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坛库 > 九歌 > 第2章 东宫落谁家

第2章 东宫落谁家


打从内心来讲,顾九歌极不愿意和这群皇子们来往过甚。

        一是:谁当皇帝,谁是太子,她并不感冒。

        二是:她是女的,吃一百粒仙药,也只能改变表象,改变不了本质,她少了点东西…

        午饭必须要在书院用,不准回寝宫,这种硬性规定不知道是她哪个祖宗定的,缺了大德了!

        不管是齐家阿九还是顾九歌,两辈子都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吃的用的见的看的,哪一样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如今坐在这简陋的饭堂里,看着绿菜叶配白饭,唇角抽搐着,脸黑地堪比包公。

        那眉目浅淡的云夫子,将一口菜咀嚼咽下,这才淡淡道。“林相爷很是关心皇子们的学业,更是关心皇子们的吃住,所以若是剩了饭菜,林相爷会不开心的。”

        皇子们方才还在心底暗骂着,一听林相爷三个字马上低下了头,猛扒饭。

        大雍林相,林业平,那是个海瑞般的人物,身为一国之相不爱吃不爱穿,平生唯一夙愿就是:庆海晏河清,唐尧禹舜垂衣化,讵比我皇明。

        眼瞅着康健帝没救的林相爷,把皇子们的课业看的比命还重。平日政事有不满,敢指着天子鼻子开口就骂,若是皇子,动手是极有可能的。

        虽然在顾九歌看,这老头不仅脑子不清醒,还痴心妄想,却抵不住众人敬他,天子爱他,只得嚼着菜叶子,黑着脸,闷头不说话。

        皇子们的课程很是繁重,四书五经经史子集,这东西顾九歌上辈子都倒背如流,这辈子却要装做一无所知的模样,那叫一个别扭。

        得益于她那天子老子不立太子的缘故,到了本朝的皇子们,课业比前朝多了一半。

        她每日抹黑出门,抹黑回来。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温皇贵妃几日没见儿子,乍一见,看他清瘦了许多,虽没说话,眼圈却是红了。

        好不容易把她娘亲哄得露出一个笑脸,这厢又要马不停蹄去书院。

        在安之逸背后假寐的顾九歌,察觉到身下奴才的身体一僵,睁开了眼。

        当她看到一抹青时,那点困倦瞬间消个精光,忙从安之逸背后跳下,走上前以学生之礼拜见。

        “学生见过云夫子。”她恭敬拜下,而后缓缓抬头,去看他。

        那人一席青衫儒袍,身后是低垂的夜空,他自静静立在那里,却仿佛羽化的仙人,有种不容亵渎的神圣之美。

        顾九歌不禁感叹,有些人虽美貌,却是凡人之骨,有些人虽貌平,却是仙人之态。

        他动了动略浅的眸,音冷而清。“九皇子殿下。”

        顾九歌顿感头皮发麻,那点感慨烟消云散,有种转头就跑的冲动。这种冲动来的莫名其妙,却好似是刻入灵魂的畏惧,如同天敌,从灵魂深处的惧怕。

        夜空下,光还未至。

        一孩童紫袍,一成人青衫,身披夜色,说不上和谐还是怪异,却有种宿命相对的静。

        顾九歌忍住想跑的冲动,低头,恭敬问道。“夫子喊学生有何事?”

        他看着她的头顶,淡淡道。“为何怕吾。”虽是疑问句,却带着陈述句的平。

        顾九歌抬眸,睨他,眸底起了妖娆的雾气。“夫子生了错觉,学生自幼不怕人。”

        他凝她,略浅的眸,探入她眸底,却并未寻到他要的答案。

        他迈步离去,音冷声清的话将将落地,将顾九歌震的身体一僵。

        他道。“九皇子眉眼一股妖气。”

        她在心底将云阆的祖宗过问了十九代,心底那点邪火才算落了定。

        她老人家是被称为:仙人不忍观麒麟,唯恐心乱坠凡尘的齐家女齐九!

        就凭那张脸,甭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小,见她没有不傻的,上辈子的烂桃花,当了尼姑都没躲掉。

        这瞎了眼的云阆,竟然说她眉眼一股妖气!

        可见不是个好东西啊!

        顾九歌对着云阆那张死人脸,终于熬到了一月难得两天的休沐日,一觉睡到自然醒,被伺候着洗漱完,连饭都顾不得吃,就往栖明宫赶。

        她两日没去请安,她娘亲若是不哭到她求饶,是万万不肯罢休的。

        到了栖明宫前,看到了栖明宫的匾,心底总算舒了口气。

        骤然,一双狐眸眯起,撩起眼尾几分戾气。

        她眼神极好,好到足矣看清趴在栖明宫门前的三名宦官,和他们腰间的腰牌,那腰牌刻着‘凤梧’,这是皇后凤梧宫的腰牌。

        顾九歌悄然走近,学那三位宦官一般,透过门缝去看里面。

        廊檐下是被宫人拥簇着的温皇贵妃,一身鹅黄宫裙点翠高鬓,生得娇艳明媚,俏丽可人,大笑时眼儿弯弯,干净的如同冬日暖阳,可此刻,她那娘亲冷了眉眼。

        廊檐下的前院内,下跪着几名宦官,看不到面容,穿的却是大太监的葛衣。

        “好看吗?”阴冷森寒的声调,三人齐齐惊愕回首,迎接他们的是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

        顾九歌放下手,一脚把这三个狗奴才踹入宫门,随着声响,温皇贵妃看到了那一抹暗紫,冷下的眉眼瞬间化冻消融。

        顾九歌疾步走上前去,立在了她娘亲的旁边,先是抬眸对她浅浅一笑,这才转眸看向地下跪着的奴才。

        “娘亲这里好生热闹。”她唇勾着笑,看着地上的奴才,看不清眉目什么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头皮发麻。

        伺候温皇贵妃的内监,吐了口浊气,道。“早起几位娘娘来宫里品茗,才走没多久,枫阁的王贵妃便派人来寻东西,说是:掉了一只耳坠,虽不是多好的东西,毕竟是皇上赏的独一份,所以派了人来搜了。”

        内监的搜字一出,顾九歌立时明白了意思。后宫争宠,斗心机、耍心眼儿、泼冷水、踩低捧高的,为的不过是帝王偶尔的一次垂青。

        顾九歌可以理解她们,毕竟在这皇权至上的时空里,后宫的女人一旦失去了帝心,牵连的是家族势力能不能稳固的问题。

        所以,她们必须斗,为自己斗,为家族斗,可怜又可恨的斗。

        可她能理解,并不代表她能接受。她可以容忍这群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也可以任由他们将自己当作争权的工具。

        但是,她们不该把那些鬼魅心思打到她娘亲这里!

        一个贵妃,一个皇贵妃,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皇后之下仅有两位皇贵妃。皇贵妃之下却有十六位贵妃。说句大胆的话,皇后只要敢咽气,国母的位置就只能在两位皇贵妃里挑。

        就更莫说,她娘亲来自大雍第一氏族的温家,温家家主温祁又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军了。

        她王贵妃若不是吃了豹子胆,就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她不管挑唆王贵妃的人是谁,即来了,她若不让后宫的见见红,她们还只当她这大雍九皇子是死人哪!

        顾九歌心底愈是愤怒,面上愈是平静,踩着安之逸的背坐上了高椅,抬脚,用靴子勾起跪在最中央奴才的脸。

        “爷母妃的栖明宫好吗?”她声音很轻,听不出喜怒。

        被迫抬起头的奴才,垂着眸,摸不清这话的含义,心底一阵打突突。对于这位过于安静的九皇子,莫说是他,怕是天子也摸不清脾气。

        往日里,他即不和皇子们往来。也不爱出门,不管见谁,哪怕是见到天子,那脸上也难露出什么表情。

        因他生得好,天子对他偏宠的紧,故而连皇子们都避让他三分,奴才们见他更是躲的远远的。

        因他不高,最厌抬头看人,若有谁敢看他的脸,眼底但凡露出一丝惊艳痴迷的目光,轻则被他剜掉双眼,重则没命。

        宫人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九皇子那张脸有多美,心就有多毒!

        想到去岁付海的下场,那奴才脸色一白,他连自家母妃宫里的大太监都敢活活打死,更莫说他们了…

        奴才颤着眼珠子,想着说好话总不至于惹到这位吧,于是谄媚道。“温皇贵妃的栖明宫,自是矜贵的好地方。”

        她眼角撩起几分狠戾,脚轻轻在那谄媚奴才脸上一划。

        那奴才只觉脸上一凉,转睛一看,那绣着祥云仙鹤的靴子,不知何时滑出一个嵌在靴面和靴底缝隙的柳叶状刀片。

        刀片两指宽细,刀锋冷芒惊心,本该是光洁明亮的刀身,此刻染了几滴血迹,他下意识捂住脸,去看她。

        那是一张美得如妖似孽,雌雄难辨的脸,狭长的狐眸,眸如浓墨,眉眼流转间,如用最简陋朱笔勾勒出最艳绝线条的水墨画,但凡看上一眼,便可惑心。

        至此,万般美人儿全是空,午夜梦回皆为梦,一个方五岁的孩童,却生了这样的一张脸…

        “来人,剜掉这奴才的双眼,每人再赐一百杖,连同凤梧宫的人,通通留一口气,送回给他们主子!”

        森冷的声调有种地狱而来的嗜血,奴才愕然回神,他方意识到自己看了什么,不停磕头想要求饶,可刚张口,两片嘴唇掉落在地。

        有看到的,抽了一口冷气。仿佛一脚踏在了地狱之门,惊了一身冷汗。

        有侍卫上前按住这群奴才,一时间哭喊声,求饶声,腾空而起。

        坐在高椅上的孩童,突然伸出一根指,那指轻轻抵在唇畔。“嘘…别吵。”像是怪责蚊蝇嘈杂的语气,继而乍寒,声戾。“就在这院里行刑,爷要观刑!”

        一霎,喧嚣如银瓶乍破,凄厉的嘶吼声、刺人耳膜的惨叫声、皮肉的闷响声,爆开而后归寂。

        孩童自始至终,安之若素,如听仙乐,目睹一切。


  (https://www.motanwx.cc/mtk48240025/41984238.html)


1秒记住墨坛库:www.motanwx.cc。手机版阅读网址:m.motan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