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妈妈不同意他比我小
“他是哪一年的？看上去比你小啊。”
“比我小一点。”
“几岁？”
“三岁。”
“这么多？”
“那爸爸不是也比你小两岁吗？”
“唉。”妈妈叹了一口气，转过头，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要休息。
我不敢做声，在床边默默地坐着。现在还只是说三岁，要是知道是五岁，不知道会怎样。
“娣娣，”妈妈喊我。
“嗯。”
“你觉得你爸对我好吗？”
“从你描述的，不是很好。我自己看到的，感觉一般。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你跟爸爸在一起，我小时候在爷爷家长大，后来你跟爸爸出去打工了，我又出去读书了。其实，我并不知道爸爸对你是好的时候多，还是不好的时候多。不过，这两天，爸爸确实为照顾你也受累了。”
“本来这话是不该当着儿女的面说。但你知道你爸爸现在这么勤快伺候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吗？”
“是什么？”
“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
“我真的不知道。”
“是因为你和你哥哥在这里看着，他看到你们两个这么维护我，他不对我好一点，怕你们俩以后不认他，不拿钱给他，不给他送终。”
我有点不敢相信，妈妈生病了，爸爸来照顾，不是应该的吗？不是自然的关心和心疼吗？
妈妈看我不做声，继续又说道：“妈妈也是快入土了的人，有些事说给你听，免得你以后上当。”我不知道妈妈打算说什么，听起来好像很重大似的。
“你爸爸跟我结婚后，又跟三个女的好上了。”妈妈看着天花板说。我的心砰砰砰地跳着，一瞬间感觉这不再是妈妈和女儿之间的谈话，而是两个成年女性在平等地交流人生经验。
“在你之后，还有四个弟弟妹妹，但都没有留下来。你爸爸说养不活。算他还有自知之明。刮第四个小孩的时候，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医生跑出去找你爸爸，你爸爸人都不见了，不知道跑去哪里了。后来，是你几个舅舅用木架子床把我抬回家去的。你爸爸抱着你哥哥在旁边看着，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你满舅舅当时就气得说要把我抬回娘家，你外婆说，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怎么可以无缘无故抬回去，死都要死在婆家。有的时候，我也很恨你外婆的老思想。”
“幸亏我命大，也多亏了住在我屋后的贾娭毑和二妹子。贾娭毑知道你爸爸是个不负责任的毒心肝，总会有事无事端几碗补的来给我，有时一天来两趟。二妹子，很喜欢逗你。那时，你长得肉嘟嘟的，谁抱都要，很招人喜欢。二妹子很勤快，每次逗你玩一会，就会帮我洗衣服做饭，帮你换尿片，有时还直接把你抱回她家晚上给她解闷陪她睡觉。”怎么感觉自己小时候像个宠物，被人逗被人抱回去陪睡？
“那回，要不是你贾娭毑和二妹子，我今天也不会还躺在这里，早就骨头都敲得响了。身上五十多天都没有干净，我暗地里找了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如果能打过这一关，以后就是大富大贵。”
“你好了之后，为什么没有跟爸爸离婚？”
“你和你哥哥都只有一小坨，我一个女人家，也没有什么能力。再说，那时你大舅舅才离婚不久，你两个小舅舅还一个姨妈都还没有结婚。我这个做大姐的，心里想着要做个好榜样。免得别人家说我们家有离婚的传统，不敢来看人家呀。”
“你刚刚说，爸爸跟了三个女的？”
“唉，是啊。”
“刮了四个小孩，我身体很差，要照顾你和你哥哥，要做家务要种地，根本没有精力去管你爸爸。他一有空就出去玩，常常是深更半夜不回家。不说晚上，有时候，在田里摘棉花，一转眼你爸爸就不见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爸爸中暑或者突然发病倒在田里了，急得要死。后来，才知道他去找别的女的去玩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事，自然有人来告诉你。我在家给你们兄妹俩做衣服，你爸爸玩得好的一个伯伯从家门口路过，进来喝了一口水，跟我说，要注意一下你爸爸的行踪。我思想古朴得很，还不敢相信你爸爸会是这种人。他平时是懒一点，但人还老实，平时话也不多，不像是这种人。他伯伯就说，不着急，下次喊我去看。”
“你看到了？”
“没看到。”
“那就是没有咯？”
“他躲起来了。是人家女的告诉我的，躲在她家屋后的猪圈里。”
“你看到了？”
“我的傻女儿，都到了这份上，人家女的都直接告诉你在猪圈里了，就是等着看笑话了，你还要牺牲自己让他们笑一个？”
“那？”
“我直接回家了。给你和你哥哥做了晚饭，洗了澡洗了衣服，直接把门一关，带着你俩睡觉了。”
“那爸爸呢？”
“你还认他是你爸爸？这么不要脸，不要自己的脸，不要我的脸，把你们两兄妹的脸都丢尽了。”
“他回来了吗？”
“没指望他回来。他爱跟别的女的玩，我就让他玩，看他能玩到什么时候，看别的女的能对他好好。他不要这个家，我也不想管他了。”
“那你们后来是怎么和好的？”
“没和好啊。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反正没离婚。”
我现在慢慢能感觉妈妈心里那种冰冷的痛，一个人为了这个家操心，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延续着苟延残喘若有若无的希望。
“妈妈，你后悔吗？”
“我自己已经到了这个岁数，也不说后悔不后悔的。不管怎样，你和你哥哥能够有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很知足。即使现在躺在这里，也觉得很知足。只是，你说，这个男生比你小三岁，我心里咯噔一下。你这是踏了我的后尘啊。”
“妈妈，你觉得爸爸这样对你，是因为比你小两岁？”
“是啊。他从来不为这个家操心，家里出一点什么事情，都要我去操心。喊喊不动，推推不动。你俩的学费都是我去找舅舅姨妈他们借的。你爸爸只当没看见。饭一吃，碗一推，就搬把凳子坐到电视机前去了。”
“妈妈，除了比你小两岁，还有别的原因吗？”
“还有别的，就是他自己本身不负责任好吃懒做。”
“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原因。是爸爸自己的原因，跟年龄的差距无关。他已经成家了，有了你，有了我和哥哥，还整天无所事事偷懒耍滑。他再小，比你小三岁四岁五岁，他始终是个成年人，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他如果真是对你不满，就该和你离婚，找个他真正喜欢的女人，重新开始。但是他没有，他心里本就是想找个年龄比他大的，养着他，给他生儿育女，让他有个安身之所，而同时又给了自己一个可以逃避世俗批评可以在外面稀里糊涂乱来的借口。”
“我的女儿啊，你现在还是太天真了。等你结婚了，很多事情都说不清了。等你结婚了，孩子一生，你忙得脚底起火，你找谁去说。小孩子张着嘴问你要吃的，抬着手问你要穿的，书包一背，就要去上学了。你以为你还有时间去跟他讲道理去吵架去打架吗？所以，一开始，就要把眼睛擦亮。你爸爸一辈子用这个借口压着我，赖着我，欺着我，有事就是坐在那里不动，等着我先出马，我能把他怎样？到后来，你都磨得没气了，只想着怎么快点把事情做完早点轻松。”
“那世上所有的婚姻都是男的大吗？”
“也有一些特别的。但那是极为特别的。就是那个男的特别特别爱你，除了你，别的人他都看不上，他都不愿意。不过，这是极少极少的。大部分的男的，家庭条件好的，结了婚还能对你脾气好一点，家庭条件差一点，生活压力大，不把你当作下人对待，就算你运气好了。所以啊，还是那句，女性一定要自重，不然，在男人心中一点地位都没有了。”
我看着妈妈那么肯定的语气，感觉现在还不是和妈妈全面摊牌的时候，只好把溜到嘴边的话默默地吞了回去，先不刺激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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