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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章 种师道统兵御夏,童公公分化西军


  政和元年(1111年),徽宗有意制衡蔡京权势(同时也是为了加强对西北边防军的掌控),亲自为种师道平反,任命为他泾原路兵马都钤辖(战区副司令),加刺史头衔(少将)。同年,童贯被加封为校检太尉(国防部长),并在徽宗皇帝的授意之下,代表大宋访问辽国。

  访辽归来后的童贯又领枢密院(军委副主席),获得了大宋最高军权。童贯兵权在握,为了再立新功,准备对西夏发动新一轮攻势。他到西北视察,一路作威作福,陕西六路的地方官员们见到他都要跪拜,只有种师道站着作长揖而已——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有皇帝撑腰。

  种师道身为儒学大师张载的弟子,恪守儒家正统思想,认为宦官掌握军对国家终非好事。种师道年轻时,他的伯父种谔就非常讨厌太监,对李宪多加鄙视,对王中正更是恨之入骨。后来,种师道又给章楶当了多年的机宜文字(参谋长),潜移默化中成了章楶的徒弟。在两位师父,以及伯父的影响下,种师道对军事太监十分厌恶。

  事实上,很多人都对童贯不满。八年前,童贯刚到西北时,由于根基尚浅,处处与人为善,和西北将门关系搞得还不错。然而随着权力一步步膨胀,他卸下了伪善的面孔,越来越飞扬跋扈。童贯大肆提拔亲信,不止侵犯到蔡京的利益,也激起了西北将门的反感。

  西北边防军中那些尚且在世的名将,以及名将的后代,自发的团结起来对抗童贯。种氏一族的种师道,以及他的弟弟种师中,因其辉煌的家世、优秀的个人能力,同时也因为年龄和资历,无形之中成了西北将门众多军二代们的代言人。这也是徽宗亲自提拔他的重要原因——笼络了种师道,就真正稳定了西北将门。

  尽管很多人内心都对童贯不满,但是只有种师道敢对童贯不卑不亢。种氏一族在在战争中失去了太多的好男儿,却依然英雄辈出。种师道和他的弟弟种师中,从小就在西北边防军中接受战争的洗礼。数十年持续不断地战争,塑造了他们刚强正直的品格,他们是真正的军人,也因此得到西北将门各类大小军二代们发自内心的尊重。

  受到童贯的撺掇,徽宗有意对西夏用兵,遂召种师道入京咨询边事。

  “朕想继承先帝遗志,一举扫平西夏,卿有何良策?”延和殿上,徽宗和颜悦色的问种师道。

  “陛下,若敌是人来侵略,我军保家卫国,必胜无疑!若主动挑起战争——”,种师道的胡子微微一颤,继续说道,“恕臣直言,恐怕很难成功”,种师道看了一眼身旁的童贯,又补充道,“妄动生事,不是好主意”。

  在进攻西夏这个问题上,种师道的态度显然与徽宗、童贯相悖,种师道的回答,让徽宗有些失望,心想:“当年种师道的伯父种谔,可是一个劲的撺掇神宗西征,这叔侄俩咋就一点都不像呢?”

  看到种师道如此明目张胆的泼冷水,童贯也是很不高兴,他手捧朝笏,对徽宗叩首言道,“陛下,奴才已经在陕西六路招募了大量弓箭手(预备役),西北边军兵精良足。将士们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啊!”

  童贯抬起头,用谄媚的眼神看着徽宗:“有弓箭手(预备役)驻防,我军进可攻,退可守,并无后顾之忧。”其实,童贯是迁徙内地弓箭手(预备役)充实边防,却告诉皇帝说成是在边疆新招募的。

  徽宗又问种师道,种师道也不直接点破,只回答说:“陛下,臣恐怕弓箭手还没有边疆在立功,内地已经受到了骚扰。”

  徽宗瞬间听明白了种师道的言外之意,点头称赞,赐给他铠甲、战袍(礼服套装)、金带,让他兼职提举秦凤弓箭手(秦凤战区预备役司令)。徽宗对种师道说,“卿可是朕亲手提拔的,要好好做!”童贯当即眉头一紧,从此对种师道更不爽了。

  种师道之前得罪蔡京,坐了八年冷板凳,对朝廷的争权夺势深切厌恶,避犹不及。查觉到童贯正在想方设法陷害自己,六十一岁的种师道审时度势,自请提举崇福宫,选择了主动隐退(“崇福宫、洞霄宫,为天下宫观之首”,陆游《洞霄宫碑记》)。

  有道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种师道是徽宗看好的人,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走呢?童贯在宋夏边境不断制造摩擦,战争很快爆发。政和四年(1114年),种师道在徽宗钦点之下以六十四岁高龄再次出山,赴泾原战区主持军事。

  其实,此时进攻西夏倒也并非失策。经过神宗、哲宗父子两代人三十年的努力,大宋已经取得了对西夏的战略优势。徽宗只要延续章楶“进筑浅攻”的正确战略,继续稳步推进,灭掉西夏只是时间问题。

  种师道之所以明确的反对西征,问题还是出在童贯身上。

  童贯属于“速胜派”、“进攻派”,一门心思筹划搞大战役,期望通过一两次决战灭掉西夏。“稳扎稳打一路修碉堡的搞持久战,童贯等不起。他已经六十岁了,师父李宪活到五十几岁就死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西军将门可以子承父业,他童贯却没有后代。为了尽快获取功名,多死点人没关系。

  种师道是“稳健派”、“防守反击派”。他年轻时在伯父种谔麾下参与了“五路伐夏”,整个战役下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代价沉重。在章楶身边当参谋的日子让他领悟了对付西夏的奥义——“进筑浅攻”才是最划算的办法。作为“发于行伍”的将领,西北边防军的将士们都是他的好友、亲人,任何无谓的牺牲都是他所不愿看到的。

  看到这里,有人会问了,既然童贯、种师道关系如此紧张,把两个互相看着不顺眼的人凑到一块指挥打仗,徽宗就不怕耽误大事么?

  其实,这正是徽宗自鸣得意的帝王权术。徽宗让隐退的老种复出,恐怕不光是看重种师道人才难得,其中也暗含了用老种来制约童贯之意。他当然知道这两个冤家对头不能放在一起,名义上,童贯是种师道的上司;实际上,徽宗让童贯和老种各领一路大军,各自为战。于是,在接下的战争之中,形成了童贯主持西线、种师道主持东线的奇特景象。

  种师道这个人,虽然心底是反对战争,但他终究是个忠君爱国之人。皇帝圣旨下来,老种也就二话不说的执行命令。

  政和五年(1115年),种师道稳扎稳打,在泾原边境向西夏蚕食,修建了威川、飞泉两座城堡。同年,身兼陕西、河东、河西经略使(陕西有六个战区,加上河东、河西,总共八个战区)的童公公调集大军,兵分两路对西夏发起进攻。

  童贯插手西北军事已经十二年了,靠徽宗的支持,他狐假虎威提拔了许多亲信,不仅大大削弱了蔡京的势力,而且对西北将门也构成了很大的冲击。童贯手下有两大金牌打手:熙河路经略使刘法、秦凤路经略使刘仲武。

  这二刘原本都是西北边防军的中层军官,在童贯的刻意栽培下,一步步的被提拔为战区司令,因此对童贯是感恩戴德,指哪打哪。论军衔、官位,此二刘都比老种高,然而他们都是武夫,比起文武全才的老种差一个档次。

  童贯令刘法率歩骑十五万出湟州(今青海省乐都),刘仲武领兵五万出会州(今甘肃靖远),他自己则坐镇兰州——这延续了他师父李宪的风格。

  此次进军,刘法部在古骨龙(今青海乐都北)取得大胜,随即在此修建了震武城。刘仲武部围攻臧底河城(今陕西志丹北)却惨败,损失了上万人马。童贯发起的这轮攻势,先胜后败,不得不停止了。

  很快,西夏发起反攻,在东线战场入侵宋定边军(今甘肃庆阳北),修建了城堡佛口城。

  政和六年(1116年)二月,童贯发起第二轮进攻。派出刘法、刘仲武率十万大军围攻西夏仁多泉城(今青海门源),强攻了三天没能攻下。最终西夏守军因士气动摇而请降,刘法接受了夏军的投降,却背信弃义杀光了三千西夏降卒。

  与此同时,种师道受命率泾原军前往攻取佛口城。宋进兵佛口城下,口渴难耐,不见水源。看到宋军狼狈的样子,守城的夏军哈哈大笑。种师道指着山的西麓说,“这里应该有水”,命令工兵挖掘,果然泉水流溢满谷。夏军见证了这一幕奇迹,以为种师道得到神明相助,不敢与之为敌,当天夜里就弃城而走了。

  摧毁了西夏的佛口城后,种师道乘胜进兵,在定边军的葫芦河畔修筑了席苇城。他发挥机动防御战术消灭了数千夏军,缴获牛马上万头。徽宗对老种复出后的表现很满意,下诏提拔他为泾原路经略使(司令),加防御使头衔(中将)。

  种师道接到的不止是加官进爵的委任,还有“限十日内攻克臧底河城,违者军法从事”的命令——他已经猜到了,这是童贯给他穿小鞋。种师道最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攻坚战,然而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他也只好遵命行事。

  种师道率领数万大军兵临城下,随即便不分昼夜地发起猛攻,但夏军守备十分牢固(这也一年前刘仲武大败的原因),宋军攻坚不利,有些懈怠,乃至有一裨将竟坐在胡床(折叠躺椅)上督战。老种见装,立斩此人,陈尸于军门,种师道给突击队的军官们下令:“若今天攻不下此城,你们与他是一个下场!”。诸军股栗,奋力攻城,当天即攻破,提前两天完成了任务。

  徽宗得到捷报欣喜不已,授予种师道承宣使头衔(上将)。

  宣和元年(1119年),宋夏双方你来我往的打了几年拉锯战之后,童贯决定再发动一个大战役。这三月,他派刘法从西线的震武军(古骨龙)出兵,攻取西夏朔方(内蒙古巴彦淖尔)。

  刘法对此是无可奈何,他告诉童贯说:“我军谍报探知,夏军已经设好了埋伏,卑职此去,九死一生。”童贯不听,强令他出击。

  果然,夏军对杀俘的刘法是恨之入骨,早早在统安城(今青海互助县)集结主力,布置了天罗地网。刘法遭遇伏击,战死,十万人马全军覆没。

  童贯一方面给徽宗上奏,“刘法不遵节制,擅自出兵,以至于战败身死”,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然后,童贯命令他的二号王牌,秦凤路经略使刘仲武,兼任熙河路经略使,继续领兵出战。

  “统安城大败,熙河、秦凤两军损失惨重,士气低落,无法出战”,刘仲武这样回答童贯。他已经对童贯失望透顶,作为军人,二刘是数十年的生死战友,既使依附于童贯,刘仲武依然没有丧失做人的底线。刘法因为童贯的瞎指挥而丧命,却还要为童贯背黑锅,刘仲武对此非常心寒,从此拒绝为童贯卖命。他很快便上表请辞,淡出军界。

  为了挽回败局,童贯不得不拉下老脸向种师道求助。

  宣和元年(1119年)四月,童贯以种师道为都统制(战役总指挥),统领泾原、环庆、鄜(fū)延三个战区的西军从东线出击(横山方向)。这三个战区中的许多将官都曾是是种谔的部下,在种师道的带领下,士气高昂,俨然又是一支杀气腾腾的种家军。

  侦知宋军动向,西夏再次玩起了“坚壁清野”,不战而退,放弃了永和、割踏两座要塞。种师道一直推进到鸣沙(宁夏中宁县鸣沙镇)也没有遭遇西夏主力,因粮草不济而退兵,宋夏之间的战争至此告一段落。

  种师道此次出征,攻占了永和、割踏,鸣沙三座城堡,控制了包括沙漠在内的整个横山地区,再往前就可以围困灵州了,也算是一个不小的胜利。然而,由于西夏的坚壁清野战术,种师道并没有杀伤夏军主力。他觉得自己这仗没打好,心里有些压抑。

  然而童贯已经满意了,这成绩足以掩盖他之前的过错。为了弥补西线刘法的惨败,童贯将东线夺取三座空城的胜利大肆吹捧一番,写了个天花乱坠,似乎夏国不日即将灭亡了。与此同时,童贯却在秘密地与夏军和谈。由于最高军权已经被童贯把持,徽宗无法了解真实情况,只觉得出兵大捷,心中十分欢喜。

  宣和元年(1119年)六月,种师道因战功而建节,拜为节度使(元帅)。老种却隐约觉得,这大概是童贯给他的封口费(担心他说出刘法战败的真相),故而拒绝授勋,再三请辞,徽宗不许。

  “这阉贼!”受封节度使的老种没有丝毫喜悦,在内心唾骂童贯。厌倦了朝廷黑暗,种师道以年老衰病为由,请求隐退,宋徽宗御笔挽留。

  收到皇帝的御笔,六十九岁高龄的种师道哭笑不得:徽宗要派他率领西北边防军去攻打辽国——这肯定又是童贯搞出来的事儿!

  “简直是疯了,夏军主力尚在,皇上居然要把西军调走,这岂不是让西军几代人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么?辽国的实力又岂是说打就能打的?”正当种师道忧心忡忡的时候,童贯却使劲浑身解数,一个劲的上下撺掇为攻辽大造舆论。

  种师道冷眼看着这一切,愁眉不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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