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月与灯依旧

　　鹿儿一大早就告诉殷麒，今天是放荷花灯的日子。

　　景国有一个传统，七月初三要到河边放荷花灯许愿，祈求荷花神保佑自己一年内平安康健。殷麒对于这等封建迷信的事一向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看着鹿儿兴奋又蹦又跳的样子，也舍不得扫了她的兴致，便和鹿儿一起做起了荷花灯。

　　不得不说殷麒对于手工方面的天赋只能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一开始鹿儿给了殷麒一些竹片，让她来编一个荷花灯的框架，结果就是竹片全部被折断了。后来鹿儿做好了框架让她糊彩纸，结果是彩纸没有糊好框架也被弄散了。最后剩下的材料堪堪够做两个荷花灯的时候，鹿儿再也不敢浪费了，拒绝了殷麒想要帮忙的好意。

　　殷麒用手臂支撑着头，气鼓鼓的看着鹿儿做着荷花灯，有着随时想要瞎掺和一下的冲动。

　　“麒小姐，你要在荷花灯里面写什么愿望啊？”鹿儿手里一边忙着，一边问道。

　　“这个问题很深奥啊……但是又不是真的能实现写什么都一样吧？”

　　鹿儿放下手中的活计，眼神闪闪发亮，说道：“很灵的，听说有一个商人许愿发大财，后来他就成了西凉城最大的布料行的老板呢！”

　　“我可是听说那商人成为布料行老板是因为他娶了个布料行前任老板的女儿啊……”

　　西凉城内，淮阳河畔。

　　天色渐黄昏，河畔人流却聚集的越发多了起来。所有人都等着天色暗下来在河畔放下自己的荷花灯。河畔树枝上被人拉起了绳子，挂着些花灯，上面写着字谜，倒是有些像殷麒穿越前过的上元节。

　　殷麒本是有意叫着殷冷一起来的，但殷冷果断的拒绝了并且语重心长的说：“每年放荷花灯的时候都能邂逅一些美丽的小姐们，有你在身边只怕二哥没有办法给你找到嫂子啊……”

　　手里捧着荷花灯，殷麒和鹿儿两人沿着河畔走着。看到树上挂的灯谜，殷麒也起了玩心。

　　伸手摘下一盏花灯上面贴的字条，殷麒轻声读道：“篱前系马叩门声。”字条上的字写得跌宕遒丽，有几分她前世曾在美术书上见过的书法家行书范本的模样。

　　“麒小姐，什么字啊？”鹿儿探过头来看着字条问道。

　　殷麒并没有回答鹿儿，而是在灯谜下摆着的条案上拿起毛笔蘸了墨，以铅笔的使用方法在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写下了：“君子足下行千里。”

　　看着这两句截然不是一个画风的字，上面笔走龙蛇，下面形如狗爬。殷麒笑了笑，放下毛笔想再将纸条挂上去。手刚伸到半空，便有人从身后把纸条拿走了。

　　“殷小姐这字谜解的真是漂亮。”未等殷麒转过身看看究竟是谁拿走了字条，身后人便先开了口。

　　急匆匆转过身，殷麒没想到身后人离自己那么近，竟是一头撞到了身后人的身上。鹿儿连忙扶了扶殷麒，想开口说什么，但又没有开口。

　　殷麒站定身体，看清了身后的人原来是洛向南，又从洛向南手中取回字条说道：“字谜解得漂亮，只可惜我这字真是配不上我的天纵之才……”殷麒自嘲道，又将字条挂在了花灯上。

　　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花灯映得熙攘的人群有些看不真切。

　　“这字谜是在下写上去的。”洛向南说道：“本以为有人答，也只是答一字上去，没想到殷小姐又写了一个字谜来作为答案。”

　　“洛向南，好久不见。”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让殷麒、鹿儿和洛向南又齐刷刷的看过去，只见是白城岳缓步过来，又伸手将花灯上的纸条摘下。

　　看到白城岳，洛向南的眼神中隐隐闪过了一丝戾气，又消弭于无形。依旧是用平稳的没有一丝波澜的腔调说道：“好久不见。”

　　“殷麒，这字是你写的？”拿着纸条，白城岳皱着眉头问道：“我记得之前你的字虽然不能说是好看，但是也不至于……”

　　虽然白城岳说的是事实，但是殷麒的内心还是想把他的嘴缝起来。

　　“殷小姐这字虽是了了，但字谜解得还是很漂亮。”洛向南说道。

　　白城岳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从条案上拿起笔说道：“我也有一个漂亮的答案要给你看。”说罢，又在纸条上添了一行字：青梅与谁两无猜。

　　虽然两个人几句话像是古井一般平静无波，殷麒却是感觉到了一股火药的味道在两人之间散发开来。虽说之前听说过二人幼时有过嫌隙，但是这嫌隙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样，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情真是复杂。

　　“你这是在向我表明什么？”像是被激起了好胜心，洛向南问道。

　　轻轻将纸条挂在花灯上，白城岳转过头说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好碍眼啊……”

　　伸手抓住了殷麒的手腕，白城岳说道：“我带你去放荷花灯。”

　　着了魔一样，看着白城岳的笑容，殷麒不自觉的就被拉着，跟着他的步伐往前方走去。身后隐隐传来小丫头鹿儿的叫喊：“麒小姐！记得放完荷花灯早点回去给我讲这灯谜什么意思……”

　　等殷麒回过神儿的时候，已经是走出了几百步开外。

　　人流没有了刚才那般喧闹，此时的淮阳河内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的荷花灯在水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殷麒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荷花灯还在鹿儿那里，刚要说要回去取灯，却又闭上了嘴。

　　本来就是封建迷信的事情，再说，自己又有什么愿望能许下，荷花灯中的愿望，也是空的。

　　松开了殷麒的手，像是看出了她欲言又止，白城岳竟然难得的摆出了一副正经脸。

　　“殷麒，你有什么愿望？”轻轻的问句，不像平时开玩笑的语气，竟然让人有些不适应。

　　殷麒不假思索的回答：“我希望世界和平。”

　　“世界和平是什么意思？”

　　“就是全天下不要有战争，人们安居乐业，再也没有疾病的困扰，也没有什么地震之类的自然灾害……”殷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说了一大堆并没有什么用的话。

　　白城岳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个很丑一看就是他自己做的荷花灯。没等殷麒开启吐槽模式，白城岳先开口了：“以前我不信这个，也从来不做。是不是挺难看的。”

　　“嗯。你知道就好。”

　　“在你眼里我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殷麒本来想脱口而出帅哥二字，却又想到了更适合白城岳的形容词：“在某个神奇的国度，你这种人被称为‘渣男’。”

　　像是没有听到，亦或是根本不在意殷麒此时回答了什么，白城岳像是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在你眼里我一定是一个整天嬉皮笑脸不务正业的人，和你玩玩闹闹整日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就算前方是厝火积薪，我也不会在意什么。”

　　“可能是我天生性格如此，所以我认真起来也像是假的。就像我现在这样，你肯定心里在盘算着白城岳是不是又在演一出什么戏。”

　　灯影憧憧，照在白城岳的脸上，明昧不定。恍惚间殷麒觉得自从自己穿越而来，似乎并没有真正看清过白城岳，只是凭着自己的第一认知给他贴上了标签。

　　想要驱逐这种奇怪的气氛，殷麒从白城岳的手中拿过荷花灯说道：“那个……我们不如先把你这个很难看的荷花灯放进河里面吧……这么难看也不知道神仙会不会让你愿望成真……”说着，殷麒迈步走向河边，想要点燃荷花灯。

　　只是迈了两步，就再也走不动了，一个怀抱紧紧的从身后包裹过来。一向从容淡定的殷麒在这一刻慌了心神，手中拿着荷花灯倒是免了去想双手要放在哪里的尴尬。

　　“殷麒。”白城岳把头搭在殷麒肩膀上，在她耳边轻轻唤道。

　　殷麒没有说话，脑海里全是白城岳这一句话的回音，回音渐渐变成了轰鸣。

　　见怀抱中的人没有反应，却也没有挣扎，白城岳继续说道：“我的愿望，就是能和你在一起。”

　　愣了不知道有多久，殷麒从白城岳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回过头说道：“给我火折子，我放荷花灯。”

　　白城岳眼神出现了一片愕然，却又听话的递过去了火折子。

　　点亮了荷花灯，殷麒轻轻的将它放入水中，轻轻的说道：“可是我不是你一直认识的那个殷麒。”

　　“你认识的殷麒在坠马的那天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我是从另一个世界来到这里的人，顶替了她的身份。”

　　“你说你一直觉得我有些奇怪，这很正常，从本质上就不一样的两个人，你怎么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我不能再骗你了，我也会找时机和父亲二哥说明白……呵……是殷大人和二公子……真是叫得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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