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卷珠帘,老树盘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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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楼，红豆馆，芙蓉春，卷珠帘。江都四座名楼沿秦淮河左岸一字排开，处于中间位置的绛云楼高十丈，超然于其余三座楼之上。在绛云楼左右两边，分别是红豆馆和卷珠帘，这两座楼虽然没有绛云楼那般高大，但也别具一格。若说绛云楼走的是中原王朝，大气磅薄的建筑格局，好比那引军百万奔袭千里的英雄；那红豆馆和卷珠帘则将江南小桥流水人家的恬淡雅致发挥得淋漓尽致，更像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小娇娘。而芙蓉春，和红豆馆走的是异域风情，初开张的头几年，凭借异域胡姬的床第功夫和火辣奔放的扭臀舞，着实抢占了江都风月场的大半江山。
冷天禄见识过了雷州的异域风情，自然不会再进芙蓉春。再且，他的目的不在寻花问柳，管他是异域胡姬还是口吐吴侬软语的江南娇娘，在他看来都不过是胸前多了两坨的可怜人。
卷珠帘的老鸨有个艳冠天下的花名叫秋水横波，人如其名，虽然年过四十，但依旧如那秋水般惊艳群芳，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真就如那秋水皱眉，越看越怜。也不知多少情场老手，专偷女人心的江湖浪子对她凯觑已久，但是自二十年前她脱去红妆后，就不再接客，让这帮多情子抓心挠肝，痛心疾首不已。
秋水横波很愁啊！江南烟雨时节，本来应该是醉卧美人膝的最佳时节，旁边的绛云楼和芙蓉春门庭若市，让人脸红的娇憨声此起彼伏，真个是风声雨声娇憨声，声声入耳。再看卷珠帘的门庭，简直可以拉开一桌麻将，空闲的搓他个三两圈。若非昔日情场老友们捧场，在这个青黄不接日子，卷珠帘怕是要关门了。她艰难的保持这她那秋水神韵的端庄模样，一脸笑意的在门前拉客，但是形势并不乐观，客人走到门前，张着脖子看了看卷珠帘里那一群残花败柳，再咽着口水望了望老鸨，见她一脸坚定不为财色所动的模样，又长出短气的折身进了绛云楼或芙蓉春。秋水横波惨然一笑，伸手接住屋檐上滴落的水滴，看着那四溅的水花，愁绪更浓。她转身看着卷珠帘内，那些莺莺燕燕的女子，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戚戚然的悲伤来。难道真的要自己再下一次海献身，才能挽救这江都四大名楼的卷珠帘？
秋水横波心一横，如果真是那样，再牺牲一次又何妨！
霎时间，卷珠帘门前荡起一阵春意盎然的暖风，面貌焕然一新！
冷天禄身穿白衣，手拿折扇，撑着一支油纸伞走在满是脂水的大街上，两边的风月楼上，小娇娘们手执彩巾，曼妙的向他挥舞，娇滴滴的喊着：“公子，奴家好生寂寞难耐，进来陪我喝喝酒，聊聊人生理想嘛！”
冷天禄将雨伞拉低，挡住从楼上抛下来的胭脂水粉红肚兜，不出百步，油纸伞被染成了五颜六色。
秋水横波见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不止，此等胭脂俗粉也敢妄称奴家？她迈动莲步，一脸春风笑意的迎面而上，向那撑伞的白衣俊公子走去。秦淮八之一的秋水横波一出，裙下焉得有不跪之臣？霎时间，整条街鸦雀无声！
冷天禄与秋水横波擦肩而过，招呼都没打一个就径直走进卷珠帘，留下一笑百媚生的秋水横波呆立雨中。好冷！
卷珠帘内荡开一阵欢呼声，妈妈出手果真不同凡响，真个就拉了这么一个俊俏的年轻公子哥儿。群芳叽叽喳喳的争抢，有人忙着搬椅子，有人忙着扫桌，还有人忙着殢酒上菜。十几个穷凶极恶，饥渴难耐的姑娘将冷天禄包围，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恨不得马上就剥光了他。
冷天禄有了雷州忘忧仙人的经历，对这些花柳之地不再像初出茅庐时的手足无措。他接过一位美姬凑上来的美酒，顺势一把搂住小蛮腰，将其抱在腿上调笑道；“姐姐，我还未成年啊！”
那女子娇羞一笑，一张烈焰红唇轻轻咬住冷天禄的耳朵，轻吹一口兰香，娇滴滴的说道：“你好坏啊，人家明明还是妹妹，姐姐显得太老。”
“该罚！”十几个美娇娘齐声娇喝，又是拿酒的拿酒，举杯的举杯，对冷天禄好一通灌酒。
冷天禄连喝十八杯，酒意立即上涌，满脸红光，春意蓬勃！醉醺醺的道：“我还没叫你‘妈妈’呢，那才老是老树根！”
“‘妈妈’可不一定是老树根！”美娇娘铸成的围墙外面，传来一道清凉声，让冷天禄的酒意醒了一半！
卷珠帘的喧哗声犹如烈火遇水，霎时熄灭。围绕在冷天禄身边的美娇娘像焉了的黄瓜，也不出声，连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地分开一条路，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素白长裙的二八女子！一点朱唇，半握小腰，三千青丝垂细腰，不加任何修饰，只往门口一站，顿时叫卷珠帘内的美娇娘花容失色！莲步款款而来，兰香扑鼻！
“老树盘根！”冷天禄心中迸然而动，不由自主的吐出四个字！
秋水横波嫣然而笑，江南的梅雨，云开雾散见青天，卷珠帘的门口光芒万丈！
“为公子重新上酒菜！”秋水横波冷眼扫视，卷珠帘内早已是一片狼藉，十多个美娇娘纷纷低头转身，四散而逃。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公子楼上情！”秋水横波四下打量，满意地抿了抿嘴，故作镇定的欠身邀请冷天禄上楼。冷天禄心中会意，也不故意做作，起身上楼。
卷珠帘虽然没有绛云楼那般高，但也不矮。五层楼梯盘旋而上，层层各有特色，装饰得极其豪华。冷天禄跟着秋水横波一路直上，中途没有丝毫停顿，直接到了顶层五楼。卷珠帘的顶层格局又与绛云楼不同，诺大的五楼十分空荡，与其说是一层楼，还不如说是一座亭。四面无墙，内部中空，唯有中央处置有一桌两凳。四只角上各立有一根混圆木柱，支撑着如飞燕展翅的亭盖。
秋水横波欠身，四十多岁的女人，不管是从外表还是气质神韵来看都像是二八女子，丝毫没有四十岁那种历经人世沧桑之态。二人对桌而坐，秋水横波拢了拢头发，白皙细嫩的肌肤比之江南的烟雨还要使人爱怜三分。十几个卷珠帘的美娇娘鱼贯而入，手中无一例外都捧着一个食盒，井然有序的在桌上陆续摆开。山珍海味，样样俱全！
美娇娘们放下食盒后尽都退到秋水横波身后，乖乖的站成一排，静等冷天禄百花丛中点秋香。
“卷珠帘的姑娘都是上等，公子可以任意挑选，如果没有满意的，我再另换一批，直到你满意为止！”秋水横波为冷天禄倒满一杯酒，然后又为自己倒满一杯，但二人都没有举杯的意思。
冷天禄扫视了一遍眼前的众娇娘，失望的摇了摇头。秋水横波挥手，身后的美姬失望的撤出，又进来一批。冷天禄再次扫了一遍，而后又摇摇头，表示不满意，秋水横波有换了一批。如此三番两次，卷珠帘的姑娘都被冷天禄看了个遍，依然没有他要找的人。
秋水横波一脸娇羞，误以为冷天禄故意挑剔为难，只为她而来，或许是因为年少羞涩不好意思开口，所以故意刁难。五楼的亭子里只剩下他二人，秋水横波毕竟是花丛老手，驾驭男人的本事整个江都恐怕也只有绛云楼的李京玉，红豆馆的寇兰芝，芙蓉春的那个异域老娘门儿才能与之媲美。她缓缓起身，走到桌子对岸，半倚在冷天禄肩上，娇憨的说道：“公子不是要老树盘根吗，奴家就破例陪你喝完这桌酒！”
“呵，卷珠帘的老妈妈一大把年纪了还出来接客，凭你秦淮八艳的名号，不如来我们绛云楼，招牌大，生意比在卷珠帘好！”辛酸尖辣的一声刻薄挖苦，让秋水横波怒气横生。
冷天禄寻声望去，只见绛云楼，最高处的天字号香闺，小窗大开，一对如玉壁人互相依偎在一起，看着他们二人娇笑不止。
“怎么有些眼熟啊！”冷天禄望着天字号香闺中的二人，口中默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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