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激战
“你可听过蔡国公子？”军司马甲山拱手向赵鞅施了一礼“鞅未曾闻。”赵鞅摇了摇头，端端正正的坐在军中席案上，手握着宝剑，“他有什么特别的？”
“下军佐日益劳忙军事，不闻也不奇怪，这蔡国公子据说号召列侯们合纵连横，妄图变法。真是奇怪，我晋竟然也向这痴心妄想的蔡国公子发出了邀请，以国士聘请。倒是被他回绝了。”
赵鞅有些奇怪，握着宝剑，站起了身子问到“这蔡国公子可是说了什么？”
“倒是有些耳闻，这蔡人明白道理，不投奔我晋国，说我六卿现在无心争霸，一心放在这兼并土地上，只是利在宗族，而无社稷。”
甲山说完，那赵鞅哈哈大笑了一会儿，抓着甲山的手臂上的甲胄道“这蔡公子一针见血，倒是个人物，值得一见啊。”
正说着，中军大帐被甲士掀开，进来三人，不是别人，正是右司马籍谈、中卿贾辛、司马督三人。
“下军佐！”为首的籍谈一拱手道“不知赵卿召我三人何事？”
“无需多言，来，军司马，你和他们说。”赵鞅一摆手，握着宝剑盯着象征着王城的远方。
“军中礼术，这般，我们从简言谈，”军司马向三人抱拳，这才将早就放好的羊皮地图取出，放在了案上开口道“形式不好。我等东面有一个大型洛戎部落，能有三千人。不好对付。我想三位能领一师替我中军夹击，一劳永逸。”
“这种事情，不用请我们三人一并前来吧。”右司马籍谈捋了捋胡子，抓握这宝剑道。
“的确，若是此事，仅需令符便可，但并非如此简单。尹邑如今还有三千王子朝偏师。”军司马甲山说完，顿时周边的三人就觉得自己的平叛晋军处境非常艰难，若是要驱逐戎人，必然要先占领郊邑、鄩邑这两邑。这如今早已分了兵马，占领的只有东面唐、鄩、西闱、蒯，訾邑、墙邑、平阴、泽邑、直邑，刘邑乃是刘卷的邑地，并且也有周王东军把守。
如今只有晋军一军，虽说全境就快解放了，可戎人和这孤守鄩邑一邑的叛军真的让人不敢轻动。
“下军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中行上军将。”中卿贾辛拱了拱手道“预先破贼，必先诱其入险境，决然歼之。”
“那么，右司马，你帅一师入郊邑，摆成防御阵型，司马督，你且帅徒师将两邑连线切断，且做出进攻态势，贾辛，你帅右师入郊邑北侧，同右司马一同夹攻，我亲帅中军夹攻，你们将他们赶到这两邑之间，我四师一同歼灭这股戎贼。”
“诺！尊下军佐令！”三人拱手，然后夹着头盔匆匆的向帐篷外走去。
“早在周王一年，我们一早就收复了郊邑、鄩邑、平阴、泽邑、訾邑、墙邑、直邑。但周王匄辞退了我等，反而丢了唐、鄩、西闱、蒯四地，甚至刘邑也被子朝的王师攻克了，现如今又复请我等诸国联军。诶，如今都是周王六年了。我晋军费尽周折，才攻克了成周全境。大好儿郎。命丧于此。可惜，可惜，那王子朝真是人杰，背上了这些公族，靠着区区几邑，竟然能和我等联军抗衡如此，也算胆识过人了。”军司马甲山瘪了瘪嘴。一连两个可惜似乎嘲笑一般。也不知到底可惜谁。
“莫要再提了，嘿，君上同朝中五卿细谈国事，不日就要宣布我班师回朝了。”赵鞅整了整笼手，道“我六卿……恐怕这是我六卿最后召集列国有所作为了。”
说着，赵鞅望着王城入了神。久久不语。
“公子，前面便是鄩邑了！”一早修整完备。姬则的队伍又踏上了征途。昨日的风波着实让勇士们觉得混乱，虽然有个蠢贼的插曲让大家放松了不少，但那些戎人还是让军士们紧了紧手中的长戈。昨日傍晚下得瓢泼大雨，让地面变得尤为泥泞，幸好，昨日防护的严实。士卒们睡得很安稳，按照姬则的意思在戎车上搭的营帐，用长块羊皮围了起来，然后用镐头抛出了一道道名为排水沟的渠道，然后再将帐篷支架起来。
队伍走的不急不缓，因为下了雨，早晨出发得时候天色还很阴沉。但是现在，幸亏上天庇佑，拨云见日，太阳就在他们身后。
昨日救下的那蠢贼无名无姓，只因为到哪里去投奔都能排上老三，他那些贼兄弟们叫他三，本是这洛邑以外三十里处一处山岗上的贼人，后来他们首领听说王子朝募兵，带着三十多个身强力壮之辈前去投奔，倒是打了不少硬仗，被封了个官长。后来王子朝战败，头领战死后，这老三又做起了原来的勾当，但是前些日子又听说周天子募兵，他也动了心思，跟随着他的顶头上司，平阴旅帅出征戎人，可惜一败涂地。身死当场，这老三把这倒霉的旅帅衣服拔了，套到了自己身上，收掠了些财物逃窜，不到十里路就被一群打扫战场的戎人发现，就这么落到了姬则的手上。
沃野上不时传来的马蹄声，或者说是马蹄践踏在软草发出的急促声，让在戎车上眺望远方的刘不破有些心惊。毕竟昨日的血战他是有亲身体会的。
“准备队形！”卯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大队骑兵。这是从大地的震动下猜测出来的。熟练的羽卫们将戎车重新组队，成为了两个鹤翅阵。左右对峙这，也好相互照应，而徒兵们，分别从辎重车中取出强橹，搭在阵前，而甲士们，却分做三排，一排四伍。长戈明槊，直指前方，后队两官轻兵，拿着弓箭，就等着官长一声令下，就张弓引弦，一起发射。
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都能看到地平线那边，弗奥格奈斯骑着烈马，一路狂奔而来，他扯着嗓子大喊到“能有……能有五百人！”
五百人，五百匹马，可能还会再多一些。转瞬之间，便有一队人马，成半圆型朝这里迎面扑来，在放眼所能看到的地方，能见到的只有那些昂起的马头，以及张牙舞爪的汉子。甚至于姬则也能看到那些马匹的鼻孔，和它们狰狞下裂开的大嘴。
这些马背上的骑手们，个个都猫着腰，将自己的身体和马融为一体，高举着明闪闪的武器，显然不是昨日那些戎人所能比拟的。这些人虽然衣甲简陋，但大多手中有条趁手的家伙，而且最前排的骑手人手一柄长槊。长槊在日光照射下有些耀眼，幸好。现在是早上，太阳还在东面，不然。这下要有苦头吃了。
“准备迎敌！”
蔡人安大喊了一声，几乎所有的轻兵都将长弓握紧，捏着箭，就听搭弦的命令了。第一排的甲士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撑起了盾牌，将斜靠在肩膀的长槊架在了大盾上。沉心静气。
“让戎车在中央，会不会不妥？”蔡人安问到，“你看，昨日下了场暴雨，我们两条腿的别说快步行军，就是这般不急不慢，也难以前行，更不要说这些骑马的戎人了。”姬则一指前面的草地。以及车辙痕迹。深色的泥土被车辙压出了一道深痕。的确不能使用。
“武士们！他们和昨日那群鸡犬一样，土鸡瓦狗尔，现在，他们自投罗网，现在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平举你们的长槊，拉开你们的长弓！让他们看看，我华夏诸国的儿郎，是如何视他们如草芥！”姬则抽出腰间的长刀，“尊王攘夷！”
四百人共同呼喊出来尊王攘夷的口号，让那些戎贼心绪不宁，但他们还是加快了脚步，军阵当中，刘不破擂起了战鼓，更让诸多甲士精神振奋。
“放箭！”卯庆算好了步数，举着长剑大吼了一声。一百八十支箭矢从军中急射而出，不少戎人应声倒地，随着骑兵群的移动而被踩成肉泥，“放箭！”随着卯庆第二声呼喊，倒下三十几人的戎人军阵被迫分成了两方，一波又复分成一个半圆形，包向了左右两阵。
在鼓声之中。第一个冲向军阵的戎人被一枪扎下了马背，随后，这些戎人便接二连三的扑向了密集的枪阵。先是单个厮杀，随后便是小股厮杀，继续而便是相互厮杀在一起。
“公子！他们已经包围住了我们左右两翼，现在……”蔡人安一拱手，姬则却大笑一声“便是等这时！传我命令！戎车出战！两邑包抄这帮戎贼！”
振奋人心的消息！
戎车上的羽卫早就等不及了，若非命令在身，他们也想上前拼搏，这帮撞在大盾前的蠢戎死的不计其数，有的还未赶到就中了一箭，有的坐骑被长槊刺中，发了狂将他摔到了阵前，乱枪刺死。还有的因为地面湿滑，泥泞不堪马失前蹄。更多的便是妄图破阵，反而以身殉职了。
战场激烈的拼杀，让这军阵前的三排甲士汗流不止，他们轮番上阵还是让敌人挤压的不成军阵，在这些甲士的眼里，四面八方都是汹涌而来的戎人，这些人高举着明戈长槊，奋力向他们厮杀着。姬则的戎车开动了，短短距离，姬则甚至能看得清这些戎人所持的军旗，还能分辨出自己的两部现在的处境，剩下的轻装徒兵们紧紧跟随这戎车，一百八十人拿着长戈，跟随着快速冲击的戎车，这十六辆戎车分做两份，分别向这些戎人的背后冲去。徒兵们见戎车一马当先，率先挑下了十几个挡路的戎人骑手，向疯了一样高举着长戈，见骑马的就砍。
那些戎人显然没有见过被包抄，后路都断了还不知道，焖头向军阵继续冲击，直到背后喊起了厮杀，这才觉得大事不妙。
这半月型的戎军刚觉得能冲破阵型，就听到中军发出了震天的鼓声，这是冲锋的号令啊，戎车甲士们那明锐的长戈，直指天空。如一道道令人胆寒的枪林般，一下就端平了长戈，日光将戈照得耀眼。
“我们戎车出动了！”被包围的军阵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让这些兄弟们士气大振。
戎车的攻击是令人胆寒的，第一次冲锋，他们就打垮了三个负隅顽抗的戎人骑兵小队，和撕开了一半大队，而且是眨眼间就把它们打得落花流水。喊杀声混杂着戎人被刺中后的哀嚎，戎人终于提不起力量，人马在戎车甲士的重压下，纷纷人仰马翻，如同被收割的庄稼一般，这些来势凶猛的伊洛之戎，彻底变成了乌合之众，他们被长戈劈砍，长槊捅杀下，连稳住阵脚的功夫也没有，便纷纷倒在了马下。只剩下没有了主人的战马，在泥泞的战场上拼命向外逃窜。
战斗很短暂，姬则的军队如同贪吃的玄鸟，一口气吃了一个很大的伊洛戎人部落。先将这些戎人玩弄一番，而后在一个不流的统统杀死。这场战斗下，仅仅有三两个戎人逃出生天。向远方奔去。
统计了一下，在头排的甲士紧紧伤了十六人，这些在军阵前的甲士们，人人甲胄上都有利刃劈砍后留下来的印记，有两个被戎人的长槊刺穿了扎甲，但没伤到一分。倒是轻兵，和这些戎人战斗时，陷在泥地里，伤了数十人，点了一下，都是摔了之后的划伤。以四百人全歼这五百人的戎贼，姬则都有些不敢相信了。但确确实实就是如此。
待甲士们将马匹收集起来，竟然得了近二百多匹。又死马统统被剁成肉块，放在马背上托着。这才算打扫完战场。而后，军队这才继续朝着鄩邑前进，不到十里。那鄩邑城就在眼前。
而见那鄩邑小城城门紧闭，城头人攒涌动，显然是防备着什么。刘不破单车前往，却被那群守城的甲士一通乱箭射了回来。
刘不破气得大怒道“我乃刘国公子刘不破！你们这是投了贼人吗？连王师之臣也敢冒犯！”
那城头上窃窃私语了一会儿，一个周人打扮的探出头来道“什么刘公子、黄大夫！老子闻所未闻！你们这些东军背主之徒！胆敢攻击王师戎部！现在还敢来叫门，图我城池。你当我是泥土塑的？若有胆量，你变来攻城，若你没胆，便快跟着你那东天子滚去数典忘祖的晋国去吧！”
“混账！你这狗贼！你敢告知姓名吗？”刘不破怒发冲冠，拍着戎车车壁喊道。
“你爷爷我乃是鄩邑本部旅帅，老子叫锗！放箭！”锗喊完，城头上乱箭齐发，逼得刘不破不得不驱车赶了回来。
“公子，这狗贼不认我等，罢了。不如我们直接去洛邑吧，离此处还有四十里，若将士们让马匹托着器械的话，不过半天便到了。”
“嗯，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向王城开拔吧。”姬则最后看了一眼那破败的鄩邑。让祁伯驾车，向西开去。谁料到这大军开动，那鄩邑大门却直接打开，从中开出了一支王师偏旅。
看着样子，是要打算在这城下将姬则就地绞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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