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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第一节

  景岳下班后到姐姐家接孩子。

  今天是周末,景晨和景暮还是六点不到就醒了。苏心阮本想睡个懒觉,可她怕他们饿,也只好起床做饭。兴许起得太早又没睡午觉,玩儿了一天快到晚饭点,两人又手拉手乖乖地窝在沙发里睡着了。景岳来的时候,他们还没醒。他轻轻在他们额头落下一个吻,一手夹一个,抱进卧室去了。苏心阮见景岳还没吃饭,便让他吃了饭再走,找了环保袋便出门买菜。

  景岳重新泡了茶,姐夫翁恒逸也好这口,家里囤了不少好货,随便一找就是上好的正山小种。在喝茶这件事上,景岳不得不承认翁家这几口子都是颇有心得的个中翘楚。他在事务所上班,跟他差不多大的人加班熬夜都爱喝咖啡,可他向来都是跟翁恒远一起泡茶喝。遇到棘手的案子,大敌当前,二人也是从从容容嘬一口茶。只是这几年翁恒远渐渐把重心放到家庭上,大的事情基本都交给景岳来处理,自个儿到点就跟章兰一起买菜回家了。翁恒远常在苏心阮面前夸她这个小表弟,翁家人都是拿景岳当自家孩子看的。

  景岳坐下来翻了翻他读研时的导师的新书,当年老师劝他继续读博跟他一起做学术,但景岳思前想后还是带着孩子回了煜城。是苏心阮介绍他进恒远律师事务所的,他也没让他们失望,这几年跟王云旗合伙开火锅店也忙,但他却从来不耽误自己的正职。他觉得室内有些热,便松开衬衣袖口,对齐了线往上叠至手肘处。就在这时,他看到沈清同意了他微信的好友申请,嘴角无意识地弯了弯,索性放下导师的书,斜靠在沙发上,握着手机看。

  沈清的头像是一个穿黄色羽绒服的女娃娃,坐在雪地上捧一抔雪往嘴里放,煞是可爱。景岳见她昵称不错,便没改备注,点开页面,跟这个叫“风雪夜归人”的姑娘聊起来。景岳问她昨天怎么睡这么晚,沈清说失眠了,然后又反问他怎么这么晚也不睡。景岳便告诉她那会儿他刚搭了飞机回煜城。过了半天,景岳抿了两口茶,沈清才回了一个“哦”过来。景岳笑起来,九零后的小孩儿不是都很忌讳“哦”“呵呵”这样的聊天用语吗,前些日子他在单位微信群回了个“呵呵”就被人说了,科普好久他才知道在他们的认知中“呵呵”就意味着冷漠。景岳虽笑,但也拿不准这个“风雪夜归人”想的是什么,想了想便问她现在能不能接电话。

  沈清吃了饭正在排队给周蓁买饺子,看到消息后笑着楞了会儿,很快就点开通讯录打了电话过去。景岳却把电话给挂了,沈清小小的有些生气,但还没嘟起嘴,景岳电话又打了过来。

  “喂——”沈清声音有点小,把手机贴紧耳朵,提了饺子往外走。

  “长途贵,所以以后我给你打就行。……吃饭了吗?”

  “嗯。”沈清发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变得异常轻柔,“你吃了吗?”

  “还没,我在我姐姐家,他们人都没回来呢。”

  “那你饿吗?”

  “还好。”

  “哦……”

  电话那头,景岳蓦然失笑,透过她的声音,他好像真的看到她傻笑着说“哦”的样子。

  “小晨和木木呢?”

  “还在睡呢。”

  “咦?那你打电话不怕吵醒他们吗?”

  “正好醒了吃饭啊。”

  “嘻嘻。”沈清原以为“嘻嘻”这种语气词只有在聊天打字的时候会用,但此刻没想到就这样自然地说出来了。

  隔着电话,两人都笑起来。

  第二节

  沈清在宿舍楼下绕了五六圈,最后她突然想起给周蓁还提着饺子,便告诉景岳说她得回宿舍了要不给室友带的饭都凉了。景岳便说好,但两人都没挂断,于是又笑起来。沈清便说还得上六层楼,还可以再说上一会儿。

  景岳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中指一下一下地敲着茶杯。他透过琥珀色的茶汤看见心里一圈一圈的涟漪,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快活地笑起来有多好看。

  “手上提着东西重吗?”

  “还好还好,就是一份饺子。”

  “你喜欢吃饺子吗?”

  “也还好,我室友是北方人,她倒是每天都离不开饺子。”

  景岳微微点了点头,笑容收浅了几分,“北方人是挺爱吃饺子的……”

  “你喜欢吃什么菜啊?”

  “家常小菜。”

  “有机会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好。”景岳听到这句话,又愉快地笑开。

  有的是机会。

  “我到宿舍了啊……嗯……”

  “行,进去吧。”

  沈清握着电话,手却迟迟没推开寝室门,“电话……”

  “你挂吧。”

  “不不不,还是你挂吧。”

  景岳笑着扶额,这个经典的挂电话问题真是历久不衰。但他还没挂掉电话,翁景就开了门进来。景岳看了她一眼,对着电话说“你数到三,我们一起挂好了”。沈清当真听话,数到“三”就挂了,景岳看着手机屏幕显示的通话时间,笑了一会儿终于把手机收了起来。

  翁景却什么都没说,她像没注意到沙发上坐了一个人,放下包,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热水,又走到沙发一边坐下。景岳见她把热水放到小腹捂着,心下了然,但也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回来啦。”

  翁景却没给他好脸色,干巴巴地回了个“嗯”。

  景岳起身,准备到卧室去叫醒木木和小晨,却被翁景叫住。

  “你回来了,也不知道告诉我一声?”

  景岳还没开口,又听到翁景说,“刚才打电话的女人是谁,是昨天晚上小晨和木木电话里叫的姐姐吗?”

  景岳垂首望了她一眼,“煮点红糖水吧。”

  “景岳你明明知道没用的!”

  “翁景你现在不舒服,我不想跟你说太多。”

  “别叫我翁景!”

  翁景逮住景岳的手袖,用力一扯,景岳刚才捋好的衬衣袖子散成了一个喇叭型。景岳抬手,重新折衣袖。翁景手被甩开,却猛地站起身,把手中的杯子往茶几狠狠一摔,两只眼瞪着他,眼见着里头就要滚出眼泪。

  景岳往卧室望了一眼,没什么动静,便伸手按住翁景肩膀让她坐下,自己重新坐回刚才的位置。

  “我问你她是谁!”翁景还是不依不饶。她今天穿了一条姜黄色的棉麻长裙,腰部做了独特的褶皱设计,眼下却沾染了刚才起身时洒出来的水渍。

  景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翁景,我不可能永远都没有女友,永远都单身的。”

  翁景冷笑,眼泪却飞快地落下来,她自己都未注意到。

  “你还有我啊,你明明还有我啊……”

  “你知道我们是没可能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没可能,所以我也没想过做你的女朋友做你的妻子,就连做你的情人也不用,可是只要在你的身边就够了,只要你的身边只有我就够了,我也可以像你的女友像你的情人甚至像你的妻子一样……”

  景岳站起身,“有些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想再重复了。自己煮点红糖吧,我去看看木木他们醒了没……”

  翁景踹掉拖鞋,窝进沙发里,微微仰着下巴,“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小表舅,我肚子疼……你抱抱我好不好……”

  景岳叹气,“翁景你已经长大了,该知道分寸了。”

  “可是以前你为什么不教我分寸?”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凌厉,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柔软。“我要喝红糖水,你给我煮。”

  “翁景,你该长大了。”

  景岳说完便走进卧室,留下翁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新剪的短发一茬一茬地膈着她的脖子,她整个脑袋都垂到胸前。很快,她拿过茶几下头的剪刀,把刘海剪到了眉毛以上。

  苏心阮等里面的声音没有了,才推开门走进来。她站在玄关换完鞋,提着装得满满的环保袋,笑着对翁景说,“景岳回来啦,今天正好给你俩蒸豆豉鱼。”

  翁景抬头望着她笑。

  “妈,你看我新剪的头发好不好看。”

  第三节

  翁睿坐在饭桌上眼观鼻,鼻观心。景岳一来,他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不过这桌上的人都装糊涂,他也就懒得看透。

  翁恒逸瞪了翁景一眼,让她别发呆赶紧吃饭,景晨景暮都快学上她这不好好吃饭的坏毛病了。苏心阮挤出一丝笑,往翁景碗里夹了半个鱼头。

  “你不是最爱吃鱼头吗?赶紧的。”

  翁景低头,筷子却没拿稳,疏忽落到了地上。她弯身去捡,却看到景岳脚上还穿着上次他们一起去超市她给他挑的那双袜子。她缓缓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却怔在那儿。景晨跑到厨房,拿了一双筷子给她,翁景却还在发呆。

  “姐姐,筷子。”景暮从景晨手里拿过筷子,递到翁景面前。

  翁景笑了一下,拿过筷子,垂首望着鱼头再次呆住。另外半个鱼头在景岳那里。他们都爱吃鱼头,其实是都爱吃鱼眼和鱼嘴,所以只要景岳来了,家里都会做鱼,一个鱼头分作两半,他们两个人吃。

  翁恒逸开口想说些什么,却被苏心阮拦住。

  景岳便笑着问翁睿近况如何。

  翁恒逸替他回答道,“小睿跟你一样有出息,刚毕业就自己买了房子,这不,今天我就是陪他去选家具的。”

  景岳点头,“不错。房子买在哪个地方?”

  翁睿答道,“小城故事,离你们小区还挺近的。”

  景岳笑,“那咱们以后还能经常串门。”

  “我下个月就要调到白城去了,房子这边只好拜托三叔和翁景帮着装修照看了。”

  “到白城去了,也可以来我家串门啊。这几年我都会经常去白城,你有空就到我那儿去,离P大不远,上哪儿都挺方便的。”

  翁睿客气地笑笑,说了声“好”便低头挑鱼刺。

  吃完饭,景岳陪姐夫聊了会儿天,便准备带着孩子走了。苏心阮让翁景把景晨景暮的东西收拾好,过了一会儿,翁景换了一身衣服,提着东西站在玄关等景岳。景岳让她就在家休息,翁景不肯,换了鞋牵着景晨景暮就走了出去。景岳头疼,但姐姐姐夫还在,也不便多说什么。

  翁睿朝门口淡淡地看了一眼,接着跟三叔说话。他爸妈到威尼斯玩儿了,翁睿到白城之前都不回来,他只好把家里的事情一一跟三叔交待清楚。反正三叔在报社上班,成天也闲,有什么事找他也总得空。

  走到车前,景岳便让翁景回去。翁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望着望着又要哭出来。景岳赶紧转头,让景晨景暮跟姐姐说再见。

  翁景蹲下来,笑着看他们,“你们说,是翁景姐姐好看,还是那天你们电话里的那个姐姐好看?”

  景晨景暮茫然地看了爸爸一眼。他们跟电话里那个姐姐不过一面之缘,这么多年没见了,要不是电话里爸爸说有个他喜欢的漂亮姐姐问他们要不要打个招呼,他们才不会嘴甜甜地叫姐姐呢。可是现在翁景姐姐问他们这个问题,他们实在是没办法回答一个他们根本就忘了的人和眼前这个顶着一头短发的人谁更好看。

  景岳把他们牵过来,开了车,便准备走。翁景站着不说话,笑得又冰又凉,她小腹痛得要死,可是怎么也比不上现在这样剜心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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