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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发下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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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在死亡逼近时,会想些什么呢?是那些让你后悔的事,还是最美好的回忆?又或者,什么都不想,就像现在的施怜生,此时的他心中只有无限大的恐惧,再没有其他。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树叶的哗啦声在他耳旁剧烈地响起,紧接着,他仿佛被柔软的云彩托住,身子虽还在往下坠,但速度确确实实在不断减缓,直到完全停下。施怜生呆愣了一会,才坐起身来看了看周围,与他临近的几棵大树身上泛着绿光,弯下腰来伸展枝干共同为他铺就了一片绿毯,而此时的他,正坐在这片绿毯的中央。

  正当他不停打量着这奇妙的景象时,耳畔小猫的叫声将他拉回了现实,只见白猫霜儿满身绿色,顺着长长的枝干向施怜生走来,它的双眸紧盯着施怜生,当他们临近时,小猫喵的一声跳向施怜生的怀中,施怜生亦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接住它,霜儿身上绿光渐渐黯淡,绿毯亦不断地往下移动,当施怜生落到了地面时,大树们缓缓收起伸出的枝干,身子渐渐竖直,它们身上的绿光也收敛了起来。施怜生痴痴地看着它们,细细倾听着掀起的微风的细语声,当一切都恢复夜晚时的平静,耳畔传来微弱的虫鸣声时,施怜生看着怀中的小猫,脸上现出恬淡的笑容,轻轻地道了声:“谢谢!”霜儿好似听懂了一般对着他喵叫一声,又害羞地把小脸藏了起来。

  “怜生,你没事吧!”从施怜生的头顶传来了韩先生急切的呼声,抬头一看,施怜生正见到韩先生立在枝头,大口喘气着焦急地看着他。青影一闪,韩先生已是跳到了施怜生的身旁,他细细地打量了施怜生一番,又抓住施怜生的肩膀,冰冷的真气在他身体里略略巡了一遍,韩先生才大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看来你除了脸上的这点皮肉伤,基本上是无碍的了。”他又四处看了看,疑惑地问道:“怎么,那个杀手呢?他就这么把你放了吗?”

  “是的,师父,他让我转告范谷主一些话,然后就离去了。”施怜生平静地说道,接着他就把杀手的话复述给了韩先生,韩是非听了眉头大皱,“赵大人?他只说是赵大人吗?没有说那人的姓名吗?”韩先生双手按住施怜生的肩膀,急切地问道。

  “是,是的,他只说是赵大人,至于姓名是什么,他说他只是个杀手,只知道杀人,故而其他事他都不知道。”施怜生的肩膀被捏的有些疼痛,但见师父焦急的模样,他还是尽量不去理会那份痛楚,放慢语调细细诉说。

  “赵大人,赵大人。”韩先生放开双手,抬头望天喃喃说道,“是了,应该就是那位赵大人了,范木匠在京城也只与那位大人有过过节,可那也是为了我和清儿,这般算起来,倒是我害了他了!”突的他神色一动,连忙转头问向施怜生:“怜生,你知道那杀手是往哪方向逃走的吗?”

  “他把我放在树干上后,就往那方向走了。”施怜生左手揽住小猫,右手指向韩先生来时的方向。这一指顿时让韩先生脸色大变,“遭了,没想到这帮杀手竟然如此坚韧,只剩一人,左手已断,却还要继续刺杀!”说罢他便抱住施怜生,叫了声“霜儿帮我!”后飞上树干向着范谷主家跃去。

  白猫霜儿在他的怀中泛着绿光,与韩先生身上的蓝光连接在了一起,浸泡在这光芒中,施怜生只觉得一阵阵温和的冰冷,或者说寒气浸着花草的柔软和芳香向他袭来,因着这份柔软的寒气,原本隐藏在身体深处的疲惫将他渐渐淹没,施怜生在韩先生的怀中沉沉地睡去,所幸双手依然紧紧地拥抱着霜儿,不曾放开。

  在霜儿和韩先生的合力下,两人很快地就赶回了范谷主家,跳上屋顶,韩先生的耳边传来庭院里大口喘气的呼呼声和低沉的痛叫声,他的心中愈发焦急,疾速地跑过屋顶跳入庭院中。“杀手,又来了个杀手!”他刚一落下,庭院里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呼声,守卫们提着刀剑紧张地逼近韩先生,将他团团围住。

  “不用戒备了,那是韩先生。”远远地传来范谷主虚弱的声音,韩先生身上的蓝光亦收束进了身体,众人这才看清来者的面貌,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地把刀剑收入鞘中,有些守卫对他打了个招呼道了声歉,更多的还是在收拾庭院里的残局,将伤员抬入内室,清理血迹、碎石块,但他们在经过一个跪倒在地的身影时,都会不自禁地放慢脚步,仿佛是为了避免惊醒他。

  韩先生亦是注意到了,但关心范谷主的情况,他怀抱着施怜生直接奔着范谷主声音来源处行去,只见范谷主依旧是全身墨麟甲倚靠在院墙上,墙壁以他为中心散开一圈圈裂痕,活像水面荡漾起的波纹,站在他的身前,能听到他闷闷的喘气声。

  “怎么样,还死不了吧,范木匠。”韩先生的声音平静,但还是难掩其中的担忧。

  “呼,还成,只是,呼,估计暂时是动不了了,这要是动一下我就要散架了!”范谷主闷声闷气地回答道,他的声音很是虚弱,但既然能够说话,想来还是没什么不可挽回的重伤。

  韩先生有些放松地点了点头,他看了看怀中沉睡着的施怜生,轻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先把怜生送回房休息吧,过会再来找你。”

  范谷主微微点头表示理解,韩先生抱着施怜生转身离去。

  将施怜生安置好后,韩先生急匆匆地从内室走出,进到庭院,经过那跪立着人影时,韩先生停在原地细细地看了几眼。他已然没有了呼吸,身上满是刀剑的伤痕,左手系在腰间,右手垂立在地上,面部血肉模糊,然而通过他的衣着和身形,还是可以看出,这就是那逃走的杀手。韩先生摇了摇头轻叹一声,静静地从他身旁走过,到了范谷主面前,范谷主依旧无法动弹,韩先生轻声问道:“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就算现在这庭院已经整理一番,你也应该已经猜到了,不是吗?”范谷主喘着气回答道:“那个杀手,在你离开以后,又来了个回马枪,若非我有了防备,还真可能被他给杀了!”范谷主微微转头,面罩上的两块水晶朝向远处跪立着的尸体,叹了口气,情绪有些复杂地说道:“虽然是敌人,但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他,一个晚上连着刺杀了我三次,而这最后一次他完全不顾砍向他的刀剑,就是向着我冲来,而我也算体验到了那嘴炮的威力,唉,虽然没有把我轰死,但看我这模样,估摸着得在床上呆个半月时间了。”

  “是这样吗?”韩先生亦是目光复杂回望了一眼,突然他想起一事,连忙语气沉重地对范谷主说道:“范木匠,我们,嗯,或者说你范家可能有大麻烦了,那杀手让我徒弟给你带话,说,说京城里的赵大人是这次刺杀的主谋,在这次计划失败后,他会派遣更多的人来暗杀你身边的所有人,这谷里的,你范家的,还有你的家人,他说若是你想结束这一切就需要去京城赴死!”

  “什么?竟有此事?”范谷主大叫出声,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但吃痛几声还是只能喘着粗气靠在墙边,“我怎么没有从那王员外处得到这消息,不,不对,他就只是个平民,虽然曾经做官,但在那赵大人眼里估计不值一提,这等事可能也不会告知于他。”

  “范木匠,若我所料不错,那杀手口中的赵大人应是当朝的吏部尚书赵怀远赵大人。”韩先生双眉凝重,沉沉地说道,“这次是我害了你,若非你那时在京城帮清儿逃出来,以至于和他结下仇怨,这谷中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端了。”

  “不,不是他!”范谷主断然否定道,“若是他想要取我性命,十年之前便可以来找我了,赵怀远赵大人是难得的纯臣,当年我破坏清儿的婚事,工部尚书为我前去向他赔罪,他亦只是一笑了之,那杀手所说的赵大人应是赵文封赵侍郎。”

  “赵文封?他是谁?我怎么完全不记得。”韩先生皱了皱眉头,困惑地问道。

  “我,我真佩服你,你抢了他的未婚妻,却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范谷主白了他一眼,当然隔着面罩韩先生是看不到的,“赵文封是赵尚书的三儿子,也是当初和清儿定亲的人,这般看来他还是对当年的事怀恨在心,以至于派遣杀手来取我性命。”范谷主微微摇了摇头,很是无奈地继续说道:“唉,真是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我这住在谷里的人被他抓到,你这在百里城当老师的却被放过,古人诚不欺我!我也真是倒霉,既要帮别人抢妻子,也要帮别人背锅,我在怀疑是不是交错你这个朋友了!”

  “废话少说了,还是该想想怎么办吧。”韩先生全然不理他的牢骚,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今晚你没死的事他应该也会知道,那么毋庸置疑他一定还会另遣人来,得想个办法防范才行啊!”

  “不用想了,闭谷吧。”范谷主平静地说道。

  “可是你这谷里不是还不能做到自给自足吗?这么多人,每月要消耗的……”

  “不必担心。”范谷主打断了韩先生的话,“虽然很难,但我这谷里还是有些田地的,再加上还有些存粮,一两年的话还是能熬过去的,更何况。”说到这儿时他略微停顿了会,再说话时语气中已是有了些许悲伤,“更何况这鲁国很快就要亡了,熬到那时便可以了。”

  “你,你听谁说的?”韩先生浑身一震,连忙大声喝道,“这是无稽之谈,卫国现在已被鲁国牢牢抵御在国境之上,还,还有……无论如何,鲁国已存在二百余年,怎么可能会亡!”

  “在我面前又何必欺骗自己呢?”范谷主喘着气说道,只是话语中的悲哀冷入骨髓,“我又何尝希望鲁国会亡,只可惜,唉,只可惜。”有很多理由可以说明鲁国为何会亡,为何它的生命会如流星般短暂,但话到口头,尽化作悠悠一叹,“几日过后,我会让警备司的人封锁住所有通往谷中入口,另外我还会请求族中祖灵封闭这片山区,以防止那些杀手从山路进入谷中。”

  韩先生坐倒在地,凝望着微微泛亮的天空,平淡地说道:“不必这样,还有一个办法。”

  “不,你绝对不能去!”范谷主的伤势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有了些好转,他坐起身来,凑到韩先生脸前,“京城是卧虎藏龙之地,更何况赵文封有官位在身,你也是很久没有做杀手了,你绝对不能去刺杀赵文封!”

  “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韩先生轻声说道。

  “少跟我装蒜,姓韩的,如果你想否认,就当着我的面说!”虽然隔了一层木制面罩,但韩先生依然能听到他的怒吼声,韩先生低头看了他一眼,但随即就心虚地转过头去,“姓韩的,你别忘了,我可是亲手把清儿交给你的,而且你们两都有女儿了,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让他们娘俩怎么活,姓韩的,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是有家室的人了!”

  韩先生一个震颤,脸缓缓地转向范谷主,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因为说话太大太快,范谷主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头动也不动地朝向韩先生,在范谷主粗重的喘息声中,韩先生眼中的坚决逐渐地冷却了,到最后他轻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我不去京城了。”

  “这还差不多!”范谷主像个得胜将军一般满意地点了点头,才再次倚靠在了墙上。谈了这么久,话题总是太过沉重,范谷主到底是个惫懒性子,也不耐烦一个劲地谈论正事,思索了一阵,他突然想到了个趣事,笑着问道:“对了,姓韩的,你们这些内功高手是不是都会,嗯,那个,啊对,嘴炮来着啊!说实话,那威力还真不可小觑。”

  韩先生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到范谷主的话还是认真地回答道:“若说会的话,但凡能够控制全身真气也就是养气高阶的人只要琢磨一二,都能够学会,这招式并无任何玄奥处,不过是那些野兽最常见的能量炮形式罢了。而且这种招式对人体的伤害极大,但会去使用这一招的,也就只有这些军中杀手了,一来他们都是杀手,当然力求一击致命,二来他们是军队的杀手,军中可没有什么高深的武功秘籍传授给他们,大部分都只是速成、威力大,近似于魔功,按照他们这种修炼方式,最多只能活过三十岁而已,若非仗着人员源源不尽,像‘蜂鸟’这样的军队杀手组织早就灭亡了!”

  “也是啊!我看他们只要使出这招都得把自己的脸糊了个血肉模糊,唉,他们也是够惨的!”范谷主深有同感地说道。

  “那这杀手的尸体你要如何处理呢?”天色已是有些泛白,早晨快要来到了,借着微弱地光辉,韩先生回首望去,那跪立的尸体上满是血渍,身上到处都是被切开的豁痕,他的脸朝向着倚靠在墙上的范谷主,只是双目紧闭,看来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唉,把他安葬了吧。”范谷主轻声说道,“虽然只是个无名杀手,但他的勇气、执着还是很令人敬佩的,就不用让他火化,落得个尸骨不存的下场。嗯,还有其他的杀手,就把他们安葬在一起吧。”

  “嗯,好。”韩先生点头同意道,“那我去找几个人,把你的吩咐和他们说一下。”说罢他起身便要朝着内室走去。

  “诶,等一下,你再叫几个人把我抬进去,还有,再找个人到制造坊找个人来,这墨鳞甲都被打坏了,真烦,脱都脱不下来!”范谷主连忙叫住韩先生,大声说道。

  “什么!?我还以为是你怕死,所以才不摘面罩呢!”韩先生站住脚步,大声诧异地说道。

  “我,我去,你就觉得我那么胆小吗?”

  “嗯,我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你,你气死我了!”

  “孟子曰:‘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三里之城,七里之郭,环而攻之而不胜。夫环而攻之,必有得天时者矣;然而不胜者,是天时不如地利也。城非不高也,池非不深也,兵革非不坚利也,米粟非不多也;委而去之,是地利不如人和也。故曰: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以天下之所顺,攻亲戚之所畔;故君子有不战,战必胜矣。’”宁静的清晨,施怜生坐在书房中,手捧一本《孟子》,字正腔圆地舒缓地读着,一篇《公孙丑》安静地诵读下来,施怜生的脸上慢慢浮现起了微笑,他真的很爱读书,有时他会想,如果让他脱离尘世,但身旁却有着万卷丛书,或许直到死去之时,他都不会感到寂寞无聊,当然,这只是他痴痴的呓语,人,无论何时何地,都需要相互扶持着共同前进,不然,就会如同涸辙之鲋,最终因为内心的饥渴而死。

  今日的天气很是晴朗,从窗外吹来的清风徐徐荡漾着施怜生的心灵,山上树木的叶子已半是枯黄,偶尔一缕微风吹落几片,飘荡在空中,亦旋转在施怜生的眼中。施怜生放下手中的书卷,痴痴地追寻着窗外的秋风,莫名地心中起了一股落寞。那一夜之后已是过了十日之久,中间发生了许多事,如那通向这里的甬道第二天在众人瞩目下被巨石堵塞住;如山上前几日时不时地会从顶峰滑落一圈圈绿色的涟漪,到山脚处又莫名消失;如现在的钱已经买不到任何东西,范家已经出面亲自为谷中人民发放生活物资……在王员外一群人被范家斩杀殆尽后,谷中的桀骜不驯之徒皆是一时失声,故而虽然暗中有些怨言,但总体而言还算得上风平浪静,一切的改变在寂静中平缓地进行着,但这些都和施怜生没有关系,对于这一切,他不曾忧愁,也不曾欣喜。

  那么是其他什么原因吗?尽管谷中发生了这么多的改变,但神奇的是宗塾的授课却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该上课的时候照常上课,休息的时候教师亦休业回家。所不同的是韩先生在第二天就在范谷主的邀请下担任了宗塾的西席,秦轻眉伤好以后亦穿上一身男装随着范谷主的独女范雨铃一同上课去了,施怜生到底是个儒家弟子,与谷中的教育实在是合不来,故而,他现在是呆在韩先生家的书房里,无聊的读着书。但一个人在家老实说并为给施怜生带来多少困扰,且不说早中晚韩先生和秦轻眉都会回来,便是一个人在家呆一天,也没有太大问题,因为有书相伴,所以说,真正的原因。

  “还有多久,我和韩先生就要离开这里呢?”施怜生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天外晴朗无云,偶尔一群大雁飞过,落下一片秋声,而将要离别的伤感和落寞,充塞着施怜生的整个心灵。韩先生来这鹿鸣谷,并不是像往年一样,有闲情逸致在这教授学生两个多月之久,他来这儿,一是为了见见老朋友,二是为了带施怜生出来看看,三则是为了将秦轻眉安置好。现在老朋友也见了,该看的也都看了,秦轻眉的生活亦得到了范谷主的保证,韩先生在这时,也是起了离意,在昨日和韩先生的谈话中他无意中提到,或许离别的日子,就在这三四天后了。

  如果不曾遇见,或许就不会如此悲伤,虽然只是相处了半月多的时间而已,但在施怜生的心中,他已是将秦轻眉视作最要好的朋友之一了。谷外她对牵手的请求,村子里舍身救他,以及每日看似平常的交谈,都让他的心渐渐沉入了名为友情的海洋中。在他的生命中,亦烙印下了秦轻眉这三个字以及她那张瘦弱的笑脸,明明已经九岁了,知道的东西却没有施怜生多,身高和施怜生相差仿佛,体重却少了施怜生许多,想到这儿时,施怜生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微笑。

  这次离别以后,要多久还能再重逢呢?也许再过不久,当我和师父结束旅程,会重新经过这儿,然后和轻眉再次相见;又或者没有再经过这儿,那么我稍微大些的时候自己来见轻眉;又或者,永远不再相见,最好不要这样。施怜生手盘在窗沿上,头侧着躺在手上,在秋风轻轻地吹拂下,胡乱地想着,不知不觉中,睡意渐深,到了最后,他醉倒在这清风中。

  “怜生,醒醒,怜生。”朦朦胧胧中,施怜生听到有人在叫他,挣扎着张开眼睛,施怜生微微转头,正好看到秦轻眉的那张关切的小脸,经过这么多天的调养,她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小孩子应有的红润光芒。“哦,是轻眉啊,上午的课已经上完了吗?”施怜生想抬起手来揉揉眼睛,却觉得双手酸痛不已,想来是被压得太久,已经被枕麻了。

  “嗯,已经上完了,只是韩先生还有些功课要和学生们交谈,要拖一点时间,所以我就自己先回来了。”秦轻眉轻声回答道,“怜生,你怎么睡在这里,是不是读书读累了?”

  “怎么可能,读书怎么会累呢!只是我在这想些事情,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地就睡着了,这种温和的天气总是催人入睡啊!”施怜生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了,轻眉,你上学还好吗?”

  “你这问题可是问过喽哦!”秦轻眉放下挎在腰间的书包,笑着说道,“怎么说呢,我现在还只是在学些蒙学,连最基本的字都认不全呢。但我的同学们都有在帮我,范雨铃姐姐也在亲自教导我,她教的可棒了,我觉得自己学的很快呢!”

  “那么,你开心吗?”施怜生轻声问道。

  “当然了,很开心!”秦轻眉的小脸泛红,转过头去不敢在看施怜生,手指在桌上轻轻地游动着,“我才知道原来上学是这么件开心的事,可以和他们一起学习、玩耍,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靠在一起,也觉得很幸福!”

  “那,你在宗塾里有交到朋友吗?”

  “有啊,有啊!像范紫月,范留山他们,都是特别好的人呢,他们一直都很关照我。”秦轻眉对着施怜生开心地说道,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怜生,你一个人呆在家里只是读书也不怎么好吧,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学呢?”

  “不了,他们的东西我学不来,也不能学的。”施怜生摇摇头轻笑着说道,“不过你能在这里也交上朋友,真是太好了。”

  “谢谢,不过你也是我的朋友呢,而且是第一个!”秦轻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但她看着施怜生的面容,却觉得他的笑容很是勉强,藏着几分忧伤,似乎是有什么事烦恼着他,秦轻眉连忙关切地问道:“怜生,你怎么了,好像不大舒服的样子,是生病了吗?”

  “没,没什么事。”施怜生勉强地笑了笑,不愿意说出将要离去的消息,但碰撞上秦轻眉关切的目光,施怜生不自然地晃动了下头,避开那担忧的眼神,吞吞吐吐地还是说了出来,“轻眉,我和师父过几天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秦轻眉一时没有理解,“这谷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不是谷里,轻眉,我和师父再过不久就要离开鹿鸣谷了。”施怜生轻声说道。

  “离开这里,为什么要……”秦轻眉急切地说道,但话到一半却再也说不出去了,她的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襟,眼神变得茫然,“我们不是才来这里不久吗?怎么这么快就要离开了,而,而且韩先生还在教书呢,他怎么会只教十几天就走呢?”

  “那对于师父来说,或许只是怀念过去的一种方式吧。”施怜生有些唏嘘,悠悠地说道,“其实师父已经很多年没有教书了,也没有进过课堂,上过讲课台,所以这一次对于范谷主的邀请,他才没有拒绝,只是,轻眉。”他抬起头,望着灰黄的天花板轻声说道:“我和师父出来,目的并不是为了来这鹿鸣谷,我们在这里,只是过客。”

  “是这样吗?所以在那谷外的石庙里,你会问韩先生去哪。”秦轻眉想起了以前的事,她也有些明白了,“那你们不可以在这里呆久一点吗?我们才刚刚来,而且你们走后这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

  “你不是已经有朋友了吗,而且隔壁的范谷主一家也会照顾你的。”施怜生宁静地看着她,轻声说道,“你在这里,不会是一个人的。”

  “也是啊,我刚刚才告诉你交了很多朋友呢。”秦轻眉的声音有些低沉,因为有些难过,她觉得眼前有了些许水雾,“早知道我就说在宗塾里和同学相处得不好什么的。”她有些悲伤地暗自懊恼道。

  “你说什么,轻眉?”施怜生瞧见她的嘴唇颤动,但却听不清她的声音,连忙问道。

  “不,没什么。”秦轻眉转过头用衣袖擦了擦眼睛,轻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了,我会在这里好好生活的。对了,我刚上完课,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下,韩先生回来时我会出来的。”说罢转身向着门外走去。施怜生看着她的背影,嘴唇蠕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呐,怜生,你们还会来吗?来这里找我吗?”快要出门时,秦轻眉顿住了,转身含着累笑道,“我是说你们旅途结束要回家时,如果经过了这里,能来看我吗?”

  “能,当然能!”施怜生大声叫道,“我肯定会回来找你的,就算绕路也会找你!因为,因为!”他重重地吸了几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吼道:“我们是朋友啊!永远永远,都是朋友啊!”

  秦轻眉被他的大叫吓到了,先是有些发愣,但突然她就笑起来了,而且笑得很开心,笑得不得不捂着肚子,只是她的眼泪一直在流,在止不住的流。当她情绪平静了些时,她站直了身子双眼凝视着施怜生,笑着说道:“我相信你,相信你会来找我的。”她静静地看了施怜生一会,这才走出门外,刚到拐角处,施怜生的耳边又传来她的大叫声:“怜生,你要记住你的承诺,如果你不来找我,那,那我就去找你!不要忘了,我们是朋友,永远都是!”

  秦轻眉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再也听不到了,施怜生隔着墙壁望着寝室的方向,双手紧握地暗暗发誓道:“我,我一定不会忘记轻眉的,我一定还会回来找她的。”就在他暗下决心的时候,突兀地响起一声喵叫声,施怜生转头看去,那呆在书桌角落处本该安静地睡觉的小猫霜儿正仰着头对着他大声喵叫。施怜生小心地把它揽入怀中,轻笑着说道:“抱歉了霜儿,我说话声太大了,把你给吵醒了,对不起了。”边道歉边轻轻地抚摸着它的头,霜儿满意地用前爪微微挠了挠施怜生地手臂,又闭上眼睛在施怜生的怀中睡去了。“还真是贪睡啊,霜儿!你这么喜欢睡觉,小心变成肥猫哦。”施怜生的嘴上挂着清浅的笑容,轻轻地抚摸着白猫光滑的毛发喃喃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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