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人鱼观察日志九
“你不打算出来了吗？”我用似乎是很轻佻的话语说，“我开玩笑的。”
“泽维尔。”希里的声音闷闷地从海底传出来，回荡在我空荡的脑海中，扰乱了我的思绪。“你可以尝试一下。”
“尝试什么？”我故意说，“你说出来，我就试试。”
希里又不说话了，水面的波澜渐渐平息了下去。
有点可惜，没有骗到他。
他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回荡。
“我不知道如何喜欢一个……人类。”希里小心翼翼地说，仿佛我是一件易碎的物品。“而且我现在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对于挚爱的了解都不完全。”
“如果是小美人鱼为了王子情愿放弃生命，那么我想我做不到。”希里说。“在人类的定义中，我们还是朋友。”
他的声音绵软，却强烈地冲击着我的大脑神经。
我觉得，他在爱情的定义这一方面，有着近乎于神圣的概念。
所以我不能随便逗他，他会当真的。
我对于他的态度恶劣，却不愿意停止。
我退去了研究员的白褂，顺手解开了胸前的纽扣。
我抬脚，像海中走去。
像是既定的归属一样，我投入了大海的怀抱，水在顷剖灌入了我的怀中，像是拥抱一般。
希里呆愣地看着我，眼睛瞪得很大，脸上的红晕也没有完全消散。
我握住了他的手腕，与他平视，刹那间数万的游鱼将我们包裹其中。
希里的表情惊异，任由我抓着他的手腕，张了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从口中吐出几个泡泡来。
他的手腕很纤细，深蓝色的眼眸几乎要与大海融为一体。
希里没有说话，我们都静默着，感受着水流的变化。
可我一旦直现他，他便会害羞的偏过头去，这样尴尬的场面持续的愈久，他也就愈感羞涩。
于是他拉着我浮出了海面。
“你真的不是坏人吗？”希里问我。
我说：“可能对于你来说，我迟早会变成一个坏人。”
“可是你现在就很过分了。”希里说着，神情失落。“所以你就不要变成一个坏人了，要一直做一个好人。”
我问他：“那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好人吗？”
在别人的心里，好人或许是b派那一群大善人，或许会是风光霁月的伪善者。
但永远不可能会是我，因为潮汐报告的出台表示了人与基因项目的正式运行，这是一项极大的杀戮工程，我的罪孽无法饶恕。
即使在他们的心里，我是对于人类进化做出伟大贡献的英雄。
“只要你不像刚才那样……”希里说，“在我心里的好人，就应该是你这个样子的。”
我没有说话，心底震惊着，我没有想过这句诎会出自一个总会被我伤害的人口中。
我在名誉和他之间徘徊不定，我没有办法舍弃家族的荣耀，也永远不想对不起希里。
他是那样的天真无暇，他不应该受到世俗的污染。
所以我只能用这样的手段，去拖延微小的时间，以证明潮汐报告的错误，推翻我曾经说过一切有关人鱼的理论。
我终究不忍心伤害他。
可能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产生了这个想法吧。
我哑着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希里就这样子陪伴着我，我们俩都没有说话，内心各有想法。
我上岸时故意在水中呛了一口水，希里凑过来问我：“怎么样了？”
我咳的不是很厉害，手贴在唇边，嘴角还泛着笑。
我和他都笑了，我借机拥住了他，没有其他表达，只是在他的耳边又重复了一声——
“谢谢。”
“啊。”希里双手无处安放，略显生疏地回抱了我。“没关系的。”
他是我唯一的藉慰，算是吧，我离不开他了。
……
我回到实验室中更换了衣物，刚想要推开休息室的门，便一面撞上了急忙开门的佩拉。
“博士！”佩拉慌张地叫我。“我刚想去找您，爱丽丝最近好像疯魔了。”
我问：“她怎么了吗？”
“她最近一直死缠着克里特不放，说一直想要弄清楚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佩拉对于她的做法不是很了解。“克里特会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呀？他就是个受害人啊。”
是的，在所有人看来，他确实是一个受害人。
但如果因为他放不下安格，因为他那近乎于偏执的控制欲，将安格推上风口浪尖，又将她私藏起来，那么这性质就变了。
他不是做不出来，只是不够隐秘，明眼人迟早会识破他的计划。
“过几天你去找她聊聊。”我用一种不容质疑的语气说道，“我相信你手上掌握的情报并不低于任何一位博士。”
“你没必要来找我。”我下达了最后的通牒。“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
佩拉为我让出了路，思考着什么。
我原打算去肯奈特博士的休息室与他商议潮汐报告的项目内容，却在拐角处看见了与克里特站在一起的佩拉。
她的神情激动，多是愤怒。
“这是很大的底线问题，尤其是关系已经如此不协调的ab两派！”
“我这个受害人都没有表态，他们怎么可能替我做决定呢？”
我能够看见克里特的转身，以及爱丽丝气急败坏的跺脚，一时忘记了她是克里特的爱慕者。
她转过身来走了几步，突然抬头对上了我的视线，我有些错愕，然后向她微笑。
她主动叫我，脸上挂着一样相同的惊讶。
我说：“你看起来没有以前那样喜欢他了，这倒是一件好事。”
“您在这里站了很久吗？”爱丽丝好奇的提问。
我知道我站在这里有刻意偷听的嫌疑，于是我无奈说：“怎么会？你们聊天的地方下一次可以选择独立休息室，这儿像我一样过路的人挺多。”
她感到抱歉，但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了。
她看我的眼里挂上了仰慕和憧憬，我知道她对于我，心里面有着和其他研究员相同的印象。
我提点了她几句，便打算离开。
“这之中需要我做什么吗？”她突然开口问我。
她分明是明知故问。
于是我笑了笑，继续说：“你是b派研究员，跟踪了克里特许久，也是会注意到一些细节的。”
但是她低着头，我无法看见她被长发所覆盖的脸庞，我想着，他们似乎都不敢在我的面前抬头，也真是好笑，我们分明都是一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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