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三方齐聚

　　“公子！”鲁人立一拱手，拿着长戈“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思量了片刻，姬则当机立断“左右，命戎车甲士随我断后，就开到身后那山丘之下。官长卯庆！”

　　卯庆催车前来，向姬则拱手道“臣下在此！”

　　姬则看了他一眼，道“你切记，将本部人马带到洛邑！不得有误！”

　　说着，姬则又喊了一声“刘不破！”刘不破握着宝剑，飞奔过来，拱手道“公子！吾在此！”

　　姬则点了点头“刘不破，你带单膑，指引卯庆，我们摆队于身后那面山丘之上，你等帅两官徒兵，撤离此地，引卯庆入洛邑！不得有误！”

　　二人拱手称诺，道“仅尊君令！”这才带着两官急行军至背后半里处的山丘，摆好阵型，让轻兵发掘战壕，工事。短短片刻就发掘出了一道浅坑，将前几日布置的残戈断戟纷纷布置下去。

　　“公子，真的要和他们血战到底吗？他们差我们半里路呢。”鲁立和颜珂齐齐向姬则拱手“我观他们，不过做势祥攻罢了。公子何必如此？”

　　姬则用马鞭指了指正向自己面前行军的西军道“你们说的没错！你们看！我部方才刚与戎贼奋战，如今虽然胜了，但人马疲惫，不足以战。我称断后，不过是让我等跑得快的戎车在此阻挡片刻。我料定这些西军仅剩此处邑城，不敢追击。所以，我且让徒兵先行，我们随后便到。”

　　原来如此，若这蔡公子愚笨，非要和这些西军在此厮杀，那也没有必要跟随此人，直接开车离去便可了。现在，仅仅是吓唬这些西军一番，之后让他们望而却步便可以了。全身而退。又让徒兵可以安全撤出。毕竟这徒兵两条腿走路，纵然跑得再快，也没有这四条腿的有速度。更何况这些徒兵还带着重型装备，辎重车械。

　　奈何戎车刚刚开到山丘，这些徒兵们就将背负的辎重和车辆纷纷带回了山头，弗奥格奈斯视距极佳，眺望了洛邑方向片刻就勒马向姬则拱手道“将军！你们所说的都城方向似乎有一支庞大的武装，正像这里靠拢。”弗奥格奈斯望着远方冲天的烟尘道。

　　这话如晴天霹雳般，如此耸人听闻。卯庆望了望哪个方向，应该是瀍水的一条吧，芈子郗干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子昂当下立断。将徒兵分出两官，向背后的山面修筑工事。

　　“公子，若戎车于山丘下布阵，容易被逐个击破，不如将戎车开到山上，这里地势平坦，不容易发生翻车的事情。”韩郦看了看即将成为战场的荒地。压着声音向姬则拱手。

　　“这般，做好守势，务必将到来的敌人放过去，如非必要，箭矢还击便可，看来，我们是卷入了东军和西军的争斗当中了，对了！传我命令！命那小三子给我撑起军旗！”

　　鲁立拖过还躺在辎重车上哼哼唧唧的三子，那三子起初还不愿意，但鲁立一抽宝剑，那三子吓得精神抖擞，百病立除。将那象征着王师的大旗树立了起来。

　　山丘不高，也并不大，就如同平坦的地面突然拱起来的一块这般。甲士们将大盾纷纷架了起来，然后将长槊斜靠在自己身上，临时制作的六个用数十把残戈断戟制作而成的简易拒马放置到了这周边几个可能被戎车冲击的地面，埋了一半在土里，以增加固定性。

　　戎车被分做菱形，分布在了山头上，而徒兵人手一个手牌，拿在胸前，两官徒兵将强橹布置在山丘两侧，由轻装徒兵们躲藏，布置好了一切，鄩邑偏师也到了山脚下。

　　那鄩邑偏师旅帅锗眯着眼睛研究了一会儿，怒骂道“狗贼！你以为如此阵型就能让你们苟延残喘吗？我是攻不上去，但你们也别想下来！我渴死你们！”骂着，旅帅将手挥，道“众甲士听令！官长伊不害！困住他们！”

　　还未说完，西方大地的震动就让这些西军将士们有些疑惑，待眼尖的卫人翟清清楚楚的看到，到底是什么这般声势浩大－原本那条瀍水，还能透着晶莹，正午的日光照射下让它无比灿烂，但是现在。一望无际的骑兵群。正铺天盖地般向这里涌来。这犹如最凶猛的浪潮，就要将这大浪力所能及之处统统淹没。

　　“戎贼！”

　　卯庆扯着嗓子道“数不清的戎贼！准备迎敌！”

　　这句话不仅让山丘山的自己人有些吃惊，更让山下的西军旅帅惊讶不已，这部旅帅思来想去，还是保命要紧，命御者赶马，飞快的冲回了鄩邑。见势不妙的三百甲士也纷纷向回跑去，方才那股发誓要将姬则渴死的西军，片刻之间就逃了大半，剩下的要么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要么机灵点的就将带出来的辎重推向了姬则一方的山丘。

　　“我们是被裹挟的呀！东军的贵人们！你们行行好吧！放我们进去吧，我们也能打仗！”

　　听到山地下聚集起来的将近六百号拿着长戈，仅仅十人着甲的不知应该称作是民，还是军的这般民兵。

　　姬则用嘲笑般的口气道“得了，先放进来吧。”待刘不破差遣甲士移开强橹，命这近六百人挑选出三百人身强力壮之辈。编入了徒兵之中。又将那剩余的三百人，编入了轻兵之列。命他们速将山脚下西军扔下的拒马，军旗，纷纷布置到了山上。

　　虽然都有所准备，但这尚且镇定的多数是前两日和戎人激战过的羽卫甲士，而徒兵们难免有些恐惧，望着这些戎人马队难免恐慌，但看着密密麻麻如同枪林的军阵，才稍微安了安心神。那新报道的十个甲胄贯身的甲士，原职不变，编入后军徒兵之中。一番盘问，才知道这里头最大的官职才是个官长。

　　军阵正前乃是五伍一排，分作十五伍。复分作三排，依次有两个分阵。层叠分阵，将长槊依次架到盾上，组成了一个密集的防御阵营。

　　可以说，除了戎车不要命的冲击，以及庞大的骑兵群。这种军阵无懈可击。

　　无数远道而来的洪流汇入了这汹涌的兵团当中。南方的平阴，郊邑方向，也能看到庞大的军阵正在移动。那两方军阵并在一起，朝着这不知名的平丘开来。

　　这是赶上了什么？怎么多人一同参与此地争端？难道？突然间，姬则猛然醒悟，开口道“此是晋军！”

　　晋人来成周平叛，这是众做周知的事情，但这么多军队虎踞在这里。分明就是一场决战啊。

　　“公子！果不其然，正是晋军！”卯庆眺望了片刻，拱手道“乃是晋国下军佐赵！晋国赵卿的军队！”

　　东面和西面王城方向也有烟尘，应该是其余的晋军将这些戎人合力驱赶到此地的吧。也难怪，这么多戎人。换做其他军队，怕是很难清除这些打不过就跑的戎贼吧。

　　不对，姬则盯着那破败的鄩邑片刻，若是戎贼，紧紧派出姜戎军队便可以了，但他们却似乎有四支相同的武装。预计应当不下一万人才对。如此的话，就是要连同这鄩邑一起扫除。

　　“公子！打出什么旗号？”盯着远方已经搅在一起的伊洛之戎和晋国赵氏的下军。蔡人安拱手问到。

　　“王师，打出王于兴师的旗号！”姬则指了指前些日子缴获的王师旗帜。让乐平递交上来，放到了安的手里。

　　“公子，戎贼离我们还有三百步！”卯庆喊道“搭弦！”徒兵们齐刷刷的挽起长弓，等着官长的命令。

　　第一波足足有八百人，但他们被这平地升起的军阵吓得胆战心惊，本就被身后追赶的晋人惊的提不起勇气。望着山丘上那密密麻麻的长槊，分做两拨埋头向山丘两旁穿过。连挥舞兵刃的决心都生不起来了。

　　“放箭！”

　　随着卯庆一声令下，两百枝箭矢从上至下，劈头盖脸的射向了这帮正在分流的戎贼。密集的箭矢当下就让戎贼倒下不少。空地上留下了五十多匹战马。

　　“搭弦！”

　　“放箭！”

　　连放三次，已经让这些本就丧失了勇气的伊洛之戎，更是仓皇逃窜，见到四面八方的晋人如同扼住他们脖子一般，将它们紧紧包在一起。这些戎贼不管到那里，都有晋人戎车阻挡。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停止放箭！弗奥格奈斯！”姬则间这军团般的戎贼被铁桶般包裹在了当中，由此山丘俯视，所到之处除了惊慌失措的戎，便是甲胄貫身，或乘戎车，或是徒兵，手持长戈长槊。怒视戎贼的晋国甲士。这些晋国甲士于目光所能及之处，仿佛无边无际一般。

　　“弗奥格奈斯！你用戎语问他们，愿不愿意投降！”姬则一指山丘下那些勒马不止的洛戎们。

　　“首领告诉你们，你们可以投降。”从弗奥格奈斯嘴里，冒出了一段谁也听不懂的话，那些本来惊慌失措的人反倒是安静了下来。

　　这死一样的沉静，让原本厮杀声震天的战场反而安静了下来。戎人之中回答了一句。

　　弗奥格奈斯又像是回了一句，一问一答片刻，那弗奥格奈斯这才拱手向姬则行礼道“将军，这些人说，他们只愿意归顺，而并非投降。他们说，他们知道我们，他们听说我们打败过他们五百勇士，所以认为我们是强大的武士。他们说，只要能不亡族灭种，他们愿意侍奉将军为大酋长。”

　　“我同意了，让他们下马，放下武器。进入营地前……”姬则思索了片刻，道“让他们在山脚下跪下，我要让他们的首领亲吻我的宝剑。”

　　随着弗奥格奈斯的呼喊，这些戎人仿佛做了个很大的决定一般，聚集到了山丘脚下，甲士们依然紧张的握紧了长槊，以防不测。

　　随着为首的戎人第一个下马，数千戎人也齐刷刷的跳下了战马，将马匹牵到了一边，跪在地上，三叩九拜起来。为首的戎人见一个衣甲鲜明的年轻人，在三十个甲士的陪同下，走到了他的面前。这才半跪在地上，姬则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那汉子咬了咬牙，还是亲吻了上去。

　　“王师！”不知是谁人率先呼喊一声，山丘上的甲士们刹那间都沸腾了起来。这是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运感和战胜了如此之多的敌人的荣誉感。

　　晋军还在收拢战线，显然他们的下军佐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到了最后，戎人和他们的战马统统进入了山丘军阵之中，反倒是晋人将山丘团团围住。

　　“山上何人？”一个长胡甲士站在戎车车箱内喊道“为何是王师旗号，通报姓名！”

　　“我乃刘国公子刘不破！任宗周大都！你等是晋军何人师部？”刘不破扯着嗓子喊道。

　　“我乃赵卿下军之师，司马督是也。我且见过大都，但是，大都须给个说法！为何私收我军战果？”

　　尖锐的问题，是的，哪怕是天子，也不能冒犯晋国，更不能说，巧取豪夺晋军的胜利果实。

　　“司马师，并非如此，这些戎人愿意投降。不投降晋师，而降我王师，有什么分别呢？天子分封天下诸侯，列卿乃是为列侯们守土，安分社稷，而列侯们乃是为天子守土，因此。投降王师和贵师，都是一样的。难道，司马师认为，天子王师比不上贵师吗？”

　　“好口才！刘国不破，今日领教了。”

　　又一戎车开出，车上那人衣甲得体，甲胄缠身，身着上好环制扎甲。层层叠叠，密丝合缝，又不影响挥舞。此人生的刚毅硬朗，三缕长髯挂胸前。不是赵卿赵鞅又是何人。

　　“此事乃小事，不足挂齿。但是，这本是我要将戎首献俘于王城太庙的，那么，这件事就由我奉还于天子王师之臣。请公子代劳了。三日之后，便是王师凯旋之日。那时，若没有此人，天子责问下来。臣下自当如实禀告。”

　　“不劳贵师担心。此事，我自回禀报天子。谢军佐挂念。”刘不破说完，笑道“如此能撤去军阵，让我王师西归吗？”

　　见赵鞅点头，司马督挥了挥手，靠近洛邑一方的军阵开了一道缺口，足够姬则一行从容不迫的离开此地。

　　“谢下军佐！在下有一言，军佐切记！晋虽大，但内不稳，而外不平。王霸之事。怕与中原再无瓜葛了。军佐。再会了！”

　　姬则说完，看了一眼赵鞅，便让祁伯驱车，开下了坚守了两个时辰的山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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