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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再遇


  ——我和蓐江相识就是拿他当了兄弟的,他不快活,谁不知道他是曾历过天劫化作娃娃模样被那二十四星宿之一的翼火蛇救了,却只有我瞧出他为此耿耿于怀情系千年。我同他联姻,叫这个呆子认清自己的心意,我为此设局,叫你看清他的付出不留遗憾。

  孟姜脑中又清晰的浮现出祝阮阮那日的话,她说蓐江对自己有情,然则自己只以为,莫不是那段日子,蓐江真的将她看作了君父,有了亲人的情怀,现下以不同的视角目睹了过程,才得以窥探事情的半貌,七度海的这段话算是刺激了蓐江情窦初开,或许蓐江并不曾意识到这一点,但现在有人当面点出,他心思细腻,暗地里辗转几番便会顿悟,自己原来是喜欢上王蛟这无赖。

  孟姜自认在这一方面还是通了一窍,至少自己当初对沈青鹤情思初起时便有了察觉,才会坚定不移的如影随形,她的性子让她看事物格外通透,做事也比众神明要果敢些。要自己藏了深情背负千年,不露真面目,对她来说是相当难受的一件事。

  祝阮阮有一点或许错了,蓐江并非不曾明白自己的心意。

  只是他不曾说出口。

  而耿耿于怀,说的或许是王蛟自作聪明以为他的恋母情结。

  孟姜自从作了金龙,尝到了甜头。原是龙族的胃口要比寻常事物大些,金龙又是蓐江手足般的存在,待遇比寻常龙族就要丰厚些,每日蓐江都是亲自喂养三餐,且肉菜居多,正中孟姜下怀,只是住在星宿宫处,王蛟虽然好吃,可自身条件与外部环境毕竟匮乏,一来她很是恐饿,二来锺茂山上精怪居多,青山资源还要精打细算着分,或恐之不能养,哪里还有多出的部分犒劳王蛟自己。

  现在蓐江恢复了原貌,估摸着不久便会回去九曲洞中,孟姜满心欢喜的等了两日,疑惑的见蓐江没得动静,肚子又已是抱怨每日的油水不够滋润。

  当下第三日晚捧了肚子要溜去后厨。

  王蛟的后厨一般是自己管着,也从不上锁扣住食材,因为实在是吃瘾发作的时候不定。

  话说那时天道初定,王蛟刚坐实了星宿护卫的名头,锺茂山久无山神积聚灵气,荒芜的很,诺大的山头,寸草难生,更别说作物农收,再难提有什么野兽妖精供王蛟开荤。

  景气萧条不佳,前三年王蛟带着陶唐轮流的去各处星宿蹭饭,再后来无饭可蹭,王蛟便四处拾荒,日子过的凄惨,饿瘦了不少,更有一天三更半夜,月闭云淡之时,王蛟与陶唐撞见一骨瘦如柴的野貉在厨房偷吃了存积的蔬果,那貉恐是饿的要命,见王蛟与陶唐气势汹汹的赶来也不逃窜,只顾狼吞虎咽,最后竟当着王蛟的面活活噎死过去。

  王蛟当即就直直的跪了下去,涕泪交加的抱着陶唐的腿,乱七八糟的用手抹了往她裙摆上揩,声嘶力竭的叫唤着什么,具体陶唐没有听清,大抵是说自己从前认为饿死才是件顶令人悲伤的事情,原来世间还有这么一出噎死的悲剧,她千千万万不能如此,否则孟婆汤也全会给自己为填饱肚皮或缓解梗塞而喝完,那是真真比瞧见自己瘦了还丢脸的事。

  自那时起王蛟便发了狠,失踪了几日后,花了代价从妖族那里借来了无源水,滋润了锺茂,熬了些时日终于得偿所愿,只是从此生了惧饿的毛病,所以翼火蛇星宿宫中,后厨完全开放,以便王蛟能够随时解馋。

  今夜月朗星稀,别院中清冷寂静,蜿蜒小道中孟姜金色的流线型躯体清晰可见,身姿矫健柔韧有力,可来来回回转了三圈却也没能走出去,如此使得她越发急不可耐,抱着死马当活马医心态将园林中的槐木枝折了,叼起往空中一抛,打定主意尖头朝着哪端便往何处去。

  眼瞅着槐木缓缓落了地面,顺尖端向前看去,一只纹了荆棘的白色长靴正停在了那里,视线上移,靴子的主人腰束革带,青铜带勾连结,朱红色短襦,不着巾亦不带冠,施以赤帻,黑发挽在身后披了垂到腰间。

  星宿宫中无婢无奴,本只有王蛟与陶唐,此人既不是蓐江,孟姜因此想到之前养伤在此的神君,即便如此,孟姜也鲜少有见神君穿的这样干净利落的汉服,是西汉初期的军卒装束,精神气十足,因道祖所承袭的是道家思想,九重天上的仙家大多是身着宽袍大袖,内着襜褕,似蓐江。濑宋是个例外,对朝服情有独钟,毕竟将那朝服穿出修身休闲款式,衬出仙骨卓资的仙家除他外还真没有几个。

  她对九重天上的神君不甚熟悉,其中一些不过一面之缘,万朝大会的时候也不过识得几个瞩目的样貌,这个穿着不同的神君她的确是没有见过的,脸庞算的清俊,气质倒与濑宋相似,即使这般装束也不显的丝毫粗俗,高雅出尘。似梨花枝头繁荣一片,端歇了只彩孔雀,姿态闲散,长羽微收,清贵慵懒。

  慵懒的神君抬眼慵懒的盯着她,孟姜被这目光锁了,心中无端的灼热,幸而旁人看不见脸色,暗想如今的身份见了此君,自己应当先要开口的,说不定还能问了正确的路来,走出这弯弯道道,便使神息化作了十四少年的模样。

  之前蓐江重伤神息待缓,自己无法作人形,今孟姜初次尝试回到人身肢体,虽则性别不同,却莫名的舒爽起来,正准备向面前的神君拱手示意,还未开口,只听那神君嗓音清冽,说道:“是蓐江身边的龙兽?”

  孟姜听此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他这样直呼蓐江的姓名想必是个职位不小的神君,态度也跟着尊敬了些,轻轻的点了点头。

  神君弯腰捡起落在石子路上的槐木枝桠,饶有兴味的看了,最终递与孟姜的手心,笑道:“是惯性使然要扔了再去捡回来?”

  孟姜反应了好半天才体会到这神君拐着弯儿骂自己奴性呢,手抖了一抖,最终浅笑了下,问道:“我只是迷了路,想凭槐枝指个方向。见识短浅不知神君名号,还要叫上神指教。”

  清风过处,孟姜的衣摆微微扬起,神君盯着她攥紧的手指,愉悦的翘起脚尖来,走上前去,在离她一拳的地方站定,问:“你要去什么地方?”

  孟姜微微红了脸,寻思着按此天色,空气略凉,已近午夜,自知说要去后厨貌似不大正常,正拧断了槐枝犹豫不决,听神君又道:“我要去后厨熬些紧急的药,大概不能领你回后院寝处。”

  稚嫩的少年眼瞳一亮,抬眼看他,怕他走了急忙先拽了他的衣袖,狠狠的咽了口口水,欣喜的道:“神君与我有缘,可算是巧,其实我是肚腹空空,想寻到后厨弄些吃的,无奈迷路,神君既然同道,麻烦带路可好?”

  神君眼中飞快的闪出一丝促狭的笑意,用另一只手作扶额状掩了过去,看的孟姜很是紧张,怕他喜欢清净不能同意,手中的袖子揪的更紧了。

  他轻咳了声,放下手来,笑毕,瞥了她一眼:“走罢。”

  孟姜屁颠屁颠的跟在神君身后,自觉仿佛捡了什么便宜,乐呵呵的,稍一晃神便来到了后厨,王蛟的后厨食材也算备全,孟姜两眼发光的扑上去拿了刀具上手,已是顾不得神君的行动。

  要做些什么呢?掂了掂大勺,孟姜挑了块肉质鲜嫩的五花肉,焯水的时候见神君揽了袖口,长指挑开一个药包放入陶罐,弯身的时候不免有发丝垂前,药粉投入时起了末气,他皱了皱眉头偏身去躲,不想害了发丝被沾染上,一片灰蒙。

  孟姜看着笑出了声,想起那时蓐江替她绾发,便自怀中掏出一玉簪来,递之示意他缠上。

  神君自她那一笑就看了过来,玉簪却并未接过去,又转过头背对着她,淡淡道:“我不会。”

  孟姜这才想起他身边似乎本是跟着一位婢女,想必是照顾他饮食起居的,连同绾发一类做着,不知什么原因那女子竟没有跟来,连熬药都要他亲自动手。顿觉现在的神君果然堕落了,不懂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真理,如自己这般自立更生的典范果真应当自豪一番。

  于是伸手将他的发理的顺了,用白簪束了个清爽的发式,虽仍然垂在身后,却再也不会拐去一侧。正满意的欣赏了自己的杰作,忽然又记起锅中的五花肉,大叫不妙,腾腾的赶过去捞出来,再是懒得去管神君的闲事,先烧一碗酱香四溢的红烧肉再说!

  那厢神君抚着挽好了的发,看着孟姜急吼吼的向灶炉奔去,眼帘默默的垂下,唇微微张了露出白齿,刚才她指甲绕过发丝,脖颈间的触感仍在,白玉的簪子估摸着以后是不会再摘了,他起身将陶罐托了,添了四成的水,空气中溢满了令人垂涎的汤汁的味道,轻轻一嗅,香穿五脏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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