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雾里
这雾气越发的浓密，四周无风，罩在两人周身，连带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神珞忽地在浅裳面前挥了挥手。
“小裳，你还在吗？”
浅裳没好气地回答：“当然在了。”
神珞呼了口气，道：“我真怕你忽然不见了。”
说完弯腰在地上捡了些树枝，“我们点堆篝火，会不会亮些？顺便取取暖。”
浅裳想着有理，也拾掇了些柴火堆上，并从怀中拿出火石，正准备点上，谁知那火星刚冒出来，刷的一声风响就给熄灭了。
“千万不可。”远远的传来一句说话声。
浅裳面对声音传来处，立声喝道：“谁？”
来人几个掠步，到两人面前，离着三五步远停下，却是看不清面目。
“你们是谁？刚为什么打灭我们的火石？”神珞眯着眼睛问。
“我倒忘了这大雾中看不清。”来人又往前走了两步。
浅裳却立即道：“停停，你就站在那，再过来对你不客气。”
来人笑呵呵地看着两人，忽地又向身后一招手喊道：“老鞠，快来看，是那青铜庄的新娘子！”
忽地又一人掠了过来，站定了，在浅裳和神珞身前身后转悠着打量。
浅裳被人打量的极其不舒服，抽出随身小剑就向来人挥去。那人闪身一避开，又退到先前那人身旁，托着下巴道：“新娘子没当成，脾气也太大了点。”
先前那人道：“老鞠，你说话咋这么不客气，这位姑娘这么漂亮，当不成那叶见轩的新娘子，还是有其他人要的。”
老鞠吹胡子瞪眼道：“漂亮有啥用，脾气这么坏，白送我都不要，老窦你要不要？”
老窦挠了挠头道：“我是想要，就怕东风公子宰了我。”
两人一搭一唱，气的浅裳七窍生烟，一扬手就将左手中的金丝线向老鞠束去，右手同时持小剑向老窦刺去。
那两人同时向后跃去，老窦一边道：“老鞠，你看浅裳仙子生气了，还不赶快道歉！”
那老鞠呸了一声道：“她明明是在生你的气！”
两人斗嘴间，浅裳瞬间闪身过去，两人没料到她速度如此之快，急忙矮身躲过疾如风的一剑，浅裳手一收，又将手中金丝线抽过去。
气两人调侃她，浅裳使出了七八成的功力，这两人本来再无闪躲的机会，偏偏两人又是毫发无伤地闪躲到一边。
“好险！我就说人家大姑娘面子薄，别欺负人家吧。”老窦拍着胸脯道。
浅裳又是一抽手中的金线，那线却是啪的一声打在一旁的树上，浅裳一惊，自己用惯的金线，咋就不听使唤了？
“你们搞什么鬼？”浅裳一跺脚，认定是两人捣鬼。
老窦举手道：“仙子冤枉啊！”
神珞赶到一旁，忽地插话道：“你们刚是不是提到东风璟玠了？”
老窦摸着头道：“好像是有呢，又好像没有呢。”
浅裳哼一声收回金线，又把小剑一横，道：“再敢打马虎，我不用金线一样可以杀了你们。”
老鞠向神珞道：“这浅裳仙子太凶，吓得两老儿已经忘记了。”
神珞连忙按住浅裳，凑着她耳朵道：“听那两人的话，你是不是也认识东风璟玠？”
浅裳像是突然被人发现了一件大秘密，脸刷地红了，呐呐道：“见过几次罢了。”
不知道为何，她不太想让神珞知道她和东风璟玠的事情。
神珞见浅裳神色有异，忖道：坏了！见小裳这样，莫不是被东风小人骗住了。
但不管怎么样，从对面两人口中问出点有用的信息才行。于是自己走上前向两人微微一施礼，道：“两位前辈好。”
老鞠对老窦道：“这女娃娃倒挺知礼，且不知跟东风公子什么关系呢？”
老窦道：“你连她也不认识吗？她是神令主的千金。”
神珞泰然自若地道：“两位认识家父吗？”
老鞠道：“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我们可是——”
“女娃娃，你们来这是做什么的？”老窦突然打断老鞠的话，插口问。
老鞠一愣，也不再说话。
神珞眉头一动，道：“我们能做啥，当然是来找你们口中的那位东风公子的。”
老窦道：“这可巧了，我们也是来找东风公子的哩。”
神珞哦了一声，探问：“不知道两位是否找到他了？”
老窦道：“你猜？”
神珞敛容，故意撅嘴道：“你不告诉我，我可猜不到。”
老窦哈哈一笑，刚想回答，就见一旁老鞠突然拉着他向一旁闪身避开。
就在这时，浅裳也一把抓住珞珞，迅速跃出丈许。
就在这一瞬间，原先几人站的地方，忽地嘭一声，炸开一道火光，火光一闪，一声轰天巨响，四周的衰草就熊熊燃烧起来。
老窦大叫一声不好，手中同时掏出一根竹罐，将上面一个小竹节一拔，往那火中一丢，那竹罐发出一阵沉闷的炸裂声，从中裂开洒出无数紫色的粉末混合到大火中，那大火如淋了一场大雨，倏然熄灭了。
只见他一抹汗，喃喃道：“再慢一点，就完了。”
一个身影又闪到几人身边，正是在瞬间向火光来源处追去的老鞠。
见他回来，老窦连忙问：“怎么样？”
老鞠摇了摇头，道：“那人速度极快，丢下火苗子就跑，这大雾中我也没法追远。”
刚才一突发事件，浅裳皱眉问道：“你们现在总该快点告诉我们咋回事了吧？”
老鞠和老窦对视一眼道：“你们跟我们来，我们带你们去找东风公子。”
神珞连忙问：“璟玠他真的在这里？”
老窦点了点头，指着右手道：“就在前方的武陵城。”
神珞讶异问：“你们有办法到那里？”
老窦从怀中拿出一个罗盘道：“普通罗盘在这里不起作用，但这个是定向罗盘，会将我们导引到东风公子那里去。”
浅裳是立即想赶去，可是看了一眼神珞，知道她铁定是要在这等方浮若的，忽然问两人：“你们这个罗盘有几个？”
老窦白了她一眼道：“有一个就很稀缺了，哪里还有几个。”
言下之意就手上这一个了。
老鞠问：“两位在这里是不是在等人？”
神珞点了点头。
老鞠又问：“你们在等的人是不是姓方？”
神珞瞪大眼睛反问：“你见过他？”
老鞠摇了摇头道：“没见过，但是东风公子让我们过来接的人，本是他，遇到你们两位大小姐倒是意外。”
神珞想了想，道：“没关系，我们先去璟玠那里吧。”
浅裳看着她，问：“真的没关系？”
神珞道：“浮若找得到我的，我们去了璟玠那，他自然也能找过去。”
她虽然说的言之凿凿，实际上却并不自信。
只是一味待在这里，方浮若也不一定找的回来，在这大雾中，在任何地方都是一样的。
浅裳把方浮若给的哨子递给神珞，道：“冷面小人留下的哨子，说不定有啥用，你先拿着。”
神珞把哨子拽在手心，忽地道：“要不现在就吹吧。”
老鞠连忙阻止，道：“这里埋伏着一伙人，你这一吹哨子可不是暴露了行踪？”
浅裳斜眼道：“有什么关系！有我在，难道还怕那群鬼鬼祟祟的人吗？”
老窦叹了口气，道：“你这丫头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啊，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
神珞像是想到什么，突然问：“刚你们打灭我们的火石，是不是有什么原因？”
老鞠点头道：“这大雾中还有极易燃的物质，一点火星稍微不甚，就可能有大爆炸。刚若不是老窦手快，抛出那罐灭火石灰，再晚一点我们在的地方都要烧起来了。”
见两少女将信将疑，老窦又补充道：“连这空气也会烧起来，到时候连逃都没法逃。”
浅裳疑惑道：“若是空气都烧起来，那些人不是自己也要被波及了？”
老窦道：“这边雾气还不够浓，还不至于全部烧起来，他们有足够时间逃走，但是任由火势汹涌就难说了。”
神珞突然迈开脚步，向原先老窦指的方向走去。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站在那的浅裳，问：“不是去璟玠那的吗，咋不走了？”
浅裳这才赶了上去，和她并肩走着。
老窦跟在后面，一下子掠过两人，道：“大姑娘走的慢，跟着老窦可别走丢了。”
浅裳自然不服气，想立即飞身到前面，展示下她家的轻功，可不是让人小觑的。
又顾忌神珞不会武功走不快，也就忍了下去，一面讥道：“老人家慢走，可不要跌着了。”
神珞一掐她：“你这丫头，沾点嘴上便宜，又有啥好处。”
浅裳一昂头，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难不成就让别人轻视了去？”
神珞不禁摇头，道：“给人轻视有时未免是好事哩。”
浅裳一愣，想了想神珞这话的确有些道理，于是又一个箭步冲到前面，对那老窦说道：“窦先生，走快了，可累不，要不要晚辈扶着？”
她这言语上是温婉了，可话音里却百般不饶人。
老窦却像是要被蝎子蛰了一般，诶哟一声，“呵呵，你大小姐还是歇着吧。”
“快了。”走在身后的老鞠一声道。
神珞定睛打量四周，隐隐见到右侧有一堵高达数十米的墙，估摸着就是武陵的城墙了，好奇道：“两位前辈可知那城内居民都是否都安好？”
神珞这话一问，不仅老窦和老鞠默默不语，就连浅裳也一瞬间脸色沉了下来。神珞刚觉得奇怪，想再问就被浅裳咬着耳朵道：“你别问啦。”
神珞见三人神色凝重，知道肯定不妙，心下更是疑虑加担心，浅裳一边走一边附耳道：“你可听说过天火？”
神珞心里一动，莫非这武陵城也曾经——
浅裳点了点头，又低声道：“这武陵就是那天火的第一站，当时城内的三万人几乎是无一幸免。”
神珞走在这浓雾遮绕的城墙下，想着城内早已是一座遍地骨灰的空城，一阵凉气从脚底窜到心头，又从心头窜到手指尖上。
浅裳一拉她的手，冰冰凉的，便低声道：别怕，已经过去两个月了，何况，还有我在。
面对她的关心，神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浅裳怕她多想，于是赶紧向老鞠问话，以转移神珞的注意力：“那原本偷袭我们的人是什么人？”
老鞠回答：“这个倒也不清楚，只是一个星期前我们刚到这里，就被他们偷袭过几次，偷偷摸摸躲在这雾里，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老窦赞同道：“指不定这场大雾就是那些人搞的鬼，就连那天火——”
他没继续说，但一行人都知道他的意思，这诡异的天火，现在加上这大雾，实在没法不让人联系到一起。
但这伙人倒也奇怪，却不似他们在这迷雾中容易迷失，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单单是避开偷袭就很头疼了，本该开展的调查却是进展缓慢。
“窦前辈，你刚刚用的灭火的竹罐可还有了？”神珞忽而问道。
老窦嘿了一声，道：“这东西本来是随身带着，没想到会用得上，也就带了三罐，刚刚那就是最后了。”
浅裳一听，截口道：“那群人要是此刻在暗处射火箭，咱们岂不是无处可逃了？”
“这里雾气重，要是这边放火，铁定方圆公里都会烧死来，他们也跑不了，放心吧。但火虽没有，冷箭还是要小心点。”
老窦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停了下来，在一旁当当敲了几下。
浅裳定睛一看，那城墙上挂着一块木板，一旁还有个小锤子，老窦就是拿着那锤子敲着。
良久前方并无反应，老鞠向他点了下头，就闪身到前方的雾中。
老窦一边拦下浅裳和神珞，示意等老鞠回来再前进。
两人这般慎重，唬得浅裳和神珞也不禁紧张起来，担心那前方，那东风璟玠，莫要出了什么事情。
所幸老鞠一会又回来了，对三人道：“东风公子似乎是出去了，罗盘的母盘还放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我们先进里面再说。”
三人便随着他继续向前，直到跟前，浅裳揉揉眼睛，才估摸着发现这是个并不甚大的石屋。这石屋再往后百十米就是那武陵城的正西门。
屋内总算比外面视线要好些，屋内一角堆放着十几杆长枪和画戟，地上还零散堆着些木枷和铁锤，墙上则挂着几把大刀和长剑，想必这屋子也是那守城的卫士堆放杂物之所。刨去这些兵刃占的空间，这小屋子就没啥空地了，只中间放着一张四方桌子，几张长凳。
浅裳也是奇怪，东风璟玠素来讲究，竟然能在这憋屈的小屋待了一个星期。
却不知那人现在是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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