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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又道:乱世东西南北风


  东风璟玠看着睡熟的浅裳,一缕青丝散落于白皙的脸颊上,不禁伸手撩开,心想:这丫头还真是挺漂亮的。

  只见那阖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的跳动了下。东风璟玠心中一笑,当即对着那樱桃般的红唇就要吻下去。

  这还没吻下去,一巴掌就已经呼来。

  这还没呼到,东风公子就已经闪身到一旁的桌几旁,径自倒了一杯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姑娘既然已经醒来,何苦装睡?”

  “你既然知道我已醒,竟然还敢轻薄,胆子不小!”

  “我看姑娘不愿睁眼,你我二人共处一室,还以为你有意于我,我若是不有所动,岂不更不识抬举?”

  “就知道你这个东风小人,绝不会吐出象牙来。”

  “我又不是大象,自然吐不出象牙,我若是大象,自然更舍不得吐出自己的象牙。”

  “哼,东风小人,你这般费劲心计设计于我,难不成就是为了让我听你这一点都不好笑的段子?”

  “自然不是。”叫他东风小人的,浅裳算是第二个了。

  “不过是想请姑娘陪我小酌一杯,吟赏风月罢了。”东风公子若无其事地开口:“但想到姑娘别扭的性格,是断然不肯的,然则,在下实在是思念姑娘,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浅裳冷笑:“东风小人,你就别装了,这话你对别人说去吧,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东风璟玠叹息了一声:“果然这要出嫁的人,心思果然不在我这了。”

  “什么出嫁的人?你这是又在胡说些什么?”

  浅裳眉头一皱。这回真不知这东风小人所指何谓。

  东风璟玠显然是很吃惊:“浅裳仙子与溟教尊者叶见轩早已定亲,这在江湖上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了。你这当事人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

  “谁是叶见轩?!我见都没见过,谁和他定亲了!东风小人,你别信口开河,肆意诓我,你当我浅裳是白痴吗?”

  浅裳怒不可遏,这叶见轩是哪只鸟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美是丑她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和他就定亲了,但东风璟玠也不会平白说这话,若是江湖上真有这样的传言,她浅裳还咋混?

  是的,浅裳是在隐居,也并不打算混江湖,但是,雁过留声也不是这么莫名其妙的留的。

  “这可是错怪在下了,姑娘若是不信,随便打听一下,自然就知道这事绝非我杜撰。”

  东风璟玠委屈道:“我这不是想着叶边农一死,估摸着你也就要出山,离你嫁人的日子也不远了,我这一缕情思也就得随风散去,这才想赶在姑娘出嫁前,不求秦晋之好,也就图个露水姻缘。”

  “露水你个头,东风小人,我看你是真的不怕死。”

  本已经被气的火冒三丈,那东风小人更是火上浇油,倘不是知道此人素来没有真心,真当是要被他骗了。

  若说东风璟玠这一番甜言蜜语,浅裳一个字都不信,那是骗人。

  但说他东风小人竟然为了见她浅裳而如此费尽心机,她是断然不信。偏偏又是在叶枫运找她之后,偏偏又是在她调查叶边农之际。

  只是他蹦出那句“定亲”之事,又是什么鬼玩意。

  浅裳心底闪过一个人,这个人同东风璟玠一样,喜欢拿个扇子,装模作样,自诩**,但偏偏一肚子鬼主意,全然信不得。若不是曾经有求于他,浅裳只怕一辈子都不愿深交的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已经死了的叶边农。

  浅裳心底又闪过一个人,这个人她曾经在溟教的楼船上见过一面,但也只是短暂一瞥而已,是何长相也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似乎西岭雪当初叫他是“见轩哥哥”,而其似乎又是叶边农之子。

  莫非此人就是那所谓和浅裳定了亲的叶见轩?

  浅裳心底里那是一片刀光血影,千万大军挡在面前,她则是一骑千里,横扫千军,直到沙场遍折戟,尸横遍郊野,而她浅裳血染铁甲茕茕独立,这才仰天长啸,出了一口恶气。

  这,绝对是叶边农干的好事。

  这人,连死了都不让人轻松。

  那千军万马是长个无数个叶边农面孔的大军,但这大军也早已被浅裳杀的丢盔卸甲。

  东风璟玠当然不知道浅裳这心中的万马奔腾。看见浅裳脸上阴晴不定,想这丫头估计着还真的是不知此事。却不知流言到底是何人传出。

  “姑娘是否信了在下?”

  “哼,我信你如何,不信你又如何?”

  “你若信我,就在此盘桓数日,不去询查叶边农之死。”

  原来,这东风璟玠倒是说出真心本意了。

  “我倒是奇怪,我当初不愿意出山,不是你东风璟玠说服我的吗?”

  东风璟玠暗笑,这丫头倒是不再称呼他“东风小人”啦?

  “我当日竟然说服了浅裳仙子。我倒是真不知。”

  “你少装模作样,你若不是知道我会下山,又怎会在秣陵设局等我。只怕那五百米小镇,也是你招呼人故意说那番话给我听。”

  这东风小人果然还是东风小人,一刻不留神,就会被他断章取义,大做文章。

  “姑娘若是不想出山,又怎是在下能够说服得了的。”

  “想不到你竟然也有如此自知自明,我先前倒是小看你了。”

  浅裳一副恍然大悟样,也是趁机反讽。

  “你若不是小看于我,又怎会甘愿喝黄秋菊的迷药。”

  东风璟玠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浅裳大小姐自视甚高,我东风璟玠又何必和你一般见识,只是你这份有恃无恐,只怕早晚会死在上面。

  东风璟玠并不认识铜面人,此刻心中所想,竟然和铜面人当日那句“死不足惜”,有着异曲同工的认知,也真真是看透了浅裳的秉性。直而不惘、直而无畏、敏而不恭、慧而傲物,每每也都是双刃剑。

  “我若不是知道无事,又怎会当真喝下去。”

  东风璟玠叹了一声,道:“这是遇到我,但你又怎知聪明不被聪明误。反被别人利用?”

  东风璟玠的口气,倒像是真的担心浅裳,浅裳也不是不能分辨。也就是她这份敏锐的直觉和聪慧,谁是谁非,即使不懂恁多的江湖是非恩怨,也使得浅裳打心底里知道谁可信赖,谁可真心相待的原因所在。

  于是,当即承认:“你说的对。”

  这丫头爽快承认,反倒是东风璟玠奇怪了:“浅裳仙子也会承认我东风小人的话对?”

  浅裳噗呲一笑:“对则恒对,错则恒错。你若是说的不对,我当然会反驳,你说的对,你当我是你啊,口是心非。”

  “是是是,你浅裳仙子当然不会如我一般口是心非了。”

  这也是浅裳的优点了。

  能够直心而言,天底下又有几人能办到?这也大概是他东风璟玠自从三年前偶访苍山遇到浅裳,并一直挂怀的原因吧。

  只是,归根结底,浅裳肯听他的话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但至少他能让浅裳慢下脚步,开始思考。

  所以,他说:“我知道我让你不要插手叶边农的事,你肯定是不听得。”看见浅裳似乎已经平静下来,他接着问:

  “但你知道叶边农归根结底是谁害死的么?”

  “难道你知道?”浅裳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杀死的,但至少我知道他是为何而死的。”

  “他是为何而死的?”浅裳继续问。

  “为溟教的执掌大权。”

  “此话怎讲?”

  “自封狶摧眉和西岭凕相继死后,溟教虽说还有两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但这两位星宿都已经是耄耋之年,早已不过问教中之事。之后掌控溟教的实际上是三个人,封狶摧眉的三大弟子,唐青钱、叶边农和凌岳。但凌岳不知为何在十多年前也已经离开溟教,不知去向。”

  “所以溟教真正掌权的是两个人,唐青钱,和叶边农?”

  “对。”东风璟玠为浅裳倒了一杯茶。

  “你是说叶边农是唐青钱所杀?”浅裳道:“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唐青钱是一个很笨的人么?”

  “他非但不笨,反而相当聪明。”

  “那他不怕别人一猜就猜到是他?”

  “他不怕。”

  “为什么?”浅裳问,“难道他有什么理由不去杀叶边农吗?”

  “你说的没错,唐青钱不仅看上去不会杀叶边农,相反,谁杀了叶边农,他一定会噬其血,食其肉,将对方杀之而后快。”

  “何以见得?”浅裳问。

  “因为他曾全力推荐叶边农做教主,并一再表示自己能力不及师弟。在任何人看来,他都是个爱护师弟的好师兄。”

  说到这里,东风璟玠看了浅裳一眼,“当年你是否将一册武功秘笈交给溟教?”

  “是。”浅裳回答。

  “你是否觉得溟教既然会趁机要挟你给出秘笈,必然也会为此相争?”

  “但他们没有相争?”浅裳反问。她知道那群人,但却不知道那是群怎样的人。

  “他们没有。”东风璟玠淡淡地说,“你想的其实没错,但是你只看到表面。那个时候的溟教真值重新崛起之际,虽说各怀鬼胎,但依旧是一条心的。”

  “那现在是不是有所不同?”

  “的确不一样了。”东风璟玠道,“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已经收服了藩盟的强有力的十五座城池。”

  “这些城主肯归顺溟教?”浅裳的确已经很久没有在江湖走动了,对于这五年来,中土大地发生的巨变是一概不知。

  “自然是不肯的,本来溟教也是很辛苦的才拿下三座。但叶边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然兵不血刃,一下子收服了十二座城池。”

  “他用的什么方法?”

  浅裳不禁也好奇起来,就凭那个无所事事的叶边农?

  “我也曾经凭我的各方关系,但始终不知道他用的什么方法。”东风璟玠苦笑地摇了摇头,“但我知道他跟每一个城主都签订了一个秘密协定。”

  “这个协定,溟教其他人知道吗?”

  “除了叶边农和这十二城的城主外,没有人知道。”

  “只有十二城?”浅裳问。

  “对,原先收服这三座城的是玉修蛇。而玉修蛇似乎是唐青钱的得力部下,所以不关叶边农的事。”

  “现在叶边农死了。”浅裳接着问,“现在这十二城的协议还能生效吗?”

  东风璟玠微微一笑,“你这是问到点子上了。”

  “这十二城名义上归入溟教,实际上还没有正式加入,只算是叶边农的私人部属。而这些人是笃定了叶边农能当教主才签订的。现在叶边农死了,协议也就成了一纸空文。”

  浅裳略一沉思:“所以你说,唐青钱有不杀叶边农的理由?”

  东风璟玠赞许地看着她,“你果然聪明,叶边农一死,溟教辛苦得来的半壁江山就这么化为泡影。”

  “所以唐青钱绝对不会是杀叶边农的凶手。”浅裳分析,“即使要杀,也要等到这十二城真正到手再杀。”

  “那你现在明白我为何不希望你参与此事了吗?”东风璟玠问道。

  “不明白。”浅裳坦率地回答。

  东风璟玠叹了口气,“你当然不明白,因为你浅裳仙子武功卓越,艺高人胆大,什么十二城,什么溟教,什么不明身份的人你都不放在眼里。”

  浅裳翻了个白眼:“你怎么又在讽刺我了。”

  “因为你总是不肯听话。”东风璟玠说,“这场戏,显然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你是戏子吗?”

  “我当然不是戏子,但当个看戏的也不行?”

  “不行。因为你已经在戏中了,只有出场和不出场,没有演和不演。”东风璟玠否定道。

  “出场和不出场,演和不演,有区别吗?”浅裳问。

  “当然有。若不是你当年把封狶摧眉的一册武功交给溟教,叶边农又怎会收服这十二城?”东风璟玠道。

  “我的那册秘笈与收服十二城有关系?”浅裳惊奇问道,“你不是不知道十二城与叶边农的协议到底为何吗?”

  “我是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件事是发生在叶边农得到秘笈之后。”东风璟玠回答。

  “那之前呢?”浅裳问。

  “之前是秘笈是在唐青钱手中。叶边农说唐是师兄,理应先行研修。叶边农这边谦让,唐青钱就算有独吞的想法,也不好意思了。所以他自己研究了三年,三年后才把秘笈交给叶边农。”

  “你说协议跟秘笈有关,那唐青钱为何没有发现?”浅裳问,“既然连你都发现了,唐青钱又何以不知?”

  “唐青钱后来的确发现了。”东风璟玠回答。

  浅裳突然觉得某种莫名的悲哀,“他发现了,所以叶边农就突然死了?”

  “你不必难过,这些也不过是我的猜测。”

  东风璟玠心下忖道:这丫头始终还是感念叶边农的故情的。

  浅裳叹息:“只可惜其他人却并不知道,只当唐青钱没有必要杀叶边农,却不知他早有所准备。”

  “现在你知道了吧?现在最危险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你浅裳大小姐。”东风璟玠道。

  浅裳噗哧一笑,“你不也说这只是你的猜测吗?”

  “即使是猜测,但你拥有另外两册秘笈也是事实。”东风璟玠看这丫头似乎仍旧不知死活,正色道,“你难道就没一点危急意识?”

  浅裳不禁撇过头,恼道:“我也知道的啊。”

  说完,沉默半晌,又抬起头看着东风璟玠的眼睛,回答道:“但是,一味害怕不就太可怜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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