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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撑伞者


余濯头上多出了一片阴影,脸上吹过的风也蓦地变小了,他被吓了一跳,肩上的伤蹭到了凌洋的手臂。

        “嘶谁t——”脏话在出口的那一瞬间转了音调。

        “凌洋?”他连忙捂住已经形成一圈淤青的菜包眼睛,还有脸上那触目惊心的红色抓痕

        但是晚了,凌洋的脸色在他转头那一瞬间就已经发生了变化,离医院还有十几米,他想要不要冒着脊椎骨错位的风险冲过去。

        就在犹豫的第三秒,他听见凌洋低沉又夹杂着怒火的声音响起:“谁干的?”

        余濯不知道凌洋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只是来看场戏,随便应付道:“你别管。”

        凌洋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尽量放平语气:“我陪你去医院。”

        “谢谢啊,我自己可以。”余濯拒绝了他。

        凌洋自然没听余濯的话,他绕到另一边把余濯的书包接过去单肩背着,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他就这么低头看着余濯。

        余濯因为眼睛行动不便,做不出什么有威慑力的动作,他叹了口气,算了,想跟就跟吧,反正都已经看到了。

        跟在后面的林熙婷越看越不对,直到她发现了两个人拐进了医院,她急急忙忙给凌洋打电话:“余濯没事吧?你俩怎么进医院了啊?”

        “他可能跟人打架了。”凌洋的目光寸步不离余濯,生怕他再出点什么意外。

        林熙婷“啊”了一声,有点吃惊:“我先叫景澜回家。等会去找你。”

        挂了电话,她给林景澜叫了一台车,匆匆赶往市立医院。

        余濯挂的是急诊科。

        坐诊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夫,他扳着余濯的眼睛左右看,啧啧道:“结膜有充血啊,得赶紧去找个ct,看看有没有压迫到视神经和颅内神经。你这要是再偏一点真撞进眼球的话,那可就是大事了,怎么那么不小心。”

        老医生讲起话来不带停:“给你开一点外敷的药,涂的时候不要碰到眼睛,可以让你哥帮你涂。”说完他朝凌洋扬了扬下巴。

        余濯纠正道:“他是我同学。”

        “能陪你来医院的同学关系都不错吧?多大点事儿是吧。”医生看着凌洋说道。

        凌洋也没否认:“医生,他的肩胛骨和后背可能也伤到了,你帮他检查一下。”

        “!”余濯立马嘿嘿笑说:“不用了,医生,背后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淤青,慢慢恢复就好了,脸上的伤才是最关键的,影响外在颜值。”

        老医生刚想打印病历单,闻言瞬即变了脸色,厉声道:“背后还有伤!?进去让我看看。”

        余濯郁闷极了,这一堆操作下来,社保卡不得被刷爆啊,他现在可没那么多钱搞这种东西。

        老医生让凌洋在科室里等着,随即拉上了内室的帘子。

        余濯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乖乖躺在病床上,活像一只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残废羔羊:“医生,你等会按的时候轻点。”

        “你也知道轻点!”老中医戴上橡胶手套,掀开余濯背上单薄的校服:“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大痛不看医生,小病哇哇叫,花遍父母冤枉钱。前几天我这来了一个小男孩,就是因为打篮球扭伤没及时来看也没拍片,随随便便涂了活络油,现在病情恶化到要做手术的地步。我看你也差不多了!”

        老医生精瘦精瘦的,说话吓唬人,手劲儿也大的很。

        也许这位医生之前做过厨师,余濯觉得他把自己肿起来的肩头当成了面团再搓。

        “啊嘶……”

        “这么严重的伤告诉家长了没。”

        “没……”

        “怎么,不敢告诉?”

        余濯握拳咬牙坚持道:“家里就剩一位老人了,告诉了怕她直接高血压进医院,贵医院可能就要多排两张床位了。”

        老医生手一顿,看了余濯一眼,没再继续往下说。

        不知是医院的地板烫脚还是怎么的,平常行如风站如松的凌洋几乎已经把小小的科室踏遍了。

        在听到余濯最后一句话时,“家里就剩一位老人”是什么意思?是他爸妈都出去工作了还是

        他真的很想问他,家里到底是怎么回事,论坛上那些狗屁不通不切实际的传言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轻轻刮开帘子一角往里看,男生捂着半肿的眼睛,另一只紧握着床前的铁架子,光滑白净的臂侧青筋紧绷,被雨淋过的头发湿了又干,鬓角上挂着几点因为忍痛而逼出来的汗珠。

        诊室的白炽灯亮的几乎刺眼,毫不留情把余濯的伤敞露在视线之中,青紫斑驳,触目惊心,肩后肌肉隆起一了红肿的大包,脖颈往下处还有微微的皮下渗血,应该是擦伤。顺着腰线往下是一团一团的淡青色淤青,那些应该是旧伤。

        像是被人往心脏上狠狠抽了一鞭,凌洋放下了窥伺的隔帘,如果今天的一切不曾发生,他或许得需要很久才能知道余濯那些不忍直视的过往。

        要说对那张帖子毫无嫌隙是不可能的,但相比起通过未知好坏的人知道真相,不如等他亲手去探找全貌,现如今那些过往的创面就完完整整地趴在病床上里等着他,他又下不去手了。

        一旦回忆被挖开,这就不是一个人的事了。就好比想看看一个人难堪的过往,心的主人便要自甘惨痛对他的反复鞭笞,接受回忆的人也要做好被情绪主导的准备。

        问题就在于,他是余濯的什么人?他有什么资格让余濯把未知的过往剖露给他看?

        想,这个字就是精神自嗨的代表,等到真的要做了,临到阵前他又变成了一只缩头缩脑的乌龟,这里忌惮,那里顾及。

        人啊,真的是纠结又复杂。

        他又想抽烟了。

        “软组织挫伤太厉害了,旧伤叠新伤的,等会拍完眼部ct再去拍下背部的。不知道你这是怎么搞的,下次注意点啊年轻人。”

        凌洋立马退了出去,然后发现了靠在楼梯边上的林熙婷。

        林熙婷见了凌洋才放心下来,起码人还在医院:“祖宗啊,给你发微信你不回,打电话也没声儿,我还以为你走了。余濯怎么样了?找到肇事者了吗?”

        “不是很好,他不肯说。”

        “怎么——”

        下一秒,余濯满怀心事地推门出来,一抬头就是凌洋和凌洋的女朋友,他呆愣了一瞬。

        他该怎么叫……同桌的女朋友应该怎么称呼?阿姨会不会叫的太老?要不然直接叫老师?

        林熙婷认出了余濯,走上前温柔道:“我是凌洋的朋友,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你直接叫我熙婷就好。”

        余濯礼貌道:“好很多了,谢谢熙婷姐关心,我现在去缴费拍片。”

        林熙婷也客客气气,冲他笑笑:“乖孩子,缴费这边。来,书包给凌洋。”

        凌洋走到了右边,顺手拿走了他的书包。

        余濯:“……谢谢。”

        他现在像一块培根牛肉,被夹在汉堡包中间。

        左边是同桌的女朋友,右边是他同桌,那他算什么?被爸妈带来医院扎针的小朋友!?

        他甚至怀疑凌洋是存心要喂他狗粮的。

        拍完片发现没什么大碍,都是一些皮外伤,恢复过来也需要两三周的时间,痊愈得个把月。

        这段时间余濯该怎么应付学校和家里人都是个问题,借口他早在高一就已经循环利用过了。而且,篮球赛还有两周也要开始了,班级需要他。

        海浪般接二连三的困难拍打在余濯身上,说他是一座千疮百孔的礁石都不过火,他好累。

        林熙婷去拿车,凌洋和余濯坐在医院大堂。

        “出了事为什么不发微信给我?”

        “没必要,能解决。”余濯无聊地转着药袋子,漫不经心道:“还麻烦你。”

        凌洋很讨厌余濯这种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一并打包拒绝且排斥的态度:“你的解决方法就是不作为?你把自己置身危险里难道就算不麻烦别人了吗?你想过别人的感受吗!”

        余濯也不生气,反而对凌洋这种突如其来的关心感到新鲜,他轻声道:“别人连我的生死都不在意了,还怎么会怕我麻烦他们。”

        凌洋感觉喉咙有点发紧,侥幸在混乱的关心间夹带一点私心,问道:“你家人呢?你的同……学呢?”

        但因为怯弱,他又把这点难得猜破土而出的私心吞下了腹:“现在的同学,方一凡他们呢。”我呢?

        “我的事跟他们没关系。”他靠着长椅抬手挡住了光,就同他挡住所有人的好意一般平常。

        “余濯,你可以信任我。”凌洋转头道。

        闭目养神的男生没用点头也没有摇头,再次用沉默挡过去了一切。

        直到他们上了车。

        林熙婷刚刚去取车的时候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一件事:“小余啊,你报警了吗?”

        “报警没有用。”

        “为什么?如果有监控,你完全可以去让警察处理,回事发地看看吗?”正值红灯,林熙婷通过后视镜看向余濯,街边的小店铺还没关门,招牌上的霓虹灯光变幻莫测,透过被细雨打湿成朦胧一片的车窗照在余濯脸上,却没为他增添多一分生气,反倒显得他底色愈加苍白。

        “他进去也会被取保出来。”

        明事人都听得出来水有多深。

        “有没有试过告诉父母老师呢?”林熙婷说:“万一他下次再来找你麻烦怎么办,下下次呢?这次是急诊室,下次可能就……”

        已经能看到他家小院了,余濯才道:“他最近不敢再来了,今晚实在是太麻烦你们了。”

        凌洋:“我家也在这里附近,你先开车回去,我帮他上了药再走。”

        林熙婷一扬眉,嘱咐了几句便开车回去了。

        十一点了,夜里只剩下呼啸的风雨声,只有零零几户人家还亮着灯。

        今晚是台风天,阿大便回到了张叔屋里,没露宿在余濯家。

        “家里有点乱,你就先回去吧,爸妈会担心。”

        “我在校外租了房子一个人住,我爸妈不管我。”凌洋道:“你一个人不方便,帮你上完药我就回去。”

        “其实我可以自己上药的,眼睛一闭手一涂就完事了,两个人还更麻烦,你还得洗手……”

        看余濯还想拒绝,凌洋直接抢过了余濯手里的钥匙。

        余濯:“……”

        如果凌洋对他女朋友也是这么霸道的话,他女朋友脾气得多好才不至于跟他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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