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
“咕——”
脑袋后边传来这一阵声音，让纪蓼行很快就从刚才的失态里走出来。他把手机扔在一旁，站起身，反过去问她：“饿了？”
身后的姜绯早就捂住肚子，觉得丢脸地走开了。她没好意思看他，躲闪着解释：“额，突然有点饿——我本来打算吃面包的，结果……落在琴行了。”
看来，纵然心跳漏掉过几拍，生活的柴米油盐照样不受影响。走在超市的货架过道里，纪蓼行突然想到了答案。
他看向前边正推着一辆购物车满超市跑的姜绯，无奈地笑了笑，脚步不紧不慢，追着她的身影。
姜绯像是第一回来，周围的一切都觉得新鲜，却因为不是自己买单，什么都不敢买，挑来挑去，最后只是拿了一袋面和几枚鸡蛋。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一边装袋，一边没什么感情地说：“今天买够五十，送一个挂件。”
说这，她拿出一袋子毛绒小玩具，纪蓼行看了眼，又回头去找身边姜绯的踪迹，一看才发现她人又不见了。
他朝远处大门望了望，才找到正在研究儿童摇摇车的粉发少女。
确认她在之后，他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一盒糖放进待扫去，同时说：“可以，拿一个。”
收银员：“自己挑。”
袋子里的玩偶样式多样，纪蓼行低头挑起来。在他挑选时，附近传来一男一女的聊天声。
纪蓼行抬眼瞥去，看出说话两人是情侣。
男的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女的说：“真的呀！亲爱的，你真好！”
说着，她亲了男方一口。
男生表情自得，说：“怎么样，是不是更爱我了，更离不开我了……”
纪蓼行看了一眼，很快收回视线。
挑好挂件后，他才提溜着购物袋朝姜绯走去。
姜绯察觉他走来，收起好奇心，也向他走去。等走到她跟前，她张嘴，刚要说话，他伸手递过来一样东西。
她搞不清状况地接住，等到了手心，她才看清那是一只黄白色的布艺柯基。
布偶个头很小，被一个金属环圈着，趴在她掌心。
“嗯？”
“给我的？”
纪蓼行没看她，嗯了声，说：“刚买这些东西送的。”
“这么好？！”姜绯很是惊喜，过会儿，才端详起这一样有着两瓣圆圆屁股的物件，“好可爱！谢谢你纪老师，它跟月兔一样可爱。”
纪蓼行看着她，想起她刚刚在货架前想买又不敢买的犹豫神情，吞吞吐吐地说：“你想……”
“想什么？”她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他想说这一句：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
如此简单一句话，怎么超市里那人就能轻易说出口呢？
他想不通。
走去停车位的路上，他起了无数次要说出这句话的念头，但都被扼杀在行动巨人的摇篮里。
到了车上，车载电台被姜绯调到娱乐波频，里边主持人正在介绍今年音乐界的现象级乐队riot。
副驾驶的姜绯一边嚼着软糖，一边听得津津有味。
纪蓼行正苦闷着，听到riot，又联想到这乐队的主唱。
小绯说什么来着，那主唱是她的梦？
他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口：“你的梦除了席至，就没有别的了？“
“啊？”姜绯没听明白，歪着头看他，“什么梦？”
“你不是说，见到席至你就圆梦了，咳。”
“啊……你是想问我的梦想？”
“嗯，差不多。”纪蓼行讪讪地揉了揉鼻尖，“有别的么？我……咳，我都帮你实现。”
呼，终于说出口了。
“真的啊？”姜绯原本还有点不敢相信，马上，她自我解答了，“应该是真的，你从来都不骗我，每次都说到做到。”
“纪老师，你对我可真好。”
纪蓼行不言，在余光里默默收下她写满感激和崇拜的目光。
“说真的，纪老师，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她问完，印象里记起这个问题自己好像问过。忘了当时他回了什么，大概是一套无法说服她的说辞，使得她此刻又问一遍。
他与她，非亲非故。她身上既无利可图，又不曾欠下与他的恩惠债。
车被路口的红灯拦下。
纪蓼行看着那上边红色的倒计时，陷入了沉默。
此情此景，叫他想到考场。他像一个被倒计时推着答题的学生，正焦灼地思索着姜绯给他下的考题。
十七，十六，十五……
他扶着方向盘，“小绯，我好像……”
不，不是好像，胡乱涂抹掉考卷上模棱两可的答案——是应该。
他应该是……
五，四……
考官静静等着他的答案。
但他未完的话，就像一个被针扎破的气球，还没拿来及抓紧，一下跑脱了手心。
姜绯把他的回答在心里攥了攥，空空的，是一句：“……我也不知道。”
绿灯亮起，作答结束，他交了白卷。
车继续行驶，与霓虹的夜擦身而过。
答了零分的纪蓼行显得有些无奈，“小绯，并不是事事都说得清原因的。”
考官也不知道答案，心下惘然，只得盯住他开车时的侧脸。
看着看着，她心里那颗由不解和纳闷团成的毛线球越缠越乱，索性将它丢开去。
她搞不懂自己脑袋的哪一处没有开窍，但总觉得那之上有一个小小的缝隙被划开了，原是有光要透进来，但不知被什么捂住了。
“好吧。”她晃了晃这颗不开窍的头，放弃纠结，一边从袋子里拿了颗糖扔进嘴里，将话题拉回到“考试”之前，“不过说到我的梦想嘛——去看电影算不算？”
“看电影？”纪蓼行有些惊讶，“你没看过？”
“看过，但不是在电影院看的。”她解释，“长这么大，我还没去过电影院呢，一直梦想着去电影院看一回电影。”
纪蓼行从她语气里听出一个“可怜巴巴”的词，不自觉弯了嘴角。
“看电影，”他重复她话里的关键词，“嗯，伟大的梦想。”
/
姜绯到家才换了鞋，就被纪·洁癖·蓼行催着去洗手，只因他嫌弃她双手在超市碰过太多商品。
她听话地走进浴室，里间的设计也房子主人一般冷淡严谨，白色鹅卵石镶嵌而砌的地面，及上，一面横放的椭圆形明镜下，按高矮顺序摆放了洗漱用品和刮胡刀一类的男士用品。
浴室门对着开放式厨房，她一边洗手，一边扭头去看在外边忙活的纪蓼行。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给自己系了一条灰色格纹的围裙，此时正半弯腰，站在油烟机旁，认真切着一颗西红柿。
人间烟火气褪去他身上的那种矜贵感，令人生出他好像很平易近人的印象。这是在琴行见不到的。
姜绯甩干手上的水，朝他走去。
厨台上一口锅里腾腾煮着细面，水被煮成米白色；另外一口里他调了汤汁，颜色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洗手了？”
“嗯，”她凑近了去看他的料理，“想不到你还擅长烹饪。”
“不擅长，”他立马说，“只能说不难吃。”
她觉得他太谦虚，指着那锅汤汁，“可这个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你放蚝油了吗？”
“蚝油？”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偏头看她，“你喜欢蚝油的味道？”
“蚝油是什么味？”姜绯眨眨眼，“不是说只要在菜里加一点蚝油，尝起来就会很鲜吗？”
“真的？”
“不知道，我听我妈妈说的。”
纪蓼行听到一个从未在姜绯口中出现过的词，他稍微疑异，停下来，再次看向她。
“妈妈？”他挑了挑眉。
想起她说自己没有父母，又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对她身份的猜测。
离家出走的女高中生，无家可归，所以找来琴行。
“你不会还在念高中吧？”他无端生出一些带有罪恶感的紧张，“你真有十八岁了吗？”
姜绯立即伸出三根手指，“纪老师，我对天发誓，我满十八了，我是如假包换的成年人。”
见纪蓼行没反应，她信誓旦旦地补充：“真的！我是成年人，我会为自己说的话负责的！”
“好吧，”心里那丝紧张随着汤面腾腾的热气散开，他盛出来两碗，“成年人，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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