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章 惊闻闯王

　　就在沐天泽轰轰烈烈的搞改革的时候，己巳年春节到了。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由于今年是沐启元新丧的头一年，所以春节没有往年那么热闹，也没有那么铺张。春联都是用的蓝纸，宾客也都谢绝拜访。但是这不妨碍府内互相道贺庆祝，沐天泽为了讨一家子人开心，同典膳房的大厨大致讲了后世铜锅米线的模样和味道，结果还真让他们做出来了，沐天泽把它分享给大家，一家子人吃的好不开心。从此，铜锅米线成了沐府的家常菜。

　　除夕夜，沐天泽做主给予丈量土地回来的账房伙计们每人二十两银子的奖励，把他们乐开了花，都感觉这一趟辛苦值得，也都纷纷称赞二少爷的大气。

　　农历新年中国人讲究一团和气，安排了很多走亲访友礼仪性的活动，不像后世，过了除夕一直到元宵节都可以在家睡大觉。正月里，沐天泽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指挥着他干这指挥着他干那，稍一反抗，就有一句“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轻忽不得的。”，让沐天泽憋了一肚子的闷气。

　　此外，大部分的活动都是围绕着吃进行的，了不起的活动就是请些梨园戏子来唱几天大戏。沐天泽对这些没什么兴趣，整天扯着余兆元和余忠谋父子商量接下来田庄改革需要注意的事项和推敲细节。

　　初六夏荷突然跑过来找他，说腊八救回来的那妇人施王氏嚷嚷着要见他。沐天泽愣怔了一会才想起来，要不是夏荷来说他都快把这事忘了。其实腊八当天晚上施王氏就醒了，门房老刘给他回话时候说，葛大夫给看了，人其实没什么大毛病，主要就是忧思过度，营养不良，这才昏了过去。

　　施王氏醒了之后就要找恩人答谢。那时候沐天泽正忙着召集年终大会，没空见她，就让沐天波去了，结果施王氏见到他就要磕头，慌的他直跟人家说：“这事儿是我弟弟做的主，你们别谢我，谢他吧。”，就这么着施王氏总叫人传话要见沐天泽，但沐天泽实在抽不开身，倒是太夫人陈氏听说自家儿子救回这么一执着的妇人起了兴致跑去客房看了，结果二人居然挺投契，一来二去，陈氏倒和这施王氏成了朋友，没事就请她去金凤楼说话聊天。

　　这施王氏一家的经历，沐天泽也早就通过夏荷她们这帮爱嚼舌的丫头们口中知道了。敢情他们是陕西延庆府人，施王氏的丈夫是当地卫所的一员参将，家境也算殷实。不想陕西大旱，又赶上农民起义，丈夫为国捐躯，他们家的土地和财产都被官兵和流贼抢掠了去，还是仗着他这儿子施继重自小学了一身家传的好武艺这才得以逃了出来。

　　这施王氏在昆明府有个妹妹，嫁给了一位千户，因此想要来投靠，没成想她妹妹前年没了，那千户也是翻脸不认人，让家丁将他们轰了出来，一家子衣食无着，她伤心忧愁之下病倒了，和一帮子难民跑到沐府的门洞子里避雪。

　　沐天泽走进给他们一家人安排的客房里，一眼就看见了曾经那个落魄的大汉施继重和那估计不是婆娘就是他妹妹的少女站在门边候着呢。

　　果然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收拾了一番，换上新衣服之后，人的状态立马就不一样了。这施继重身上穿着庄兵们训练穿的窄袖衣服，头发用网巾兜住了，整个人显得英气勃勃，再不复之前的落魄。而那少女当时除了能从身上穿的花棉袄看出是个女孩外再没别的特征，就瘦瘦小小的，现在却蜕茧成蝶一样，穿着和夏荷一般无二的素青色比甲，显得眉清目秀娴静端庄，最迷人处是她那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

　　施王氏一脸感激的上前拽着两人给沐天泽跪下磕头，沐天泽赶忙拦住了。她看上去四十开外年纪，比之前见她脸色好看多了，脸颊上也有了红晕。沐天泽还真想不到老妈一花信少妇居然会和这半老徐娘成为朋友。

　　施王氏攥着沐天泽的小手感激的道：“我们一家子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幸亏小公爷伸手相救，又予以收留，供给衣食，大恩大德实在无以回报。”

　　“大娘，不必放在心上，于我乃是举手之劳，应该的。”沐天泽乐呵呵的宽慰她。

　　“小公爷可以不在意，我施家却不能不报这再生之恩。我眼下就只有这一儿一女，我这儿子别无长处就是一身好武艺，我这女儿也算心灵手巧，针线女红还算拿得出手，我想着让他二人代我伺候小公爷，以报答小公爷的恩德，不知小公爷意下如何？”施王氏眼神灼灼的说道。

　　“大娘不必如此，您听我说，倒也不是小子矫情，只是我若应了，却似乎有挟恩图报之嫌。这样吧，眼下大娘一家正是困难时期，也无甚好去处，我也是十分眼热施兄弟这一分本事，若施兄弟不嫌，可以到我护卫营当值，正可以一展所长；至于施姑娘可以到内院帮忙，就算是我沐家雇佣的，按月给例钱，倒也不算是卖于我沐家，将来光景好了，来去自如，岂不是好，大娘觉得呢？”

　　“小公爷，这可叫我怎么说啊？你们两个，快给小公爷磕头谢谢他啊！”施王氏感激的道。

　　沐天泽又陪着他说了会话，了解了陕西大旱和起义军的情况，最关心的当然是李自成和张献忠了，不过施王氏说不知道这二人，她们那的流贼首领叫什么闯王高迎祥。

　　闯王？记得李自成也是闯王，原来明末农民起义在崇祯元年就开始搞起来了，沐天泽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又勉强陪着说了会话就起身告辞了。

　　施继重一如既往地绷着脸送他出门。

　　沐天泽出了门仰头看着明媚的天空久久不语，他突然有些想看雪了，北国凛冽刺骨的雪，那是刻在他的灵魂之上的东西，无法抹去。等此间安定下来，就偷偷的跑去北边看看吧，他想，再过几年，估计李自成，张献忠就要出头了，那时候，英雄草莽，风云际会，想想都让人心神激荡。

　　他要抓紧时间了，时不我待，北方的女真人正在厉兵秣马，铁骑随时准备着南下劫掠，他如果想要改变华夏悲惨的命运，改变汉人被如猪狗一样屠戮的命运，他就必须要抓紧时间变强，变强，变更强！

　　儒家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他现在就处于修身齐家的阶段。这个新年有太多的人递帖子进来求情，搬出一堆理由，有的诉苦，有的煽情，搞得有那么一刻沐天泽真的心软了，想就这么算了吧。可是他今天知道了一个坏消息，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其实这些人沐天泽本来是想想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惩治一下，达到杀鸡儆猴的目的就可以了的。现在他打算按军法从事把他们都杀了，没办法，沉疴需用猛药！

　　大明朝末年不可谓不大，也不可谓不强，用后世的经济指标国民生产总值来算的话绝对的世界第一。但是他被还处在半奴隶半封建社会的游牧民族女真人篡夺了天下！为什么？

　　女真有多少人？撑死百万人。明朝多少人？将近两亿！怎么输的？抛开环境因素不谈，重要的一个主因就是内耗。

　　中央和地方，道台和府县，南京与北京，处处都存在着内耗，力量全部都是分散的，没有人能把他们凝聚起来，汉人自己把自己打败了，然后欢欣鼓舞的迎接满清贵族来当自己的主人，然后一部分汉人转变身份为奴才后替主子杀汉人，满洲贵族在统一过程中除了屠杀了几百万汉人以外没干什么太多的事，大多数时间就待在北京看戏了。

　　想到这些的时候，沐天泽开始清醒的认识到，他必须要成为一个强硬的领袖，一个声音理念可以得到完全贯彻实施的领袖，在未来的变局中他才有可能赢。如果他不能狠下心肠，今天放过这几十人的性命很简单，但是未来他也许就会因为这简单的妇人之仁而输掉千万人的性命。想到这些，他的心开始慢慢变的坚硬。

　　这大半年他算是感觉到了，这大明朝远不像表面上那么专制强横，他的统治模式过于简单和落后，完全不能适应经济社会形势的变化。

　　他的官员人数太少，工作死板，职能不健全，以致于皇权的实现几乎完全依赖厂卫这样的特务组织，一旦离开了太监，明朝的皇帝几乎就对这个国家丧失了掌控能力。

　　就好比沐府，朝廷对沐府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的掌控能力，在某些方面，甚至还要借助于沐府在云南土汉人民心目中的威势来维持云南边疆的稳定，避免大明朝陷入边患四起的窘境，所以，只要沐府不公然反叛，无论沐府在云南干什么，朝廷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根本没有能力收拾残局。

　　另一方面，他的官方税赋水平过低，导致了严重的官倒现象。明朝末年的老百姓根本就没有从中捞到什么实惠，好处都让中间的大商人大地主得去了。

　　而原本官营的盐和铁，在明朝也转为了民营，进一步充实了那些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的腰包。

　　明朝末年世界银产量下降，这些大官僚大地主大商人囤积了大量的白银，造成了银荒，进一步加剧了百姓的负担。

　　这样的管理模式低劣在沐府也可以看到端倪。首先，沐府没有统一的财政，收支过于随意和分散。

　　其次，实际上已经掌握了云南大部分政治，经济，军事力量的沐府总府，相关的管理人员太少，职能不健全。

　　明明应该是一个小朝廷，但是前几代沐府国公却生生把沐府变成了一个囤积财富人人垂涎的大仓库！对于沐府延展出去的那些枝枝蔓蔓根本没有实际的掌控能力。

　　最后，沐府的中层管理人员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为沐府积累了海量的民怨。

　　以上种种和明中央朝廷何其相似，都是不懂管理惹的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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