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3章 分田分成
沐府大规模的设粥铺赈济流民后，昆明城大大小小的地主富户纷纷响应，一时间昆明城粥铺遍地，最后甚至一些平民百姓也都到粥铺领粥。
巡抚谢存仁了解到情况后心情很是复杂，既有对自己无能的惭愧，也有对局面好转的欣喜，而对于沐府的观感也有所改变。最起码这次沐府出面赈济灾民无形中可是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难题，让他松了一口气，而且解民于倒悬一直是他信奉的做官理念。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要过年了，但沐天泽在街面上转悠，却丝毫感觉不到喜庆的气氛，腊八的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不知冻死了多少庄稼多少牲畜甚至多少贫民百姓，昆明城一片愁云惨雾，老百姓食不饱穿不暖，哪有心情庆祝啊。
余兆元老爷子在沐天泽的指示下，正在着手开始对整个沐府在云南的产业情况进行摸底。田庄自然是大头，其余盐井、茶山、矿山、马场、商铺都要进行统计，对于下面的管庄，管事，千户，掌柜等中层管理人员存在的贪墨和打着沐府旗号私自侵占他人财产的情况也要有一个详细的了解。
沐天泽希望通过这次审计，能够达到清理整顿沐府，把能干事守规矩的提拔上来，把贪污腐败鱼肉乡里的坏分子剔除出去的效果。然后沐天泽好整合现有资源着手开始他的租赋改革，提高老百姓的种粮积极性，改善他们的生活水平，让他们相信沐府，拥护沐府，最终回馈沐府，保卫沐府。
原本沐天泽是打算这些工作在年底前完成，让下人们庄户们能够过个好年。但是从余兆元那里反馈来的情况不容乐观，很多账目查不清，有的散失，有的拒绝提供，总之审计工作遇到了瓶颈。
在这样的情势下，沐天泽和余兆元商量了半天，最后决定搞一个年终大会，把那些个管庄千户掌柜们都召回府里，挨个敲打一番，不听话的当场拿下，看他们谁还敢阻拦？
办法虽然想出来了，但沐天泽却感觉到了一丝疲惫，他不由想起了云烟阁的那个秦五娘，自己还是缺少一些像样的幕僚人才啊，等自己将沐府理顺了，一定要想办法把那秦五娘搞到手，沐天泽摇摇头，感觉有些邪恶，忙在心里改为请她来帮忙。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提前举行沐天波和他的冠礼，也就是成年礼。
前世，沐天泽听到的说法是女子十五及笄，男子二十弱冠，即为成年。前些日子从南京回来后，余兆元提醒他，他询问之下才知道敢情那是西周礼制，大明朝的冠礼要比以前简便的太多了，可以自家关着门进行，整理整理头发，戴上帽子，再让长辈取个字，或者自己取字也行，这样就算礼全了。
岁数上，民间大多是十五岁举行，权贵之家大多是十二，总之，需要长大的时候就可以提前举行冠礼，本朝万历皇帝就是八岁举行的冠礼，那时候需要他登基做皇帝，于是事急从权。
沐天泽心里算了下，八岁他们说的是虚岁，那万历皇帝周岁就是六岁，比自己现在的年纪还小一岁，于是坦然接受了余兆元的建议决定提前举行冠礼，给陈夫人禀报了，又派苏廷芳请了沐氏族老来，也就是他的一个远房的曾叔祖爷，告诉他自己兄弟俩要行冠礼，老头叫沐昌祥，只是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就同意了。
要说沐氏族长也就是沐天泽他们这一支还真是人丁单薄，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独苗，到了他们这儿总算还好，有三兄弟。但是和平常人家动辄五个以上的相比，委实单薄了些，要知道平民百姓好多都是一母同胞，能有一个老婆就不错，妾那是妄想，要知道还有人典妻和共妻的呢，结果那么能生。
他们沐府的爷们想要多少女人都成，结果生育能力这么低下。听说沐启元还强抢过民女，也没能让人家怀上个一儿半女的，真是让人没话说了。
腊月十五，良辰吉日，沐氏宗祠恩召堂，沐氏昌字辈启字辈的族人济济一堂，见证沐氏正支子孙沐天波，沐天泽的冠礼。
大堂正墙上挂着沐氏历代列祖列宗的画像，下面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族老沐昌祥给两兄弟戴上帽子，又念了二人的字，沐天波的是族老起的，沐天泽是自己取的，用的是自己前世的名字，当时沐天泽还忐忑的问余兆元这字行不行，余兆元看了连声说好。
沐天波字星海，沐天泽字自清。旁边有专门记录的族老，把今天发生的情况一一记录在族谱上。
最后，沐昌祥从怀里取出一块金牌递给沐天波，让他拿着，说这是沐英的金牌，是族长的信物，正面写着“黔宁王遗记”五个空心大字，背面刻着“凡我子孙，务要尽忠报国，事上必勤慎小心，处同僚谦和为本，特谕，慎之戒之。”
交接完，这项仪式也就结束了。意味着从今以后，他两兄弟就是宗法上的大人，可以娶妻，可以自立了。
腊月二十三，糖瓜粘。今天是小年，沐天泽以母亲太夫人陈氏和沐天波的名义召集沐府在云南的所有的中层管理人员诸如田庄的管庄，矿山的千户，商铺的掌柜们携带本处账目在国公府的胜利堂开年终大会。
余兆元报上来的时候说估摸着将会有两千多人，沐天泽当时吓了一跳，这么多人，也没有后世的那种大礼堂，本想着要不就将就着在户外开吧。于是命人在前殿大广场上布置会场，摆上桌椅，放上炭火盆，后来余兆元提出这么多人一起开会，扯着嗓子喊也会有人听不到，恐怕会流于形式。
沐天泽想想也是只好作罢，又决定将这些人分类别分地域分别召见。这次年终召见的主要作用是本着宽仁为怀把即将要搞的账目和实物审计和他们通气，如果有贪墨或者侵占的呢主动坦白可以视情节从轻或者免除处罚。要是顽抗到底，或者妄图弄虚作假糊弄过去，一旦查实罪加一等。
两千多人就这么坐在国公府的前院广场上烤着火等待着沐天泽和沐天波的接见。
第一批安排的是盐井的千户们，这些人数最少，就只有七个人。在云南盐乃是官产官营，设九处提举司，称为古滇九井。这七口盐井是沐府利用之前阉党专权的机会侵占过来的，由于云南九井几乎都在土司境内，因此大家对这一事实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七口井一口是黑井中的东井，一口是云龙的诺邓井，其余则都在阿陋猴井。
盐井投入虽小，获利甚厚。现在盐价还算可以，是银一分三厘一斤，换做后世人民币的话就是八九块钱一斤，这在明朝已经算是很便宜的盐了。
对于他们，沐天泽也没有什么好说的，看他们个个肥头大耳的，一定贪墨不少。沐天泽严厉的把那几句套话一说，他们纷纷赌咒发誓没有，沐天泽心下冷笑一声，令他们交上账本，最后勉励几句就换下一波人了。
第二批是矿山的千户们，总共十五人，他们就可怜的多了。原因是铜开采太费劲，需要人手又多，由于铜的开采朝廷采用招商模式，竞争相对激烈，利润不高，他们的差事油水不高，甚至有很大的凶险。
沐天泽跟他们多聊了几句，了解了他们的一些难处，最后同余兆元商议给予了每人一百两白银的奖励，感激的一众人顿时倒地磕头谢恩。
沐天泽和他们强调了对伤亡军户的抚恤工作，责令他们将军户们的生活状况上报，等待沐府的指示。
第三批商铺相对人数较多，分成了三十组，但这个就快了，尤其是昆明城店铺在其中占了大头，很多情况余兆元那早就有所掌握，于是他们是流水一般进去，又流水一般出来。
最后剩下的就是人数最多达到一千六百多人的田庄管庄。接见他们一直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他们也是最苦的，尤其是昆明府管庄们由于离得近，被安排在了最后，他们就干巴巴的在院子里坐着等了三天。
“这些年气候大变，粮食连连减产，今年腊八还飘了雪，也不知道这地里的禾苗冻死多少，要是依旧还像往年一般定量收租，显得有些不合情理。是竭泽而渔，会搞的天怒人怨，所以我说这法子不行，得改。”沐天泽说完看看这几个最后接见的大管庄，有几个是毫无表情，有一个则是大为兴奋，沐天泽心里默默地将此人形貌记下。
“我知道你们也难，每年府里的吃穿用度大部分都要指着你们，是严也不好松也不是，两头不讨好，受夹头气。所以这回索性咱们改了规矩，寻个新法子。”
“还请二少爷示下，究竟怎么个改法？”
“很简单，分成法。之前的地租、正派、杂派、火耗等等一应摊入田亩，一年两收，四六开，府里拿四，庄户拿六，这样又简单又好管理，不管他是良田还是贫田，一律是粮食收获的四成，我算了算这样明面上的收成也不会少，你们说呢？”
“少爷是要把田地包给庄户？”
“对，今天跟你们通气的目的就是要你们好好配合，做好田庄的土地丈量工作，私下侵占的田贪墨的田都要交代清楚，等待府里处置。”
“是。”
“那就照这个方法办吧，丈量过程中你们有什么建议也都可以提出来。”
“在这里，我要把丑话说在前头，在这里定下的事情如果在外面有人给我阳奉阴违，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年终大会就这样结束了，心思各异的各管庄们纷纷回去。而接下来沐天泽也没有休息准备过年而是调动护卫营一千士兵护送着余兆元手下一众账房管事下田庄丈量土地，并负责将沐天泽的分成法在各田庄进行宣传，以免被人为阻挠。
年关下，沐府要重新丈量土地在田庄推行分成法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云南。有的人嗤之以鼻：“四成？沐府想钱想疯了？这么苛刻的法子也想的出来。现在普通民田一亩地岁赋连一斗米都不到，他沐府就敢要四成。唉，看着吧，一定会是个官逼民反的局面，哼。”
然而，事实却是恰恰相反。护卫营士兵所到之田庄庄户们听到消息后瞬间沸腾了，没有人关心和计较四六分成的事，就是计较的，深夜里想一想算一算，也觉得大为合适心满意足。
庄户们之所以高兴是因为他们将要分到田地耕种，尽管这田不是他们自己的，而是沐府的，但这一点不妨碍他们的欣喜之情，有人替他们算了算，说这回分田每人能分得三亩多田来负责耕种。
想想哪朝哪代他们能有这好事儿啊？每个庄户都想着要是真像那些庄兵们说的一样，就是分到贫田，那一人一年下来一亩地也能捞着两石粮食，三亩那就是六石粮食，天啊！合一人一天就有五斤粮！五斤粮？那还不得吃撑死！
庄户们晚上算着小账，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有的甚至不敢睡觉，生怕一觉醒了发现是个梦，尤其是昆明府，先前飘雪带来的愁云惨雾被这个好消息一扫而空。每个庄户心里对于沐府现在掌权的太夫人和小公爷都充满了浓浓的感激，对于未来很多人有生以来第一回看到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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