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千丝万缕

　　司涵远在图娅的引领下，坐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说是盛宴规模却也不大，上宾和可汗一家人加起来拢共也就不到十个，侍从却有上上下下数十人，菜肴也丰富多彩，烤全羊、烤羊排、烤羊腿三大件自不必说，串烧鸵鸟、串烧鹿肉也是难得少见的、点心更是玲琅满目，羊肉馅饼、哈达饼、蜜麻叶、烧美、莜麦面、拔丝鲜奶，最最少不得的当然还有马奶酒和奶茶。待图娅教着司涵远一一辨识完食物的种类后，卓力格可汗右手轻抬了一下，乐声便响了起来。

　　先出场的是一名健壮的青年男子，只见他双手持筷，不时击打着肩部、手部、脚等部位，时不时还击打起地面来。随着手部的翻转变化，肩部配合着活泼地耸动，加上腿部灵活地跳跃，一气呵成地或向左或向右的前倾和转圈。全身的动作既有律动感，又具有一种自成一派的韵味，可谓将身体各部分调动起来又融会贯通成一首欢快、优美、矫健的乐曲。男子舞至各个宾客的面前，邀请每一位与之回应互动，更是淋漓尽致地表现了百越族的热情、奔放、好客、开朗。

　　“将军，这是我们百越的筷子舞。”图娅看着司涵远入神的样子解说道。

　　男子离场后，换了一支新曲子，又上来了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轻轻跳起了舞蹈。只见此女子头顶一只青花瓷碗，手持白玉双盅，在乐声的律动下，随着双盅碰击的节奏，身形时而前行时而后退，两臂则不断地舒放屈收，身体或前进或后退，不时地做出抖肩、碎步的动作，手势也随着步伐不断变化着，给人一种大气之感，又不是端庄娴静、柔中有刚的气质。舞毕，女子来到司涵远的桌前，斟了一杯马奶酒，端到了他的面前，揭开了面纱道：“凝芙敬将军一杯。”

　　司涵远顿时钳口挢舌，这次百越之行带给他的震撼太多了，一时怔住了，愣愣地接过了酒杯。

　　“哈哈，司将军，看来小女的盅碗舞确实把你惊着了，这一路承蒙你的护送和照顾，我代表赛典赤一家感谢你，凝芙，还不快把司将军介绍给长辈们认识一下？”卓力格可汗摸着胡子笑道。

　　“谢大汗与公主美意，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先干为敬。”司涵远立马回过神来。

　　“司将军果然英伟不凡、快人快语。”可汗身边的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开口道。

　　“司将军，让凝芙来为你引荐，父汗你已经见过了，这是我的额吉，也是百越的巴雅尔王后。”凝芙耐心地讲解道。

　　“巴雅尔王后，司涵远这厢有礼了。”司涵远急忙回礼道。

　　凝芙又指着父汗王后身边的几位长辈道：“这些都是父汗的结拜兄弟，也是我的叔叔们，他们分别是汪古部落、弘吉拉部落、克烈部落的首领，锡吉忽里部长、巴克曼部长和旭列部长。

　　司涵远跟着凝芙的介绍，也一一作揖行礼示意。

　　“司将军你好，让我来自我介绍下吧，我是凝芙的长兄、父汗的长子——赛典赤?斯钦都日。”出声的竟然是方才跳筷子舞的男子，语气和舞蹈一样彪悍霸气。

　　凝芙白了斯钦都日一眼，复又继续说道：“凝芙还有个二哥奥云达来，今日因为身体不适所以不能出席，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好了好了，说了半天了，大家也都累了，菜肴都要发凉了，凝芙一定也饿坏了，到父汗身边来，众位赶紧起筷吧。”卓力格可汗招呼着各位。

　　司涵远啜着马奶酒，脑子里整理着方才的画图，今日赴宴的人数不多，应该就是百越族核心的人物和颇有渊源的势力所在，汪古、弘吉拉、克烈都是北部破有势力的部落，一直以来都是虎视眈眈，此次公然一起赴宴，看来很可能想依傍着百越族马首是瞻了，百越族难道是想暗度陈仓却还故作与世无争？再说这卓力格可汗，依他的年纪，应该妻妾成群、儿女绕膝，但席上只出现了一位正妻巴雅尔王后，子嗣方面眼下听来也只有二子一女，根据部落的约定俗成，长子的位份是极其尊贵的，从斯钦都日的言谈中就可以窥见一斑，他的傲慢霸道也是与生俱来的吧，二王子看来又是个体弱多病的，这在百越族里面也是异数了，可谁都能看得出来，凝芙公主才是卓力格的掌上明珠，那份宠爱远远超过了长子斯钦都日。

　　酒过三巡，锡吉忽里、巴克曼和旭列来到了卓力格可汗的面前敬酒，四人推杯换盏，一一干杯后，锡吉忽里先开了口：“可汗，凝芙此次平安回来，可是让我们松了一口气呢，这丫头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对她的疼爱可不亚于可汗，正巧再过几日就是她十七岁的生日了，我们这三个做叔叔的早就商量好了，礼物今日也带来了，趁着今天高兴，就送给凝芙吧。”

　　“诸位部长太客气了，这样倒真是把她宠上了天呢，就是以往过于骄纵，她会自说自话偷跑出去的，既然回来了可得好好收收性子了。”巴雅尔王后瞪着凝芙说道。

　　“父汗，你看额吉她。。。。。。”凝芙向可汗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丫头，你别怕，有巴克曼叔叔在呢，我给你做主，我有三个儿子呢随便你选，回头啊嫁到我们弘吉拉去，想做什么都没人管你。”巴克曼立马替凝芙撑起了腰。

　　“巴克曼，你别自作多情啊，凝芙一向最喜欢她的旭列叔叔，要嫁也要嫁给我的儿子，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跟着添乱了。”旭列急忙抢白道。

　　“好了，好了，各位叔叔，我的礼物呢？”凝芙根本顾不上他们的争论，只是惦记着自己的礼物。

　　“你看，喜欢吗，戴起来吧。”三人分别将礼物放在了一个大银盘里，交到了凝芙的手里，异口同声地说道。

　　“太漂亮了，谢谢各位叔叔。”凝芙爱不释手地摆弄起银盘里的是三件礼物来，一条法螺做成的项链、一支镶嵌着珊瑚和松石的银头簪以及一把绣有孔雀尾图案金质包鞘内嵌银丝的囊刀。

　　“三位兄弟真是太客气了，送的礼物可要把我这个可汗都给比下去了。”卓力格看着凝芙高兴的样子，毫不掩饰内心的喜爱说道。

　　长子斯钦都日在一旁看得眼热，喝起了闷酒，凝芙将礼物一一佩戴起来，故意从他面前走过去，斯钦都日恨恨地盯着凝芙，却被一个记号刺痛了眼睛，抓住了凝芙的手叫起来：“这。。。这是麟符的记认，什么？这三件上居然都有？”

　　“还是都日眼尖，凝芙这丫头光顾着好玩呢，还不知道这三件宝贝的分量呢。”锡吉忽里得意洋洋地笑着。

　　“凝芙身为女子，不宜佩戴麟符，这些礼物我不能收下。”凝芙意识到了礼物的分量。

　　长子斯钦都日听完，从鼻腔里沉沉地哼了一声。

　　卓力格咳嗽了一声，打起了圆场道：“既然是几位部长的美意，凝芙你就收下吧，只是你额吉说的也在理，以往确是过于宠爱你了，所以这次父汗就不送你礼物了，叔叔们的礼物你就当是女儿家的玩意儿收着吧。”

　　凝芙乖乖地点头，回坐到巴雅尔王后的身边去了。

　　“父汗，您。。。”斯钦都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日，听你父汗的话，要时刻记住你是凝芙的兄长，你们都长大了，不再是为了一件玩意儿争执不休的孩童了。”巴雅尔生怕斯钦都日再惹恼卓力格，极力地维护道。

　　斯钦沉默不语，气得红急了脸，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闷酒。

　　司涵远见形势不妙，加上喝了不少酒，确实有些上头，便借故身体不适，由图娅带回了房间休息去了。

　　锡吉忽里一行三人送完了礼物，又喝了好多酒，也纷纷离席了。

　　待众人一走，卓力格支走了所有的侍从，殿内只剩下王后和凝芙兄妹三人。

　　“都日，你这孩子，还是那么沉不住气。”王后巴雅尔预感到了什么，先开口责问道。

　　“额吉，如果是一般的礼物我是不是与凝芙争的，可那不一样，是象征兵权的麟符啊，我才是嫡亲的长子，她不过是一个女子，我想不明白叔叔们凭什么要给她？”斯钦都日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怒火与委屈，愤然说道。

　　“任何的权力都要靠自己的双手去争取和获得，没有人可是坐享其成，江山都是打下来的，都日你和凝芙在父汗心里都是一样的，都是我的孩子，只不过你是男子，所以要担当的责任会更多、更重，凝芙是你的妹妹，作为兄长你要拿出你的风范来，你说得很对，你既然是嫡亲的长子，我和你额吉对你的要求就会更为严苛，享受了别人无法享受的荣耀的背后，就是你需要为之奋斗的努力和忍耐。这一点，希望你能明白过来，不要再做出有损身份的事情来，以免贻笑大方，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时候。”卓力格语重心长地说道。

　　“大哥，虽然我知道你羡慕长辈们宠爱我，会吃我的醋，但是我心里还是把你当做百越未来的主人看待的，你是勇敢的大哥，会永远保护我的大哥，这些礼物太贵重了，过了生日那天之后，我会交给额吉保管，麟符的重要我还是有分寸的。”凝芙听完了父汗的话，当即表明了态度。

　　斯钦都日听了凝芙的话，受到了鼓舞，转变了自己的态度：“父汗和妹妹的话，我都记下了，今天是我唐突了，让父汗和额吉担心了。”

　　“这就对了，都日。凝芙，你先送额吉回房休息吧，离开那么久，好好陪陪你额吉，我和你大哥还有要事要谈。”卓力格想到了什么，要单独和都日聊聊，便支走了凝芙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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