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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蛛丝绰现


  待尚仙回到钟粹宫的寝阁,梨香已急不可待地开口:“恭喜小主儿了,奴婢听说适才在寿宁宫内献宝,太后唯独对您的礼物青眼有佳,把一众小主儿都给比下去了,昨儿我还担心你只送一幅字讨不了太后的喜呢,到底还是主子知道太后的心意。”尚仙听了浅淡地笑了笑却不说话。心下却转着:太后的心思又岂是她能揣摩得到的,只不过她赫连芝肜惯来喜欢以贤德示人,又怎可不成全她呢?人人都知她敬佛,送一幅字正好合了她的意又不显扬,经文所透出的字迹笔力又足以致达诚意,到底没有辜负在家多日的苦练。方才言及至如的时候,太后眼神里却有异动,虽只一瞬,但也没有逃出尚仙的眼睛。

  不等尚仙浮游的神思收回来,门外的太监洪升已然大声宣道:“奉太后懿旨,擢升答应纪夕妍为正七品娘子,册封凡尚仙为正六品贵人。”宣旨后,洪升又附耳道:“奴才打在凡府就看出贵人是个有福的主儿,太后吩咐说您如今虽为贵人,但按规矩还是得等皇上召幸后才能迁出钟粹宫,眼下恐怕得先委屈贵人一阵儿了。”随即又对身边的宫女道:“你们几个麻利地把东苑的暖阁打扫干净,好生伺候好贵人,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唯你们是问。”

  “奴婢遵命。”众人惊恐地答道。

  “不就是绣了一只破孔雀嘛,平白地尚未侍寝就赏了你个娘子,这等劳什子,我府中的丫头婆姨,是个人就能绣得,太后她老人家也就是贪个新鲜罢了,你这小门小户的怕是担受不住吧。”郁芸婼的一腔妒火只得朝着纪夕妍发去。

  纪夕妍听着这话,当下窘得说不上话来。郁芸婼见状愈发劲儿了:“什么孔雀开屏啊,谁不知道那开屏的都是那公孔雀,你送这个给太后,莫不是暗指太后牝鸡司晨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惧。纪娘子更是脸都吓白了,“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姐姐既然慧眼如炬,方才在太后殿内怎么不提呢?这会子事后诸葛,倒像是在拈酸吃醋了,这原不该是堂堂郁贵人的所为吧。”声音却是出自向来清冷孤傲的才人应熙雪。

  “我与纪娘子说话呢,与应才人有何相干?”郁芸婼不服道。

  “我不过是闻不惯这股子酸气儿,有人自以为头一个献宝,定能落个珠玉在前,震慑住众人,却没想到反倒成了抛砖引玉,白白替人做了嫁衣裳,这气自然是得找个人撒去的,郁贵人可对?”应熙雪又漫不经心地说道。

  郁芸婼被人触了死穴,自然又羞又恼,无心恋战,愤然离去了。纪夕妍感激地看着应才人,正欲开口,却被应才人截道:“不必谢我,以后的路还长呢,都得你自己走呢。”言毕,朝着尚仙微微一笑,缓步走开了。

  梨香整理着尚仙的书本,“郁贵人向来颐指气使,没人敢与她冲突,这应才人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想不到今日说起话来倒也尖利,奴婢从没见过她对谁笑过,方才竟对着贵人您笑了,实在难得,这是她在有意示好呢,主子。”

  “给我准备笔墨和经书,我想一个人练会儿字,你也早些歇息去吧。”尚仙柔声道。

  “是,主子。”梨香不敢多言,取来了东西便退下了。

  此次进宫来,尚仙和当年的至如一样,未从府里带贴身侍婢入宫,因为她们都明白宫里的争斗是残酷的,不愿意她们无辜受牵连,虽同为奴婢到底还是在府里自在些的。梨香毕竟不是自己的心腹,又有嘴快的毛病,难免日后生事,对她还是要冷淡些。这几天的功夫,宫内对她的风评已是扑面而来了,她此刻若再不知韬光养晦,且不说欲查明至如的死因,便是想要安身立命恐怕都不容易了。

  第二天一早,尚仙早早就起身了,许是在灵萃山养就的习惯吧,话说回来,此刻满腹心事的她又怎么能睡得着呢?梨香听见了动静,忙进屋伺候了。洗漱过后,尚仙只披一袭水浅葱色的单衣,挽一个倭堕髻,未施脂粉就出了门。又对梨香道:“你再去歇会儿吧,我一个人走走就好。”

  东方既白,春寒料峭,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氛,倒和灵萃山有几分相似,尚仙朝着曲径通幽处走去,满园春色撞入她的双眸,难怪老远就有股子幽幽的香气,原来是到了御花园。如今正是二月,桃之夭夭,玉兰绽放,紫荆繁茂,杏花笑靥,梨花融融,看到这一幅花团锦簇,尚仙忘情地闭目嗅起来,却听得不远处刀剪的磨动之声,心下一惊,又不敢贸然造次,只得掩在花丛后静观其变。“一波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纵被春风吹作雪,绝胜南陌碾作尘。”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哀怨之音,而诗中所指的乃是杏花,含苞待放时,朵朵艳红,但随着花瓣的绽开,亮彩却被慢慢殆尽,直至谢落时化作雪白一片。想必是对自己在宫中的际遇聊作慨叹吧。“花落难续枝,人去不中留。至如妹妹,为何你要丢下姐姐一人在此,日日为你心伤啊!”那女子边说边用银亮的剪子铰下尚待盛开的杏花来。尚仙在后闻得至如二字,便冲了出来,“你与至如姐姐是何关系?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那女子显然也被尚仙的举动给呵住了,慌忙间将手里的剪子也摔落在地上,“你是尚仙?至如的妹妹?”

  尚仙疑惑不解:“这位姐姐您认得我?”女子微微一笑道:“你姐姐同我说过家中有个可人的小妹,出生时眉心便缀有水仙,今日见了你额上的水仙,便认定就是你了。”

  “原来如此,那请问姐姐这清早上的,你来这御花园摘剪杏花是为那般?”

  “这杏花乃是至如最喜爱的花儿了,今日是她的忌日,每月的今天,我都为她来摘一束杏花回去祭奠。”女子悠悠说道。

  “难为姐姐你还记得,实在难得,敢问姐姐如何称呼?”

  “我姓林,名思吟,宫里人都唤我吟嫔娘娘,以后你就随至如叫我吟姐姐便是了。”

  “尚仙方才唐突了,冒犯了吟姐姐,可是还请娘娘念及当日与至如姐姐之情,将其中内情告知于我,仙儿感激不尽。”尚仙冲出口道。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其中之事,我也不甚明了,宫中又忌讳这个,谁敢多问一句呢?既然人都去了,查出来又能如何?今儿你既已进了宫,也该多为自己筹谋才是正经。”林思吟语重心长道。

  “可是仙儿不能让至如姐姐白白屈死啊,吟姐姐。”

  “对你姐姐的事情,我想怜翘这丫头可能知道的多些,她原是你姐姐的近身侍婢,对你姐姐也甚为忠心,你姐姐那时去了她也要随了去,后来被人救下了,过了半年主动请缨去逊妃的宫里办差一直到现在,你可以寻个机会去问问她的话。今日时候不早了,你我在此处叙话多有不便之处,以后你有了难处可来昭春宫找我,我先走了。”

  “多谢姐姐提点。”言毕,尚仙福了一礼。

  怜翘,怜翘,怜翘,尚仙边走边在心中反复默念这个名字,心不在焉地挪步出了御花园,走着走着,却撞上了一人,抬眼一看却是梨香,“主子你可让奴婢好找啊,好好的您怎么跑这养心殿来了,待会就是去寿宁宫问安的时辰了,快快随奴婢回宫打点吧。”尚仙应了一声,随梨香回了钟粹宫。

  辰时一刻从太后殿内出来,众人正迎上皇上的圣驾,一一侧身福礼道。那些女子一个个巧笑倩兮,眼神中无一不流露出企盼的神情来,而祎徵只是含笑地淡淡扫视她们。尚仙心中腾然想到昔日长姐也是这般的想着盼着面前这个无情的夫君的,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酸楚。

  “纪娘子是哪一位?”祎徵出其不意地一问。“正是奴婢。”纪夕妍嗫嚅道。

  “你是朕封的娘子,怎么能是奴婢呢,怪不得太后念叨你温顺,果然是个晓得分寸的,朕喜欢的就是你这份儿乖巧。”

  又对身边的洪升道:“今日就翻下纪娘子的牌子吧。”

  “是,皇上。”洪升回道。

  “你就是凡尚仙,至如的妹妹?抬起头来,让朕瞧瞧。”祎徵转而又向尚仙道。

  尚仙缓缓抬起头来,微蹙着眉,杏眼圆睁地盯着祎徵,不卑不亢地道:“正是。”周围人都被尚仙的神色给惊住了,就连尚仙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失状,祎徵却也不恼怒,“眉目间确有几分相似,性子倒别具一格,倒也调皮得紧。”说完,径直往太后殿内走去了。尚仙跟着众人朝着祎徵福礼退去了。

  回到房里,尚仙懊恼方才没有收敛出性子,险些铸成大错,若自身不保,还谈什么洗雪沉冤,自己终是太沉不住气了,正想着梨香端来了茶水,尚仙看着她想起了怜翘之事,便探问道:“逊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梨香见尚仙一反常态,竟然问起她宫中之事,倒也来了兴致:“逊妃娘娘那可是一等的人物,入宫仅仅半年就升到了如今的座次,若不是她尚未有所出,后位怕是迟早也是她的囊中之物了。前几年还有殁了的谨妃娘娘同她平分秋色,如今只有她一人独占鳌头了。她身边的人也个个不是好惹的,就说那怜翘姐姐吧,原是谨妃娘娘的婢女,可是一阵风光,后来跟了逊妃娘娘,也颇得喜欢,一般人见了她都要忌惮三分的,我们私下常说做奴婢的做到怜翘姐姐那个样儿,也算没白活了。”尚仙面上只当闲话一般地听过,心下却动了:看来,吟嫔说得不错,确有这么一个怜翘。这逊妃看来也不是好惹的,该如何能与怜翘走近呢?

  梨香见尚仙久久不语,以为自己说错了话,“主子也不必吃心,宫里的事向来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的,眼下纪娘子就颇得圣宠,今日您虽在御前失行,但看样子万岁爷并未恼您,反倒是有几分喜欢呢,得沐圣恩定是指日可待的。”

  “还有一件事我不明白,这宫里怎么不立皇后啊?”尚仙又问道。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原听说皇上有立逊妃为后的意思,但每每都被太后驳回了,皇上也只得作罢了,听说就因为这样,逊妃与太后有了嫌隙呢。请恕奴婢多嘴,今日主子的行状不合规矩,以后还要多多小心才好啊。”梨香柔声道。

  “我知你待我好,你先下去吧,我也乏了,想睡一会儿。”

  尚仙躺在床上,望着帐帘,想着梨香的话,吟嫔、怜翘,逊妃,皇上,太后这几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翻滚着,挥之不去,一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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