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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节 侦骑北上


  汉王很嚣张,以前是一贯的内外嚣张,自从就藩于山东之后,对外有点色厉内荏的感觉,其实不然,只不过他偏居一隅,淡出了大多数人的视野,看不到听不到汉王的消息。

  本来永乐恶了汉王之后,锦衣卫便加强了对汉王的监视,锦衣卫自然清楚汉王在玩什么,比如私底下的练兵,汉王出自军伍,以前他的护卫人数是最多的,现如今被皇上拿回了很多,他回到藩地,再次练兵,锦衣卫虽然报于皇上,可皇上并没有也旨意降罪,于是该报的还是报,该练兵的还是在练兵。

  至于汉王府的生意,永乐也知道,这些都是小事,他根本不在意,又或者是还没到去关注在意的时候。

  赛福把这事告之朱四郞是担心汉王私底下有什么动作,若汉王真有什么动作,到时会形成什么样的局面,还真不好说。

  朱四郞不知如何与赛福说大洋河村与汉王府的纠葛,赛福把这事告诉朱四郞,他意思很明显,他是会帮朱四郞的,可会帮到什么样的程度,这谁也不知。

  “赛大人,汉王府自去年便盯上了大洋河村的物产,赛大人你也知道,大洋河村出了祥瑞之后,或为之喜,或为之忧,京城过来的人不少。大洋河的产出就那么些,周边客商往年有眷顾那可不能说断就断了,如今内府都有采办,大洋河村真是忙不过来。有自称是汉王府的人拿了几匹烂绢便要抢内府的供应,村里没答应,此事县里大令都知,且回护。”县令的回护很重要,这说明汉王府确有过分的举措,不然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表明立场。

  “噢,还有此事?”赛福有点意外,以上那些他能想象,汉王府的行为让一地父母官激愤的事太多了,以前在南直隶时,江宁府对汉王府卫队劫掠乡里的行为深恶痛绝。

  “其后,我等解货进京,半路遇到强人,与之争斗,杀散了那些强人,事发于鸡鸣堡,此事也可查。其后才知,这里或许是汉王府的人在背后勾当所为。”

  “你等怎知,劫货的是汉王府指使?”

  “其中一人有汉王府的腰牌。”

  “确定?”

  “确定。”

  “此事还有几人知晓?”

  “鸡呜堡的人不知此事,腰牌我收了,鸡鸣堡只知是我等杀了些劫匪。”

  “噢。”赛福对朱四郞等人的身手现在清楚的很,一般的劫匪想要打劫他们,那是找死,汉王府里多亡命之徒,江湖人士也不少,这些他也知道。赛福是正规军人,又是锦衣卫,正规军永远是看不起所谓的江湖英雄好汉的,身手再好,也难敌军阵。大洋河村的护镖队操练赛福也是见过的,颇有些气势。

  “汉王断然是不会吃亏的,既然已经开始打听你的消息了,怕还会有后手,你要小心。”

  两人正说着话,胡成打门:“赛大人,京城急报。”

  “进来。”

  跟着胡成进来的还有一人,此人见到赛福之后,一个半跪:“都尉大人急令。”言毕掏出了一份公函。

  赛福一愣,接过那公函,火漆印封俱在,随即拿出了他的腰牌和官印,那信使校验了之后,当面拆递给了赛福。

  赛福看后眉头皱了起来,然后又把这公函递给了朱四郞。

  不象上回在大洋河村宣读的公文那般古语连篇,这份公函浅显易懂,说的是皇上已经决定月底出兵,继续征讨阿鲁台,赛哈只都尉希望宣府卫能有所表现。

  公文只是公文,公文里能反应出的信息不多,赛福随即向信使问话,那信使显然是得了都尉大人的指示,一五一十把所掌握的信息都倒了出来。

  鞑靼的阿鲁台上回远遁,实力并没怎么受损失,此事皇上耿耿于怀,八月时,大同镇有军情上报,发现了鞑靼大军的影子。永乐认为还需要给阿鲁台再实施一次打击,而且阿鲁台不会想到,去年大明朝刚刚出边塞征讨鞑靼,按常理,今年断然不会出兵,那朱棣要的是这个效果,于是,决定九月出兵。

  这个消息,让赛福朱四郞两人面面相觑,永乐帝非一般的任性呀。

  皇上马上就要出兵,赛哈只大人要宣府卫有所表现,那这要怎么表现呢?

  宣府卫还在搞基础建设,骑军步卒已经征了约千人,其中骑军五百,步卒四百,可这些还只是数字,没能成式正军,哪怕是拉上跟着北征的大军一起行军都是个问题,更别说战斗了。

  大洋河村的物产已经开始源源不断的产出了,供应部分给北征大军,那是必须的,可这些是应有之事,不能突出表现出锦衣卫宣府卫。

  赛福不知如何是好。

  “赛大人,阿鲁台那厮的大军,到底在哪里?”朱四郞问道。

  “这如何知晓。”赛福忿忿的说道,说完眼睛一亮,他明白了朱四郞的意思。

  “四郞,可用的斥侯有多少?”

  “若选,能选出个百十人,斥侯还是要看领队将校的手段才是。”

  “可有人选。”

  “若只是刺探军情,图赖,兔子,常五等都是上好的人选。”

  “好。”

  朱四郞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出了大致的边关地图。

  “既然军报说阿鲁台大军在大同镇北,那可往此方向派出斥侯,此地再往西北是瓦拉的地盘,阿鲁台一贯盘踞东北,东北方向亦应派出人手。”

  “去年皇上回程剿了三卫,三卫东边也要有人手。”赛福补充道。

  “如此说来,那至少要派出四队斥侯,往西北两队,东北一队,东边一队。”

  “我先去宣府,四郞数出漠北,出关一事,还是由四郞主持,且先到德胜堡等消息。”赛福说道,“皇上月底出兵,出关应在十月初,一旦得知大军路线,我再告知四郞。”

  “好。”

  接下来,赛福把手下的几个百户都召集了过来,把皇上即将北征的消息告知了他们,又把他与朱四郞商量好的,派出斥侯打探军情的想法说了出来。

  几个百户你看我我看你,胡成倒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他也愿意充当斥侯领队,出关去打探军情。

  另外几个百户看到胡成表了态,当即也纷纷表示,愿意出征。

  赛福对这些百户清楚的很:“胡成,你只出关一回,到了草原上,可分的清东南西北,即使辅以老卒,到时风餐露宿,那些兵丁是侍候你,还是你领着他们。杨雄你也莫吵吵,我知你是骑军好手,领着斥侯打探军情又不是光会骑马就成。”

  赛福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只是表态得要表态,赛福这话一说,几人都笑了。

  “此事,还是由朱大人领军,朱大人要的人手,你们几人要好好支应。”

  第二天一早,赛福就回了宣府,朱四郞则就地开始选拔人手。

  常五早就被朱四郞等人拉进了锦衣卫的队伍里,常五上回已经累军功升至总旗,到了锦衣卫之后,也是任总旗,斥侯总旗,在常五的带队之下,他原先北征时的几个战友也都被拉了过来,在常五手下就有斥侯三十六人。

  兔子和张三跟着朱四郞,图赖在大洋河村,若能把巴特也一并喊上那是最好,要说对北地的熟悉,巴特,图赖首当其冲。

  “四哥,军中,有不少原来的鞑子,这些鞑子若是能用上,那都是上好的斥侯。”

  没错,永乐的大军中一直有不少蒙古人的身影,靖难之前,靖难时,都投过来不少人,当时燕王的旗军主要就是三卫。

  “可拿捏的住?”

  “四哥多虑了,那些鞑子投过来多年了,手上怕是也沾了不少鞑子的血,哪回的去。再说了,在关内,只要有一身本事,吃喝不愁,成了家的哪还会回草原上去喝风吃雪。”

  “好吧,你先去选选,看能选出多少人来。”

  “兔子,你回村里一趟,拿了我的单子过去,尽快把这单子上的东西准备齐了。”

  兔子瞄了那单子一眼,说道:“四哥,这些大多早早就有安排生产了,只是不知现在有没有这么多。”

  “且不管,能凑多少凑多少,你今日就过去,三日后带着这些东西到德胜堡。”

  “三哥,你回去,把这信给巴特。三日后,同在德胜堡集结。”

  与别的兵种不同,骑军斥侯之类,他们与坐骑都需要多年的磨合才能正式成军。即使是多年的老卒也不敢说,随便骑上一匹马就能很好的去战斗。

  锦衣卫从宣府大同挖人时,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人放行,所配置的军械战马也都放行了,当然朱四郞也没有做的过份,表示事后会补一批战马给军镇,这些不用他去操心,这些由锦衣卫与兵部打官司。

  经过常五等人的选拔,朱四郞带上了两百多人北上,路过山阳辅的时候,又把陈小六给拐走了。

  等了两天之后,张三兔子押着车队匆匆赶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巴特和图赖。

  在德胜堡借出的一处兵营里,朱四郞与巴特两人在密谈。

  “去年阿鲁台那厮失了威望,今年怕还讨不得好,我看三卫对台吉尚可,台吉做不做大汗,阿鲁台必定是要除了才是。”朱四郞说道。

  “此事怕是不易吧,上回阿鲁台逃了,这回还是会逃。”

  “大明朝的军队不会在草原上久驻,阿鲁台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逃。”朱四郞继续引导。

  “四郞,你的意思是?”巴特能做到千户,不只是勇武,这是必须要有脑子才行的。

  “三卫与阿鲁台素有勾联,不可能相恶。”

  “脱欢。”

  兔子等人到后的第二天,胡成便押着一批锦衣卫的军马到了送到了德胜堡,斥侯出关可不是一人一马,做不到一人两马,那至少也是要马比人多才是。

  随着军马来的还有最新的军报,皇上已经从京城出发了,这次可能会从德胜堡出关,目前的路线就是从京城过宣府到德胜堡。

  接下来朱四郞把他手下的人都派了出去,常五带陈小六等百人往北,这百人的目的地最远设为饮马河,另外他们还会分出五十人往东去摸三卫的底,最远不过兴安岭,然后他们会在捕鱼儿海碰头,然后返回。

  另一队由朱四郞带队往西北,目前朝庭的消息,鞑靼人的目标是大同,所以他们要沿着大同往北找。朱四郞将带着一百五十人要去找鞑靼的主力,弄清楚阿鲁台这次到底有多少人南下,大军行走的路线等等。

  鞑靼的活动范围有多大,巴特也说不清楚,其实也不能说他说不清楚,他能说清,但朱四郞不楚。好在锦衣卫那边有纪录,西到哈密卫,东则不用说,一直到三卫活动的大兴安岭,南则以边关为界,北从明军北征的纪录来看,明军一般就追到饮马河,再北粮草补给线太长,也就打住了。这些是鞑靼人骚扰边关和明军征讨的范围。

  出了兴和所之后一路往西北,这次是由巴特带路,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在锦衣卫的地图上是一个叫集宁海子的地方。集宁海子,名字里有海子就知道,那是一个湖泊。在巴特的嘴里,那个湖的名字是乞尔海子。

  唐时便有集宁路,集宁兴起于宋时,那时这里是契丹人的地盘,是辽朝的腹地,更是一个繁华的避暑胜地,一个渔猎游玩避暑的好地方。气候适宜,水草丰美,牛羊遍野,一个肥美的原野。

  元初这汪古部地盘,汪古部一直是成吉思汗的盟友,成吉思汗的三女儿嫁给了汪古部的首领,后来忽必烈还定下了与汪古部世婚世友的约定。

  元末集宁毁于战火,汪古部被土默特人代替,土默特与察哈尔、科尔沁、鄂尔多斯,阿速等部落一起构成了鞑靼,与瓦拉相对。

  集宁海子在阴山北,四周都是低山和丘陵,岸边是肥美的草原,朱四郞等人一路翻山而过时,没有见到什么人烟,不只是鞑靼大军不见踪影,平常应该能见到的小部落也没有看到多少。如此看来,鞑靼南下是必然了,只有这样那些小部落才可能移去他处,或是集结在一起。

  “四郞,再过一个山,便能看到乞尔海子,图赖已经看到土默特人的营帐了,不多,约有三百多顶。”

  “这个部落你们可相熟。”朱四郞问道。

  “草原上的部落何止千万,哪能个个都知晓认识。”

  “那明日便过去打探一番。”朱四郞吩咐,“兔子,你带着一队人往北去,至少北上五十十里,若有消息,便派人回来传信,然后找个好营地等我们过来,最多等三天,三天我们不到,你便回来与张三汇合。张三你守在此地,我与巴特一并过去看看。”

  各人领命而走,朱四郞等人开始换装。

  斥侯过来都带上了蒙古人的衣装,选了来做斥侯的大多是蒙古人,有的人虽然汉化多年,外观上看起来,还是蒙古人样,只是蒙古语说的没那么地道了。

  把一些明显带有明军色彩的装备放下之后,朱四郞在巴特等人的带领之下,翻过了山包,打马往集宁海子而去,一行五十余骑。

  翻山时便看到了远处的大湖,湖边的芦苇荡非常之丰茂,湖边芦苇荡的另一侧是草原,近湖畔散布着朵朵的帐蓬,远处能看到成群的牛羊,更远处还有马群在跑。

  湖边的芦苇长的非常的茂盛,打马走近时才发现,这些芦苇居然有两三米之高,人骑在马上行走在芦苇荡里根本都看不见。

  跑出芦苇荡不久,他们便迎来了五六骑,迎面而来的人看到他们时似乎有点意外,远远的便停了下来。随即,又催马过来。

  “大雁刚刚南飞,乞尔海却迎来了东边的客人,敢问对面的兄弟可是来自翁牛特。”

  “正是,太师命我们南下,那颜已经到了阴山脚下,我等只是过来看看有多少兄弟到乞尔海子。”

  “噢,还没收到传令,入秋也只有乞尔海子这的水草牛马吃了还能长膘,我们只是先走了一步。”

  简单接头确认了身份之后,那人便把巴特一行带往了营地,一路上有说有笑,此人自称是土默特部的布日古德,布日古德在蒙古语里是雄鹰的意思。能被叫这个名字,而且看到有了陌生人能主动迎上来,此人在这个部落里应该也是个勇士。

  巴特带着图赖等人走在最前面,朱四郞反而被挟裹在中间,没办法,朱四郞没蓄胡子,怎么看都是个明人的样子。

  布日古德,曾经随着土默特的千户一起参加过鞑靼太师的南下打草谷,他见过三卫的人,所以也就一眼认出了,巴特等人穿的是翁牛特部衣装,翁牛特部即明人嘴里的泰宁部,朵颜三卫之一。

  “翁牛特部派来了两千人?”布日古德有点意外,翁牛特部并不属于鞑靼人,而且在他的印象里,翁牛特部要比土默特部小很多,这么一个并不是很大的部落,而且离此地至少有万里之远,居然也派了两千人过来,这可不是一个小数字,如此看来,太师这次召集的人马至少在五六万人。

  “一路过来,牛羊都走的掉膘了,还不知太师什么时候过来呢?”巴特感叹。

  “那颜是说太师会过来,可万户那里的令箭还没到,我们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出发。”

  这是个重要的信息,土默特部目前还没有被动员起来。

  到了营地之后,布日古德让人去杀羊烧奶茶,又把巴特带去见他们的长老。

  这是一个小部落,最多也就能凑出两百多战士,翻山时,倒是看到了有数千的马群,按朱四郞对蒙古人的了解。入冬前,蒙古人会尽量的让牲口多吃长膘,于是整个秋季,他们会赶着牲口去追逐水草。集宁海子他没有来过,但现在看来,这湖边的草原平整且草长的也很好,是一处非常好的营地,这么一个只能凑出两百多战士的小部落,不可能有资格占据这片湖畔。

  这个部落的马似乎也多了点,牛羊也不少,这么一个战士很少,牲口很多,营地又如此完美,在蒙古人眼里,在别的部落眼里应该是块肥肉。

  朱四郞的疑问没过多久便被巴特回答了,这个部落与土默特的万户有姻亲关系,而且还主要为万户放马,如此一来便解释的通了。

  此外,乞尔海子附近的草原,是土默特部最南的一块好草场,一般而言,平时各个部落都不会到此地放牧,只有在自己的牧场里草被牲口吃尽或是枯死的时候,才能到此地放牧。

  布日古德的族人是得了万户的命令之后,提前一步先过来这片草场,万户为何让他们先过来,并没有说。

  万户没有说,可朱四郞等人已经猜到了,若不是更北边受了灾,牧草大量的减少了,那就是鞑靼人可能真的要南下了,现在只不过是粮草,或是军需先行了,这里的军需便是布日古德族人养的马。

  巴特送了布日古德一筒箭,这筒箭是明军的装备,翁牛特部一度跟明朝走的很近,有点明军的装备也说的通,明军的箭矢都是专门的兵仗局所制,质量要远好过蒙古人。

  布日古德则送了巴特他们酿的马奶酒,当天巴特就带着朱四郞等人又翻山往回走。

  入夜时,他们才找到张三建的临时营地。张三是朱四郞一手调教出来的帮手,营地选的极佳,而且远远的就设了暗哨。朱四郞回来之后,又让新设了两处暗哨,这两处暗哨设到了两里之外。

  入夜,营地里不见一点火光,帐蓬也不多,更多的人用的是大洋河村出的睡袋。九月的夜晚已经有点凉,恼人的是蚊虫还没散去,好在朱四郞等人备齐了驱蚊虫的草药,除了点起驱虫以外,身上还都带着驱虫的药囊,这些斥侯个个都感觉要比以前夜宿时舒服的多。

  第二天,朱四郞一行起营出发,沿着兔子留下的痕迹往北而去,走了五十多里之后,还是没看到兔子营地,又走了五十里之后,还是没见到兔子,但是他留下的标记还在,而且一路没有战斗的痕迹,于是朱四郞等人只能继续沿着标记前行。

  朱四郞说的是至少五十里,没说最远可以把营地设在哪里,兔子便可了劲的猛跑,等朱四郞找到他时,已经是在出发点的两百里之外。

  这也不能怪兔子,要怪也只能怪当时朱四郞没有说的更清楚细致。

  兔子倒不是一味的猛跑,他带的五十人分成了五个小队,一队十人,每五十里后,便散开跑个三十里,然后又回来,如此一来,至少这两百里长六七十里宽的区域之内,他们没有发现鞑靼人的大军,土默特的小部落倒有三个。

  与兔子汇合之后,百多人折向西,直奔巴特选定的第二个地点。

  巴特设定好的第二地点在明朝的地图里标的是九十九泉,巴特嘴里是辉腾锡勒,辉腾锡勒在蒙古语里是“寒冷的高原”(大众辉腾,还真是高冷哈?)

  九十九泉并非是九十九口泉,第一九十九是个虚数,并不是当地只有九十九口泉,第二泉不是真正的泉,应该说是泉池,象泉眼形成的大小池塘。事实上这里是上古火山爆发后形成的火山坑,这些火山坑被肥沃的黑土覆盖,长满了野草,在蓄了雨水之后,便形成了一个个圆形的池子。蒙古人只要看到大点的水池,就会命名为海子。九十九泉是在这方圆五六百公里的草原上,分布着百多个大大小小的湖泊,此地一直是蒙古人心目中的圣地之一。

  传说成吉思汗一度想在此定都,成吉思汗的继承人元太宗窝阔台汗曾多次来此点将和游住,元太宗三年窝阔台还在此地避暑。

  辉腾锡勒算起来也是位阴山支脉北麓,九月的辉腾锡勒草原,绿草如茵,繁花似锦,加之点点湖泊点缀其间,景色十分秀美。

  而在这片草原上,游牧的部落为数不少,少到百十个帐篷,多的有上千座,按巴特的话说,这里是土默特部重要的聚集地,特别是在夏秋,土默特的万户必然会游牧至此。

  巴特到过此地,因此,不能再象在集宁海子那样直接过去交往,只能远观,不能近察。巴特现在觉得有点奇怪,聚集在些地的土默特人似乎多了些,杂了些。说多是因为看上去来了大大小小多个部落,说杂,来的不只是战士,很多部落好象似整体游牧至此一样。

  不能近察,斥侯也有斥侯的办法,那就是朱四郞笑称的捉舌头。

  一天时间内,他们先后捉了落单的十五人,从他们的嘴里,获得了一个确切的信息。

  土默特部大约在半个月前就应该离开此地往西南而去,可还没动身便收到了鞑靼阿台汗的金箭传令,他们在此地盘桓是在等人,等的是阿台汗的大军,阿台汗准备南下打草谷,目标就是大同镇。

  阿台汗什么时候到,他们不清楚,但半个月前,阿台汗在阔滦海子,在那里,阿台汗要召集三卫和科尔沁诸部的人马,汇集大军之后才南下。

  半个月前还在阔滦海子,那现在大军汇集了多少,若已经汇集齐了,那就是在南下的路上了。自阔滦海子往大同府而来,路要怎么走,朱四郞不清楚,巴特清楚的很,最好走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先沿着克鲁伦河西行,然后在南下。克鲁伦河在哪,克鲁伦河在锦衣卫的地图里没有,朱棣第一次亲征时到达了克鲁伦河畔,然后作为皇上,朱棣亲自将这条河改名为饮马河。

  早在锦衣卫得报皇上要北征时,就已经有了确切的消息,阿鲁台要南下,而且目标是大同府,看来朝庭在草原上还是有自己的势力和触角。

  阿鲁台现在还在饮马河畔,动作似乎有点慢,可细想也对,蒙古人一贯的在秋季叩关打草谷,现在南下,十月正好可以入关,这正是蒙古人袭扰的惯例。

  当下,朱四郞和巴特迅速作了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巴特带领,继续往西北而去,去找瓦拉的脱欢。另一路由朱四郞带队,图赖作向导,去找阿鲁台的大军。此外,朱四郞还派回了两位信使,要求他们日夜兼程把消息递回德胜堡,目前阿鲁台还在饮马河一带,即将南下,南下的目标是大同府。

  知道了阿鲁台的大致位置之后,朱四郞等人跑的飞快,舍去了细支末节,直奔饮马河而去,两日之后,朱四郞便到了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在这里他和巴特并肩作战,在这里他不只是杀了人还杀了好几只狼,在这里他知道了台吉和可敦。

  那时的饮马河被冰雪覆盖,而此时的饮马河水光鳞鳞,欢快的向东奔流,两岸景色怡人,河畔飞鸟野羊黄鹿时隐时现,可这些都不足以吸引朱四郞等人的目光,他们一路而来,心系鞑靼大军,别无他想。

  又一日之后,图赖发现了科尔沁人,人数不少,足足有两万多人。又一日后,在科尔沁人的身后,以阿鲁台的阿苏特部大军为核心的另一支庞大的军队出现了,这支人马足足有三万人之多。

  朱四郞一行,吊在鞑靼大军的身后,隐秘潜行,让朱四郞意外的是,兔子居然发现了常五。原来常五一行在半路上就发现鞑靼的察哈尔部,然后跟着察哈尔部一路到了阔滦海子。察哈尔部是到阔滦海子与阿鲁台汇合的,然后大军开始西行,于是,常五也跟着大军一起往西。

  朱四郞和常五汇合的第三天,另一支斥侯小队也赶了过来,这支向东一直到大兴安岭西侧,然后一路北上,在他们到达阔滦海子时,发现了大军驻留和西行的痕迹,没跟上几步,就碰到了常五留下的接应人员,然后又快马追了上来。

  至此,朱四郞手上又有了近一百五十人。这一百五十人马上又被分成四组,这四组人团团围住鞑靼人的大军。

  一支往西北,由图赖带队,要求是走在鞑靼大军的前面。这个方向最为重要,一旦巴特真的把脱欢带过来,瓦拉人最有可能的出现的方向那就是西北方向。

  一支在往西南,由兔子和张三带队,鞑靼大军若往大同府去,沿饮马河再走两三日之后,便会折向南,兔子和张三务必要弄清楚鞑靼大军的确切行军方向。

  还有一支往南,由常五带队,常五等人都没有发现三卫的人马,三卫的人马若也参加这次行动,那最大的可能是从南边出现,然后与鞑靼人汇合。

  最后一支是由朱四郞带队,这支队伍会紧紧的跟在阿鲁台的身后,科尔沁人走在了阿鲁台的前面,阿台汗出自科尔沁,阿鲁台没有和阿台汗走在一起,他只是太师,可现在追随着太师的军队比跟着大汗的军队还多,而且还不是冲锋在前,里面可能有鬼。朱四郞不知道阿鲁台要玩什么花样,唯一的办法就是跟在后面看。

  阿鲁台,蒙古阿苏特部的首领,阿苏特部其实是蒙古化的伊朗人,源自高加索一带,曾放牧于里海之畔,当初成吉思汗西征时收服了阿苏特人,并使这成为蒙古军团里离大汗较近的一支近卫军。阿苏特部真正的崛起要归功于元朝另一位也算是有“雄才伟略”的短命皇帝元武宗。

  元武宗名海山,是忽必烈的曾孙,此人在当王子的时候,曾经平了海都之乱。海都此人是窝阔台的孙子,当初成吉思汗把汗位传给了三子窝阔台并留下一句话,只要窝阔台有一个吃奶的后代,都比其他人有优先继承权。窝阔台系汗位并没传多久便被郭靖的兄弟拖雷的后代抢走了。海都作为窝阔台的孙子此后一直反对忽必烈,为此忽必烈与他打了三十年。最后海都死于忽必烈曾孙之手,可见此人战斗力之强。元武宗在位四年,四年时间里他进行了多项改革,这些改革颇为不易,可些他死的太早,这些改革措施没能很好的贯彻下去。

  元武宗时,阿苏特部成了大汗的亲军,至此,阿苏特部登了在元朝的大舞台。蓝玉的捕鱼儿海之役打的蒙古人断了脊梁。此后鞑靼领袖乞儿吉斯部的鬼力赤继承了汗位,阿鲁台便是此人的部下。

  在接下来的故事里,明朝一直与北元保持着联系,永乐希望鬼力赤屈服,可这位可汗对朱棣不理不睬,有意思的是,作为他手下握有兵权的大人物,阿鲁台此时却表现出了灵活性,一直与明朝保持着联系。此后,由于鬼力赤不是黄金家庭的成员,得不到草原诸部的承认,阿苏特的阿鲁台和瓦拉的马合木合力把鬼力赤赶下了汗位。

  此时有位叫本雅失礼的黄金家庭的后代站了出来争取汗位,他得到了阿鲁台的支持。于是接下来,本雅失礼和阿鲁台便受到了马哈木和朱棣的双重打击。

  阿鲁台此时再一次认清了形势,知道没有与大明朝作对的实力,于是又重新与明朝和好并于永乐十一年(1413)受封为大明和宁王。阿鲁台有了明朝的支持之后顺风顺水,借着明朝的力量打击马哈木,马哈木被打的败亡,其子被俘得名脱欢(锅盖,前文有述得名故事)

  大明和宁王,鞑靼名义上的太师,实际的首领,阿鲁台,此时正骑马走在克鲁伦河畔。

  克鲁伦河,成吉思汗的母亲河,他就是在这条河畔长大,他父亲死在这条河边,他的皇后也是在这条河畔长大。去年,作为成吉思汗的后代,阿斋台吉,差点被阿鲁台杀死在这条河边。

  阿鲁台沐浴在河畔的凉风中,情绪平稳,实际内心起伏不定。去年谋剌阿斋台吉失手,让阿鲁克贴木儿对他多有怨言。去年朱棣北征,吓的他一路北逃,让他在鞑靼诸部面前颜面大失。朱棣后来搂草打兔子,本想从三卫那找回点损失,没想到,阿苏特部居然也折进去近千人,这更让阿鲁台有苦说不出。

  好在现在卷土重来,这次虽然三卫没跟上来,可科尔沁顶了上来,虽然顶的阿鲁台心里有点不舒服,阿鲁克贴木儿一心想坐实了大汗的位置,阿鲁台也同意支持了,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阿鲁台并不是真心支持这个大汗。

  阿鲁克贴木儿一向忌惮阿鲁台的实力,可这回,他居然出兵两万,冲在了阿鲁台的前面。

  好在察哈儿部出了六千多人,而其他小部落也凑了六千多人,加上土默特部,阿鲁台觉得到了长城下,能把阿鲁克贴木儿的气势压下来。

  时近傍晚,离太阳下山还有一个时辰。大军已经走了一个半时辰的路,又累又饿,按着行军的惯例,至少还要走上两刻钟,即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停下扎营。

  阿鲁台喝了口水囊里的水,让传令兵,继续传令西行,今日宿营于克鲁伦河畔,明日一早便折向南行。

  半个小时之后,当传令兵吹起牛角号时,整个行军的大队停了下来,很多人从马上跳下后,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的喝水,摘下帽子大力的扇着风。

  傍晚,太阳似乎把最后一点热力突然的释放了出来,克鲁伦河传来的只有水声,没了凉风,听那水声让人感觉到莫名烦燥。

  领军的百户长抡着马鞭抽打着坐在地上的懒人,边打边骂,叫嚣着起来扎帐篷。

  另一些人则被叫着去河边取水,牛羊被赶了过来,已经有人去捉羊了。

  饿了的蒙古人从怀里掏出了干硬的奶酪在嘴里嚼,能看到牙齿不全,似乎掉了不止一粒。

  朱四郞趴在一个小山坡上,静静的看着鞑靼人在扎帐篷,看着他们从牛车马车里取出竹木绳索,一帮人看似懒散,实际效率很高,很快的一个帐篷的支架就竖了起来。

  就在此时,朱四郞感觉到了大地似乎有点震动,他屏住了呼吸,细细的体会,没错,是大地在震动。

  这种震动草原上的人很熟悉,这不是地震,而是马群奔跑形成的。

  没错,朱四郞已经看到视野里的鞑靼人有的已经停了下来,有的开始张望,另有一些已经跑了起来。

  没多一会,震动越来越大,同时已经有声音传来,马蹄声,万马奔腾。随后,远处的灰尘起来了,由于没有风,现在只能看到一阵灰尘慢慢拢了过来。

  鞑靼人已经有点乱了,有人在跑,有人在找马,有人在大叫。突然有个牛角号吹了起来,这个号声朱四郞知道,这是集结备战的意思。

  原来慌乱的鞑靼人这下子都跑动了起来,不同的是,一会会,他们手上都拿到了兵器,而且他们开始几个一伙几个一团的聚在了一起,然后又聚成了更大的群体。

  远处,叫喊声已经起来了,随之后来的是更大的跑马声,此时的马蹄声已经响成了一团。

  朱四郞知道,瓦拉人来了。

  朱四郞站了起来,招呼着他身边的六十余人。

  “换装,上马,退到二十里之后。”

  六十多人迅速扒掉了身上的蒙古长袍,从包裹里取出锦衣卫的飞鱼服,不紧不慢的穿上,再戴上了无翅的乌纱帽,相互帮着正冠系带。随后又齐齐上马,打马往东而行。

  在他们身后,原先鞑靼人的宿营地,此时已经成了战场,瓦拉的大军如箭头似的扎了进来,然后又如浸了水的染料漫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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