有些迟疑，不过总算把我请进屋子里，我们在客厅里坐下，他很客气的为我倒了杯茶，脸上的表情分不出有任何情绪，只是一脸淡然的告诉我。

　　“说吧。”

　　我们谈了将近二十分钟，都是我在说话，而黎乐的父亲只是不断皱起他的眉头，并没有打断我，直到我把话说完。

　　看上去，他并不开心，可能还有一些恼怒的情绪在心里。并不是对他自己生气，而是对我。

　　他不想听到我说的这些，他希望的只有让儿子好好继承家业，衣食无忧，过着上等人应有的生活。

　　而现在，因为我出现在他家，不得不让他把儿子的选择重新审视一番。

　　他心里明白儿子的愿望，只是这愿望埋藏的太深而已。

　　黎乐的父亲思考了大概只有半分钟，才一脸不悦的告诉我：“请回吧，我并不想留你吃晚饭。”

　　回去的步伐很沉重，我有些迟疑的回望着黎乐的家，发现他的父亲早已关上大门回屋了。

　　我做的会不会有些太过。

　　那种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直到我收拾行李，登上火车，看着窗边离我远去的城市，我再次离开了。

　　那种感觉，还留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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