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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新见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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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韩的,我还是觉得你走的太早了。”山脚下的一座小亭中,范谷主有些不舍地说道,“你看你才来几天,这么快却就要走了,这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都半个多月了,已经很久了。”韩先生摆了摆手说道,“我也和你说过,我已经不作教师了,这次来主要是为了拜访你这个损友,外加安置轻眉而已,再多留在这儿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罢了,你既然执意离开,再强留那就是我的不是了。”范谷主皱了皱眉头,随即无奈地说道,“前几日你说要去那蛮荒之地,虽然说只是在外围稍作停留,但亦算得上是凶险了,当然了,不是对你说的,是对你徒弟而言。”范谷主的眼神转向在一旁郁郁寡欢的施怜生,见他全然没有注意这边,不由得对着韩先生抱怨道:“你看看,听到去那种鬼地方,你徒弟都吓得神不守舍了。”

  韩先生摸了摸施怜生的头,换得施怜生投来的迷惑的目光后,笑着说道:“他可没功夫担心那种事,这家伙现在一门心思想着的,可是个女孩子哦!”

  施怜生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但罕见的是他却没有说些什么,施怜生抬头向着山路看了看,见山路上依旧是空无一人,很是失落地低下了头。

  “你是在等秦轻眉吧,她今天一大早就敲响了我家的门,把我家闺女给叫走了,说是要乘着清晨上山采些草药,估计到中午才会下来。”范谷主对施怜生温和地笑道。

  “可是,今天,明明今天我们就要分别了,她却偏偏一大早就不见人影。”施怜生支吾地说道,有些难受的样子。

  “诶,好好一个男儿,作什么女儿情态,你又不是再见不着她了。”范谷主皱着眉头说道,“好了,别在这发愁了,我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也省得这姓韩的又不注意把你给弄丢了。”也不顾一旁吹胡子瞪眼的韩先生,从后面接过两个一大一小的木盒,怀抱在胸前。

  “这两个呢是叫比翼鸟,配套的,无论它们俩相隔多远,只要你启动了一只,那么它就会朝着另一只飞去,但是你要记住,这比翼鸟只能用三次,三次过后就坏了,这使用的方法书中有写着。”范谷主打开那小木盒,指着盒中两只模样精美的小木鸟对着施怜生说道。

  “等一下,范木匠,这,这好像和清儿送我的鸟儿模样相似啊!”韩先生见着比翼鸟的模样,诧异地说道。

  “那是自然,清儿的那个本来就是我送给她的。”范谷主白了白眼睛对韩先生说道,“要没有那比翼鸟,你当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整天藏形匿迹,走的时候也不知道知会一声要去哪。”

  “原来如此。”韩先生喃喃地说道,“难怪她能够找到我。”

  “好了,别再说你那些破事了。”范谷主摆了摆手说道,把小木盒递给施怜生后,又把那大木盒打开了,里面是一件小孩子穿的长袖上衣,正适合施怜生的身材,只是颜色是难看的青灰色,袖口、领口处则都是木质圆环,细细看去,才发觉原来整件衣衫都是木头做的,只是其余部分都是一个个小木片连接而成罢了。望着盒中的衣衫,范谷主感叹地对韩先生说道:“本来我想着要送你弟子一套完整的全身甲的,没想到你这家伙非要急着离开,这匆匆忙忙,也只做成了内甲部分的上衣,所幸双手与头部部分能够与其余部分分开制作,这三样加起来勉强还能看得过去。”说着他就把盒子递给了韩先生,“等你们进了那南荒古地,就把这给怜生穿上吧,危难关头没准能救他一命,只是我事先声明哦,只有上衣,而且只有内甲,这防御也只能算一般。”

  韩先生接过木盒,放进身后的行囊中,有些感慨地说道:“这以往来你这,你可是什么都不送,这回竟然如此大方,真是奇怪啊!”

  “所以说啊,你下次赶紧把翠儿带来给我看看,算算岁数,翠儿都六岁了,我这做大伯的可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她!”范谷主笑着回答道。

  “想看的话,你不会自己来百里城吗?还非要让翠儿走那么远的路吗?”韩先生白着眼说道,“好了,在这耽搁的时间也够多了,我们也该上路了,就此别过吧。”

  “谢谷主大人厚赐。”施怜生亦是躬身行礼大声地说道。

  “也罢,就这样吧。”范谷主轻声说道。随即他转身朝着侍卫们叫道:“范玄羽,你过来吧。”

  一清秀少年静静地走上前来,双手抱拳向范谷主行礼道:“范谷主。”施怜生看去,正是那已是好几日没见的范玄羽。

  “嗯,你现在就带他们离去吧。”范谷主点头严肃地说道,他又转头看向韩先生,抱拳大声说道:“韩兄,一路保重!”

  “范兄,今日就此别过!”韩先生亦郑重地抱拳回道,说罢他便牵起施怜生的小手,转身向着村子走去,范玄羽在前面引领着。

  三人走在村子的街道上,这儿并没有什么行人,两三个儿童在路上打闹,老人们在墙边上唠着些家常话,当然,也确实不可能看到其他景象了。只是施怜生却是有些迷糊了,被牵住的右手往下一拉,对韩先生疑惑地问道:“师父,我们不是要离开这鹿鸣谷吗?怎么却到这村子里来了?”

  “呵呵,若是按照寻常办法,我们确实不该来这。”韩先生呵呵笑道,“连通着外界的通道都已被巨石堵住,现在要出去按道理只有爬山这方法可想了,但这次呢,我们有捷径可走了。”

  “捷径?那是什么?”施怜生疑惑地问道。

  “呵呵,过会儿你便知道了,现在若告诉你了,那可就少了几分期待了。”韩先生神秘地笑道。

  “那好吧。”施怜生无奈地说道。

  范玄羽带着两人走进村中,却没有朝着另一头走去,走过的路越来越僻静,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直到走到一个拐角处时,旁边已是一个人也不见,周围的房子亦不像是有人的模样,走到那街道口,施怜生的心中突兀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适疏离感,若是玄虚的说法,那便是仿佛和那原本熟悉的世界有了间隔,眼前所见,心中所感,似乎都变得很是不真实。就在这时,施怜生的左肩处传来一阵刺痛感,他轻声啊叫一句,转头看去,只见原本躺在肩膀上的白猫霜儿已是站了起来,身上白毛竖起,四爪中的指甲伸出,刺破了施怜生的衣衫,脸上还是一副龇牙咧嘴的模样。

  “怎么了,霜儿?”施怜生顾不得疼痛,连忙用右手抚摸在白猫身上,关切地轻声说道。霜儿身子猛地一颤,微微侧头,正看到施怜生关切的样子,慢慢地,它的面容转为平静,身上的毛也平复了下来,指甲收起,又在施怜生肩膀上静静地坐下了,只是它的双眼依旧是盯着那街道,许久也不眨一下。

  “先生,接下来的路我便不能随你们一起走了,弟子只能送到此地了。”范玄羽站在二人身前,抱拳轻声说道。

  “到这里已经够了,你回去向范谷主禀报吧。”韩先生摆了摆手,笑着说道。范玄羽低头行礼道别后,向着来路离去。

  “呵呵,怜生,你的问题马上就要得到回答了,到时候可别太吃惊了。”韩先生低头对施怜生笑着说道,随即他又看了看周围,摇了摇头,眉目间满是感叹之色,“说起来这是我第四次去那儿了,可每次进入的入口都不一样,这神道果然很有些奇特之处啊!”说罢韩先生便牵起施怜生的手,向着那无人的街道走去。

  寂静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踏在青石路上,脚步声回想在耳畔,踢踏踢踏,好似安眠曲一般抚平施怜生的思绪。越往前走,两旁越显沧桑,平整的墙壁出现斑驳,绿蔓枝叶亦慢慢浮出墙面,然而阳光却越发明媚,花草的香气亦越发浓郁。就这么静静地走着,走着,在不知不觉中,脚下的青石路变成了绿草之径,两旁的墙壁房屋化作了森森古树,不知名的鲜花放肆地盛开在道路两旁。

  “两位贵客,我家主人已是等待多时,请二位随我前来。”正当施怜生正沉醉在这春色中时,一清脆的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只见路前现出一名青衣小童,正向着他们低头致礼。

  韩先生洒然一笑,说道:“那就请童子前面带路了,贵地实属神奇,若无专人引领,我们恐怕要迷失在这片森林里了。”

  “森林?我们不是从村子里的街道走过来的吗,怎么可能就进了森林了?谷地里好像没有森林啊!”施怜生疑惑地想到,他转身望去,他的身后与前方别无二样,绿叶红花掩盖了更深的景色,这条绿径亦只向后延伸了一段便为森森树木所阻,再无法蔓延。施怜生悚然而惊,“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又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这明明就是条死路!我怎么会从死路后头进来了?”

  心中纵然有无数疑惑,但施怜生深知,此时并非可以询问的好时机,也便只能沉默不语,牵着韩先生的手,跟在青衣童子身后。童子面带微笑,缓缓地向前走着,步调虽慢,施施然却好似已是熟知林中一切,时而偏向左右密林,时而又转回小径,就这般静静地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童子终于是停住了,站在一侧,手臂虚抬,对施怜生二人笑道:“两位贵客,前面就是森林的出口了,从此处出去之后另有接应之人,恕小人无法作陪了。”

  韩先生点头致谢道:“多谢童子,那我等在此先行别过,童子可自去。”说罢牵着施怜生向前走去。施怜生走过童子,果见前方几棵树后便是一片平原,确乎是到了出口了,只是怎么从森林直接到绿野平原,施怜生已是不愿再去想了,他转过头向后看去,无论如何,这段经历并不算差,一路走来,景色很是美妙,那花草的香味亦是芬芳,“最后再看一眼吧,也不知何时能再来。”施怜生这般想着,就在这时,他的眼睛瞬间睁大,情不自禁地“啊!”地大叫一声,那绿衣童子面带着微笑,恭送着二人,但特异的是,他的身上不停地涌出绿色的光点,身形亦愈发透明,在施怜生的注视下,童子就这般慢慢地、慢慢地消失了,那绿色光点亦渐渐地溶入了花草树木之中,消失不见。

  “怎么,你很惊讶吗?”韩先生看了看施怜生,笑着说道,“他可不是人哦,这小童是森之精灵,是负责照看这片森林的,这样的退场方式倒是他的风格呢!”

  “森之精灵?那是什么?”施怜生依旧是惊讶不已,他还在看着童子消失的地方,喃喃地说道。

  “这要说起来可就长喽,咱们呐,还是先走吧!”韩先生笑道,“若是让这里的主人等急了,虽说不会罚我们什么,但不大不小的玩笑可还是会开的,到时候可是有你苦头吃的。”

  “哦,那好吧。”施怜生只能作罢,跟着师父走出树林。才刚出树林,便看见一身着胡服箭袖、头戴毡帽、脚踏马靴的清秀少年,那少年牵着一匹黑色骏马,身后还领着另外两匹,正笑脸吟吟地看着他们。见二人出了森林,少年走上前来笑道:“两位贵客,再穿过这片草原便到了主人的住处,请二位上马,随我一同前往。”

  “恭敬不如从命!”韩先生笑着答道,牵着施怜生走到那两匹骏马前,而后指着两匹马说道:“怜生,你要坐哪匹?”

  施怜生看着眼前的两匹骏马,小脸有些红润,好半天才尴尬地说道:“师父,我在文月私塾学习时,六艺中的‘礼’、‘乐’、‘书’、‘数’还算略有所得,但‘射’、‘御’这两门则有些不堪入目,弟子,弟子并不怎么会骑马。”

  “贵客请安心,不会骑马亦没有关系。”已是乘上黑马的少年对施怜生笑道,“此中的马较之外界颇有灵性,一则奔行之时并不会使人有颠簸之感,二则马儿自己知道目的地,并不需贵客掌握。贵客只需上马握住缰绳便可。”

  听到这话,施怜生顿时松了一口气,韩先生摸了摸施怜生的头,笑着说道:“听到了没,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好了,快去选马吧。”

  施怜生看了看,只见那两匹一个浑身雪白,一个则是青色,没有多少犹豫,他便指着青马说道:“我要骑这匹马。”话音刚落,小猫霜儿从他的肩膀飞跳到青马上,施施然走到了马头处。“怎么,你比我还急啊!”施怜生笑着说道,马镫上一踏,施怜生亦是上了马,看来虽然骑术不行,这上马的技术倒是上佳,韩先生笑看一猫一人上了青马,亦走向了白马,身子一跃,亦上了马。

  “那我们就出发吧。”见二人已经上马,少年笑着说道,他轻拍了下黑色骏马的脖子,在它耳尖说了些什么,而后黑色骏马当即飞出,马蹄声骤然响起,青马和白马随即亦是紧跟着向前奔驰而去。施怜生坐在青马上,手中缰绳紧握,见青马的四肢肌肉不停地颤动,但自己这儿,除去迎面而来的清风,便不再有什么干扰了,这让他惊喜不已,施怜生一刻不得闲地贪看着这草原的景色,但见蓝天白云下,骏马、羚羊在草原上随意的奔驰着,大雁、金雕在空中狂舞着,奇异的是这草原上竟还有着许多牧童的存在,口琴、长笛、四胡声伴着马儿的嘶叫声以及大雁的嘎嘎叫声时不时地传入施怜生的耳中,让施怜生不由沉醉在这春风中。

  “吁……”就在施怜生迷醉之时,前方黑马上的少年突然紧拉缰绳,长长的吁了一声,黑马当即停下,而施怜生二人所乘的骏马以慢慢地停了下来,正好与黑马并列。

  少年对着施怜生二人拱了拱手,致歉道:“二位请稍等片刻,待前方大军经过后再前行。”

  “大军?怎么,这里也会有大军吗?”韩先生眉头一皱,白马靠向少年,正要问个明白,前方突兀地传来天崩般的马蹄声,一踏一踏,声音整齐得仿佛是一匹马在奔行着,但从这响亮程度来看,却又绝不可能。不一会儿,施怜生的目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道黑色洪流,细看下是一群身着黑甲、身下黑马的骑士们,在没有一丝杂音的情况下,自左而右飞速地进入又消失施怜生的眼前,施怜生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我,我鲁国,也有如此强军吗!?”韩先生亦是看得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喃喃地说道,“人若能够行动一致,发出如此响声倒也罢了,这操纵着马儿,竟也能够如此,这,这。”

  “鲁国自然是没有这样的军队,或者说人是无法成就这样的军队的。”少年笑着说道,“但若成为神灵眷属就大有不同了,这一千黑狼骑兵是由百里上将军所统领,他们跟随上将军已有几百年之久,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亦是寻常。”

  “百里上将军?可是那开国大将百里云龙上将军?!”韩先生顿时大惊,连忙大声问道。

  “鲁国除了这位上将军还有谁是姓百里的呢?我所说的,自然便是那位。”少年笑呵呵地说道,眼中流露出景仰之情,“两位贵客,我们还是先别说了,骑兵们已经过去,我们也该继续上路了,万不可让主人等待太久,以致惹怒了主人。”

  韩先生迟疑了一下,拱手说道:“你说得对,那我们就继续上路吧。”三人继续未尽的路程,继续向前行去。

  行不多久,施怜生三人便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几百米外,便是一座临湖小筑,一蓝衣婢女已是站立在前方等待着,胡服少年踏下马,施怜生二人亦是下了马,少年对着施怜生二人拱手笑道:“两位贵客,小人就送到此地了,接下来那婢女会带领二位去见主人,恕小人无法奉陪了。”

  韩先生拱了拱手,笑着说道:“能够得你领路,是我二人的荣幸,对了,我还有些问题想要问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你吗?”

  “呵呵,先生只要到了这草原之上,我自会得知,先生既有所问,那先生再在草原中出现时我必会前来。”少年呵呵笑道。

  “既如此,那我等下便来拜访你了。”韩先生得到回复,满意地回过头去,向着婢女走去。施怜生倒是不急,他看着少年,但见那胡服少年再一次翻身上马,向着原路飞驰而去。“这么正常?那么他就不是什么精灵了吧,嗯,应该是人了。”没见到少年变为光点或者融入草地什么的,施怜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回过头去,见先生已经走远,施怜生赶忙跑上前去,牵住韩先生的手。

  走到婢女面前,蓝衣婢女微微一福,而后轻笑道:“两位贵客,欢迎来到这白鹿之庭,主人已是等候多时,请随我来。”说罢她盈盈地向前走去,怜生二人紧紧跟随。

  少女领着二人,却并没有直接进入湖边小筑,而是到了左近的一片青石空地上,其中有两口井,井水“咕咚咕咚”的喷涌而出。婢女右手轻轻一挥,指着两口井对两人笑道:“按照惯例,客人每次要见主人时,都需要喝这两口井里的水,其中这左边的名为甘泉,右边的则为苦泉,每口井两位都需饮用一杯,当然了,次序是两位自行来定的。”

  “一为甘泉,一为苦泉吗?可是我记得,上次我来的时候,这里一是炎酒,一是冰酒吧,敢问姑娘,这规矩是何时变的?”韩先生对婢女拱手问道。

  “确实如先生所言,这两口井本应连通着酒窖,以前用来迎接客人的,亦是一杯冰酒,一杯炎酒。”婢女掩唇笑道,“只是客人实在不巧,百里上将军五日前前来与我家主人相聚,二人连喝两天,主人只是随意地喝了几杯,上将军却是把剩余的酒全灌进肚子里了,他醉倒在正厅中,到现在已是过了三天三夜,还不见醒来,故而现在一时半会是无法拿出酒来迎接客人了,只能以甘泉、苦泉代之。”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那么既然这样,我正好一试这甘泉、苦泉滋味!”韩先生笑着说道,他直接走到右边的苦泉井边,提起木瓢直往井中去,挽起满满一瓢后直接倒入井边的大碗中,端起咕噜咕噜地往嘴里送。泉水倒入口中后,韩先生呆立原地,手中的瓷碗掉落在青石板上,哐啷一声碎作一片雪花,而后化作轻烟飘散,渐渐地,韩先生面现痛苦悲伤之色,点点滴滴的泪水渐渐地从他的眼角下流出。好半晌他的神态才回转过来,韩先生无奈地一笑,也不作一句评语,静静地走到另一口井边,舀上一碗泉水后,韩先生的身子顿了一下,而后一咕噜便把碗中甘泉饮尽。

  “先生难道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韩先生饮过甘泉后,只是呆愣了一会,便恢复了从容的样子,婢女见此情景,不由好奇地问道。

  “当然不是,只是悲伤过往一时难以挣脱,那些欢喜前事,终究是敌不过!”韩先生无奈一笑,轻声说道,“这甘泉、苦泉,在我看来,可是比以往的冰酒、炎酒好了许多。”

  “对一桩事物,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婢女笑着说道,“前日里百里上将军亦曾喝过这两泉水,他却言此二物清淡无味,不如冰酒、炎酒甚已,也只有不曾忘却往事的人,才能品味出此二泉的真味吧。先生既已喝过,还请小公子上前来品尝一二,当然了,小公子就不必拿先生那般的大碗了,两泉各一小杯便已足以。”

  施怜生如令趋向前,只是他看了看两口井,一时有些犹豫,不知该先喝哪口,他拱手向韩先生问道:“师父,我该先饮哪种泉水?”

  “这是你的事,自己考虑,不必问我。”韩先生摆了摆手说道,“这两泉水皆属上品,不会让你失望的。”

  “那,那我先喝左边的吧。”施怜生犹豫地说道,走向了左边的甘泉,倒上半杯后,泉如珍珠粒成线般缓缓流入施怜生的口中,泉水方一入口,清凉之意便传遍全身,口中味蕾处满是甘甜,鼻尖亦似乎闻到了芬芳,施怜生只觉自己仿佛飘飞在云雾之间,畅爽之情发于心中,也就在这时,万千回忆如潮水般向施怜生涌来,有些是他不曾忘却的,而有些,则是本该已经消散了的。伴着第一声啼哭地出生的喜悦,睁开眼看到世界的喜悦,喊出第一声“妈妈”时的喜悦,还有第一次能够站起来走路的喜悦……这本该永远不曾记起的,施怜生虽然依旧无法回忆起那时是怎样的场景,在那时有何人陪伴在身旁,但那份喜悦,他却清晰无疑地感受到,就仿佛花儿盛开后又凋零,但香气依旧还回响在空中,回响在施怜生的鼻尖、心头。有一些,则是他从未忘却的,自己第一次能够背诵文章的喜悦,父亲的第一次称赞自己时的喜悦,和月灵儿的第一次见面以及和她共度的美好时光的喜悦,初次进入文月私塾的喜悦……有太多太多,让他难以忘怀,就在这一瞬间,欢喜如初日的阳光将他淹没,施怜生情不自禁地闭上眼睛,嘴角扬起恬淡的笑容,沉醉在这美妙梦境之中。

  过了许久,当回忆又如潮水般退回时,施怜生才如梦初醒,他看了看手中的玉杯,杯中泉水已尽,施怜生见此,不由得怅惘地一叹。他摇了摇头,接着转向了右边的苦泉,取木瓢往杯中灌满一杯后,张开口便直接全数倾泄,泉水方一和舌头接触,施怜生便不自禁地打了个冷噤,这哪里是水啊,分明就是铁锈,苦涩、辛辣直接冻住了灵活的舌头,二十多颗牙齿被酸得在嘴里打着寒战,咯咯不停地相互碰撞着,他的身子亦仿佛是生了锈,只微微一动,全身便发出呲呲的声音,在他耳中轰隆作响。正当他难受得几乎昏阙时,记忆再次如潮水般涌来,回忆掩盖了他身体的痛苦,只因为,记忆给他带来得苦痛,更深,更沉。

  是谁,在每个我哭泣的夜晚,把我抱在怀中,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哼着甜美柔和的童谣,哄我入眠?又是谁,在每个晴朗的日光下,在清风的吹拂中,哼着同一首歌谣,轻轻地将我摇晃?那又是谁,在我含糊的发出第一声“妈妈”时,兴奋地把我高高举起,又轻轻地亲吻我的脸颊?那,是母亲吗?可是为什么,她会怀抱着我,不停地向前奔跑,将我颠簸得生疼,又为何,我会在她的怀中不停地旋转,飞溅的碎石不停地打在我的身上,让我如此痛苦以至于昏倒?又为何,在我醒来后,因为疼痛和恐惧而大哭不止时,她只是死死地搂住我,为什么不再哼唱那首歌谣?为什么,不再轻轻地拍着我、摇晃着我,哄我入眠!?她,怎么了?

  “我母亲和我说了,你是捡来的野孩子,没爹没娘,我才不和你这样的人玩呢!”、“就是就是,我父亲也说了,你是施先生从山坡下捡来的,不是我们青河村的人,我们才不和你玩呢!”、“你给我们走远点,要玩就去找你那好兄弟笨牛吧,你们两一个智商低下,一个没爹没娘,哈哈,天生一对!”当我回到家时,父亲正在作饭,我抹着眼泪拉了拉父亲的衣角,抽泣地问父亲:“爹,他们,他们说我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是不是这样,爹,我的娘呢?她为什么不来,她不要我了吗?”父亲,为什么,为什么你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后低下身子把我抱了起来,为什么父亲你也流泪,泪水润湿了我的衣服,滴落在我的肩膀上,滴答,滴答,为什么,父亲,你不回答我?!为什么,你为什么不骗我?就说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母亲只是去了很远的地方,你是真的,你真的,是我的,父亲!为什么?!

  只因为你已经成年了,已经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了,所以,你便执意要远行吗?战争明明离我那么遥远,为什么,你要将它牵入我的生活中呢?我看过许多的古书,却从未如那时一般,对战争有着那么真切的实感。静静地看着你,想到的,却是你满身伤痕的样子,血色泛滥在你的脸上、身上、手上、脚上,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不是应该永远相伴在一起吗?然后呢,你却要离开,我去劝阻,你闭眼沉默不语,我将要离开,你说要我照看你的爷爷,你只管按着你的心意走,却从不曾回头看我,难道这就是朋友吗?难道这就是朋友吗!为什么,你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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