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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梨园


  听到要让林北衡进宫,木朝北就不乐意了。不等林北衡回答就撇嘴嘀咕,“这么晚了,皇帝伯伯真是闲的啊”。

  报信的是府上的小厮十三,此时正和初十并排站在门口。听到小主子的抱怨,腆着笑脸答道,“小主子,宫里今晚可多好玩的了”。

  太子住的东宫,本该设在皇宫里的,奈何林北衡自册封储君后便一直要求另立府宅。皇帝本不同意,二人争执不下,后因皇太后出面调解,才各退一步。所以现在的东宫是与大内皇宫只一墙之隔,属于宫内,也属于宫外。

  “有好玩的?那也带我一个吧!”木朝北眼睛一亮,说完就仰头期待的看身侧的林北衡,反正她下午睡饱了也不困。

  林北衡本想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让十三再跑一趟推了不去了。好在家陪陪她,谁料现在这丫头倒想凑这热闹,只好点头同意。

  小北欢呼,她对皇宫没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虽然每次见皇帝伯伯要守些规矩,也比平时拘束很多,可是每次皇帝伯伯都会赏她好多好玩的。故此,木朝北并不太排斥见皇帝。

  两人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就跟着宫里来的太监上了马车往宫里去了。

  不过半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停了,这小太监又领了人往前走。小太监小名叫小柚子,看着倒是个机灵的,边走边向木朝北解释,说是今晚皇上请了个有趣的戏班子,演一场有趣的戏。奈何木朝北对唱戏并不敢兴趣,不由兴致减了不少,只抱着旁边林北衡的胳膊往前走着。

  只是今日既非过年又非过节,就搭了台戏,请臣子嫔妃来看,多少有些奇怪。但是对于宫里的这些人来说,也是见惯了的。北宆皇帝好奢,且爱这唱戏作画,常常找些文人雅士看他们舞文弄墨,至于兴致来了便随时都会命人搭台子唱戏。

  故北宆崇文轻武,文官文人总比武官习武之人更受世人尊敬。又故,北宆文人比习武的人来的多,而文人也渐渐养成一种自视甚高的心态。

  待二人来到搭戏台的园子时,便见台下已坐了不少人,朝臣嫔妃于戏台两边分屏而坐。远远便见皇帝坐在朝臣这边的前排,正与身旁的人说话。

  北宆“以水德居,服黑色”,权位越高者,着色越深,故皇帝衣着都以黑色为主。

  只是在这样黑夜里,即使灯点的再多若不细看,有些不能轻易分辨黑夜与黑衣的区别,连大概轮廓看着都有些模糊。就像此时林北衡站在树下的阴影里,往前看的时候,竟然看得不太清他的父皇在哪。

  其实看不太清的何止是他的样子?林北衡微一低头,看一眼身侧的倚着自己的木朝北,还是这丫头好,任何时候都能轻易知道她的想法。虽这般想着,林北衡还是牵着身边人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皇帝原本正和人说话,听到太子来了,立刻抬头向他招手,也不等林北衡行完礼,便满脸笑意朝他说,“快过来坐着,就等你了!”

  皇帝林萧,头上的冠冕微晃,此时眼里满是笑容,正好将眼角的皱纹压得更加深刻。只是笑的太过亲切,身形微胖,一身黑色蟒袍宽松穿在身上,倒没添多少威仪,看着更像是普通的老伯而已。

  “是”林北衡垂了下眼眸应完,便一掀衣摆坐在皇帝左侧的椅子上。

  而后才到在座朝臣纷纷向太子林北衡行礼,复又落座。

  木朝北本该坐到女客那边的,奈何林北衡丝毫没有放她过去的意思。木朝北见林北衡落了坐,立刻笑嘻嘻的上前福身行礼道,“请皇帝伯伯安”。

  其实木朝北这么称呼皇帝算是不敬了,可是她自幼这般叫大家也已习惯,并不觉得哪里不对。皇帝一看眼前的小丫头,立刻眉笑颜开又伸手拍拍她脑袋,说道:“小丫头个子又长高了呀,不错不错。”

  “小北要再不长个子,可就对不起皇伯伯赏的那么多好吃的啦!”木朝北歪着脑袋咧了没门牙的嘴对皇帝笑的人畜无害,这是她跟林北衡学的,在不大熟的人面前总爱戴个面具,而她在外人面前的面具可不就是现在这般天真烂漫?

  皇帝心情本就不错,现在更是被小丫头哄得心花怒放,五官都皱成包子褶,当即挥手唤,“来人给我们小北加个座,就在太子身边吧”。

  “谢皇伯伯!”得了便宜当然得卖个乖,木朝北深谙此道,甜甜跟皇帝道谢,在椅子搬过来后一骨碌跳坐上去。

  此时台上的戏边也才正式开始,木朝北对唱戏不大感兴趣,她甚至觉得这些个在台上唱跳俱会的舞戏之人,都没有市井说书的先生讲的故事有趣。即使他们描述的是同一个故事。

  台上今天这是出大戏,木朝北意思的看了两下,便开始低头自顾玩了起来。吃点桌上漂亮的小糕点,把她跟林北衡的青花茶杯在桌上移来移去。最后干脆抓一把碟里的瓜子在桌上一粒粒摆着,很快便见这大概像是只猫咪的轮廓,反正她没门牙,又不能自己磕。还有她实在理解不了,台上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唱了什么,台下却一停有人拍掌叫好!

  林北衡早就看到身边人的无聊,刚想找了借口先回去了,就听皇帝开口说道,“阿衡你可看出今日这出戏里说了什么?”

  林北衡一怔,不明皇帝此问何意,但他刚刚也确实没有仔细看戏,只顾低头看小北了。遂想也不想的回道:“回父皇,儿臣不知”。

  皇帝并没有因为他的回答感到意外,或者动怒,只盯着台上在那青衣唱完一句,才说道:“阿衡你要知道这戏呀,也是要仔细看的,这些戏子也是值得学习的”。

  “是父皇”,林北衡应,面上看不出情绪。抬眼看一眼花脸的台上戏子,心里暗暗嗤笑,向这些戏子学什么?莫不是演戏?谁不会演?

  木朝北手里玩着自己的,可耳朵却竖地高高的,刚刚二人的对话便听的一字不漏。视线往下稍移,便见林北衡左手手指正摩擦着右手的衣袖,心道:这人又开始装了。要不要自己主动先提回去?

  这边木朝北还在纠结时,就听离她不远有人说话,“皇上,太子尚且年幼,如何知晓其中的道理?”

  说话的是坐在皇帝右侧的朝中大臣——丞相长孙庆。

  此人正当不惑之年,其高挺的鼻梁,倒有点鹰喙的锋利;一双深邃犀利的眼睛,好似镶嵌的黑色玉石般明亮。身上暗红色的官袍却让他多了几分儒雅,很容易教人想象得出他年轻时是何等风华。奈何一开口说话的气势便暴露了这人刚毅狠烈的性格。

  “是啊是啊,太子年纪还小,皇上您说的东西,太子现在还很难理解得了”,这边庆相话音刚落,就有后座的官员接嘴说道,只是声音夹在一阵台上乐器声中,听不太清楚。

  可是皇帝却听到了,只是“哈哈”大笑两声,一巴掌拍着大腿对身边的臣子们说道,“太子确实年幼,你们这些臣工可得尽心辅佐!”

  “臣等遵命,定当皆心全力效忠皇上太子殿下!”而后朝臣齐齐表了忠心。

  后面便是君臣一片其乐融融,只是木朝北坐在那里,有些不大高兴了。她抬头看身边的林北衡,只见他抿嘴专心看台上,并不出声。但是依木朝北对他的了解,这厮心里铁定不痛快!木朝北将手里的瓜子“叮叮当当”几声全扔进白色小碟了,那庆相和这些个大臣什么意思?说我们阿衡年纪小?你这是嫌弃我们阿衡没你们这些个老奸巨猾聪明还是什么?

  “皇帝伯伯”,木朝北一下从椅子上跳下来,又蹦到皇帝面前笑眯眯着眼睛叫他。

  “怎么了小北”皇帝在对待林北衡及他身边的小北时,确实是像个邻家伯伯一般,此时正低着头问她。

  “皇帝伯伯,小北是来问您要不要吃点瓜子的?”小北双手举起又摊开,便见她捧着的手心一小堆黑色的葵花籽露出个尖尖,尖尖后面是她明亮又真诚的眼睛。

  皇帝没想到木朝北此举,稍愣住片刻便又立刻笑开,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摸摸她头上的发髻笑说,“谢谢小北,既是小北拿来的皇帝伯伯肯定要吃的”,说完就另一只手伸出三指抓了几粒她手心的黑色瓜子,当即便同木朝北一般笑眯眯,送进嘴里磕了起来。

  “小北就知道皇帝伯伯会吃的!”木朝北立刻笑的更开心,说完状似不经意朝旁边的庆相看去,歪头疑惑道,“您是庆相吗?”

  “恩?”庆相不想这个跟林北衡一起来的小丫头会跟自己说话,只喉间轻轻哼一声看向小北,眼眸稍抬。

  “小北知道您的,您是咱们北宆了不起的丞相大人!”木朝北将剩下的瓜子握在手心,夸张的动着手臂空中比划,脸上的表情更是浮夸的和那“了不起”三个字一样,上下起伏的弧度过高。

  庆相明显对这黄毛丫头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对于木朝北此时这幅浮夸的崇拜,只淡淡回一句,“你知道我?”

  “哈哈,看来我们庆相实在是深得民心,连小北这丫头都知道你!”皇帝一旁也开怀大笑起来。

  “我当然知道拉!庆相就是宝儿的阿爹嘛!”木朝北又说,只是语气变得有些懒洋洋,说完她又看向皇帝颇为得意说道,“皇帝伯伯,我认得庆相伯伯家的宝儿”,这般说着,木朝北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庆相的脸,果然在提到宝儿时,那位一直神情淡漠的庆相脸上这才稍稍变化——虽然只是略一挑眉。

  “小北怎么认得宝儿的?”皇帝好奇,随口问道。

  “我们是在说书的茶馆认识的,那天刚好说到一个好玩的故事”

  “恩?好玩的故事?”皇帝一直觉得木朝北这丫头颇为有趣,继续问道。

  “是啊说书的先生说的是一个什么‘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者,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故君子不出家而成教于国:孝者,所以事君也;悌者,所以事长也;慈者,所以使众也’。”一大段拗口的话说完,木朝北就拍拍自己脑袋懊恼道,“哎呀,那么长一大段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这个说书先生说的可是大道理呀,小北可听懂了?”皇帝听她说的不禁莞尔,再次慈爱的摸摸她的发髻,木朝北本不喜人总是摸自己头发,可是一想到自己的目的便又忍下。

  随即眨巴着眼睛天真扭头望向庆相,问道“宝儿每次跟我抢好玩的东西时,总说他的阿爹是无所不能的大人物,不知道庆相大人可能帮小北解释下这句话怎么说的?”话刚说完,小北歪头狡黠一笑又说,“要是庆相伯伯您能跟小北讲解的话,小北一定会告诉您宝儿平时都干了哪些坏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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